35
焦昀也是個當機立斷的, 他怕錯過這個機會,下次想見到李氏不易。
可當着婉娘的面他又不方便,環顧一圈,看到整個李府花園沒見到下人, 他裝作好奇問道:“李家嬸嬸,這府裏這麽大, 怎麽見不到下人啊?”
李氏又灌了一杯水, 幫婉娘添了些,邊回答焦昀:“有下人,不過在外院, 我這人享不了福, 不習慣人侍奉, 自由自在慣了,別人盯着就不舒坦, 所以一般他們沒得到召喚不過來, 只有幾個婆子跟着。”
而那幾個婆子這時去分發那些鹵肉, 自然不在這。
焦昀壓下眼底的光,等婉娘和李氏開始說起每次從李家買幾十斤豬肉的事, 李氏自然沒意見, 有錢怎麽不賺?因為是長期客戶,李氏給了個很公道的價格,一斤便宜幾文錢,按照五十文一斤來算。
婉娘沒想到竟然真的能談成還便宜這麽多,一斤少幾文瞧着不顯, 可她每日要購幾十文,這樣下來就是上百文。
婉娘感激下又反過來給李氏倒水。
李氏吃了幾碗鹵肉,自然覺得口渴,也不多讓。
就在婉娘想開口回去的當頭,焦昀看李氏喝水喝得差不多,突然跳下石凳,捂着肚子:“娘,我想去茅廁,快快!聶小柏你去不去?”
聶柏昶一直靜靜聽着,這時終于有了反應,不管焦昀說什麽,他都是聽的,應聲:“去的。”
焦昀帶着聶柏昶自然有大用,拉着就跑,跑了兩步,才像是“想起”什麽,仰着頭,可憐巴巴的:“娘,我不知府裏茅廁在哪兒。”
李氏是個爽朗的,聞言大笑兩聲,她站起身:“剛好我也想去,焦夫人,我帶兩個小的過去沒問題吧?”
婉娘趕緊擺手:“自然沒問題,只是是不是太過麻煩李夫人,要不我……”
“诶,無礙,那裏還不近,焦夫人留在這裏可以歇歇。”李氏聽她同意,就大步帶着兩個小的沿着石子路往前走。
焦昀等他們一大兩小走遠,瞧着前頭李氏的身影,小跑着跟過去,開口搭讪:“李家嬸嬸,你家的豬肉是家豬還是野豬肉啊?我聽聶小柏說野豬肉可好吃了。”
聶柏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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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只是看了眼焦昀,卻垂着眼乖巧沒吭聲:昀哥兒說什麽都是對的,雖然沒說過,但……野豬肉聽娘說的确好吃。他小時候是吃過的,只是那時候太小,倒是沒印象。
李氏沒當回事,倒是很有耐心,她家倩姐兒也才六七歲,“自然是家豬,也便宜才五六十文一斤,野豬肉好吃是好吃,但是不好獵,稀罕物,比家豬貴很多,一斤一二百文。”
李家生意起來後,李氏曾經也想過開個專門出售野豬的肉鋪,畢竟昌陽縣雖然不大,可富戶還真不少。
這人啊,有時候就想吃口稀罕物,或者好吃的。
不過,她找不到門路,即使有,離昌陽縣遠,來回下來,成本提高是一方面,第二就是野豬難尋,獵戶一般都是獵殺之後售賣,都在當地,所以即使遠途運過來,也不新鮮了,這口味自然也大打折扣。
因為這些緣由,李氏也就打消這個念頭。
焦昀張大嘴,遺憾嘆了口氣:“原來野豬肉這麽貴啊,那算了,原來我還想着跟娘提提用野豬肉當鹵肉材料,不過這樣一來成本太高,生意也就不好了。”
李氏本來漫不經心的表情一頓,她捕捉到關鍵點:“嗯?”
她停下步子,轉過身,低頭瞧着焦昀。
焦昀絲毫不懼,氣勢這會兒事他就沒輸過,仰着頭,奇怪:“李家嬸嬸,怎麽了?”
李氏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昀哥兒,你……知道這裏有哪家有野豬肉售賣?”他家每日需要幾十斤,既然昀哥兒想用野豬肉做鹵,那絕對至少每日幾十斤是有的。
焦昀認真點點頭:“知道啊,是聶小柏的爹以前一起打獵的獵戶,他私下裏跟幾個同伴弄了個野豬的生意發往外頭,之前聶小柏家出事,他來祭拜知曉我娘收留了聶小柏,就想照拂一下,聽說我家要做鹵肉生意,就提出便宜給提供,但是我沒敢跟娘說。”
李氏聽完強壓下心頭的激動,“你說昌陽縣有獵戶私下裏做野豬肉生意?我怎麽從未聽說?”
焦昀道:“我也不清楚,那獵戶叔叔說什麽財不外露,加上昌陽縣沒有府城那邊銷路好,加上地方不夠大,怕野豬肉太貴,所以壓根沒設在這裏。原來野豬肉這麽貴,我還以為都一樣……”
李氏心頭有小鼓再敲,蹲下.身:“昀哥兒你能幫我找一下那位獵戶叔叔嗎?”
焦昀:“李家嬸嬸,你……見他作甚?他說自己的身份不好透露出來,怕被人惦記上,再說他也沒在這個鎮子裏。”
李氏循循善誘:“可我有大生意跟他談,他要是真能提供野豬肉,我……我就給你家我們肉鋪的收購價,可這是十幾家肉鋪的進貨價格,三十五文一斤,怎麽樣?”
焦昀吓得臉都白了:“這、這是不是做壞事?我娘一直都說不能占人家的便宜,她不會同意的,再說了,我都答應獵戶叔叔不說出他了,他只想偷偷幫聶小柏,再說我娘如今孤身一人,他一個男子,不好跟我家牽扯上,免得被人說閑話。”
李氏不舍得放棄這次機會,也許這是他們李家開辟新生意的機緣。
雖然李家肉鋪的确在昌陽縣很牛,可最近兩年開肉鋪的多了,生意競争大,其實并不怎麽好做,但是若是有野豬肉搭配着,絕對生意會好上三成。
李氏想着婉娘這邊:“我們瞞着你娘不就行了?”不過瞧那婉娘的确像是死腦筋的人,跟她打探到的消息也相符。
焦昀之所以拿聶柏昶的爹當突破口,是因為他很清楚李氏是查過他們,焦家好幾代人都在松郡村,可聶柏昶的爹不一樣,他們是幾年前來的,外地人,本來就有變數,結交一些李氏打探不到的也情有可原。
再說,這只是一個虛無缥缈的人,李氏就算是打探也打探不出。
可只要他拿出野豬肉,李氏絕對會信,也絕對想不到這一切是他忽悠出來的并憑空變出的野豬肉。
焦昀想了想:“李家嬸嬸你确定不告訴我娘?我怕我娘生氣,你打包票,不然我不信。”
李氏心急這生意,立刻舉手:“我拿我李家肉鋪的信譽打包票,野豬肉的事絕對不告訴你娘,也絕對不會告訴別人是昀哥兒牽的線,你放心,等真的搭上這線,你家豬肉都成本價,你娘要是不願意,我可以把餘下的銀錢給你存着,等日後你拿着一大筆錢給你娘,你娘肯定高興。”
哪有人不愛錢,只是小孩子想法獨特,竟然不願意告訴自己娘。
焦昀對李氏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既然她發了誓,那就不會說,他這才點頭:“那行吧,等下次那位叔叔來找聶小柏,我就告訴你。他剛好明天要來給聶小柏送吃的,李家嬸嬸你終于偷偷過來避開我娘找我,我告訴你結果。”
李氏自然沒意見,而焦昀成功達成目的。
只是一旁的聶柏昶全程懵:???昀哥兒說的,為啥我都不懂?他爹何時有這般厲害的兄弟了?
焦昀知道聶小柏口嚴,去了茅廁之後就回到婉娘身邊。
婉娘帶着兩個小的告辭,只是離開時,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去一趟茅廁,怎麽李夫人對兩個孩子竟然這麽熱情?甚至走的時候還愣是塞給他們一包點心。
焦昀和聶柏昶跟着婉娘往回走,婉娘在前,他扭頭看了眼好奇看過來的聶柏昶,偷偷握住他的手,撓了撓他的掌心,眨眨眼:等回頭跟你解釋。
聶柏昶也學着眨眨眼:好。
焦昀就知還是聶小柏跟他跟親近一些,畢竟是曾經換過雞蛋有小秘密兄弟情義的。
等婉娘他們回到攤位,那裏有幾個熟客得到消息趕來,卻只看到婉娘回來只帶着兩個空空的木桶,“小娘子,這……沒了啊?”
婉娘歉意笑笑:“被一戶人家全部買完了。”
熟客們悵然,等确定婉娘明日還來時,這才離開。
婉娘去清洗木桶,讓焦昀和聶柏昶好好待着別亂跑,等看到焦昀應了,才抱着桶和碗離開。
婉娘剛走沒一會兒,焦昀看到一人匆匆往這邊跑,等到了近前,看到空空如也的攤子,還有兩個托着腦袋趴在桌子上的小孩,耷拉下手臂:“聽到你家重新過來我就趕過來了,沒想到還是遲了。”
焦昀坐起身,笑眯眯的:“陶哥哥你是來遲了,明個兒給你留一份?”
這幾日沒出攤,所以陶仵作這邊不知曉,他們也不确定陶仵作來不來,自然也就沒留。
陶仵作自然應了,他之前聽到的時候就饞得不行,結果還是被來的那些人給耽擱了。
陶仵作嘆息一聲,去隔壁買了一碗小馄饨,坐在焦昀對面,瞧着聶柏昶的精氣神好了不少,放心:“要不是縣衙來人耽擱一段時間,我肯定能趕上的。”
焦昀看陶仵作邊說眉心間不知想到什麽,眉峰緊鎖,似乎帶着一絲悵然與遺憾,好奇探頭:“陶哥哥,是縣衙出什麽事了嗎?”
陶仵作大概也是找不到人說,偷偷讓焦昀湊近了些:“其實告訴你們也沒什麽,等晚些時候也會經過,怕是你們也會看到。那些人只是提前過來通知侯大人,讓侯大人他們警戒而已。”
焦昀聽他說的小心,不解:“經過什麽?難道是什麽厲害的大官要過來?”
陶仵作搖頭:“不是,是……算了,估計等晚些時候等那些人經過昌陽縣怕是你們也會聽到消息,來的不是什麽大官,只是一些官兵運送一具屍體回京途徑我們這裏而已。”
焦昀更好奇了:“是誰沒了?”
陶仵作倒是沒瞞着,左右若是遲一些也會從小販口中知曉身份:“是個……罪犯,七年前被發配苦寒之地當苦力,前些時日沒了,但因為當年他犯的是滅九族的罪,族人也的确都殺的沒了,所以上頭的人怕他假死,所以,是一定要運到京中驗明正身,這一路才這般謹慎。”
焦昀卻覺得陶仵作好端端的不會貿然說這個,既然等下小商販會說,陶仵作專門強調,又是罪犯發配當苦力,他壓低聲音:“陶哥哥,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被冤枉的?”所以陶哥哥不想讓他誤會,才提前說的?
陶仵作聲音也壓得低:“冤枉以後別說,你心裏知道就行,回家也別跟你娘提這件事知道嗎?”
焦昀一愣:“為啥?”
陶仵作:“死的這個……是七年前謀反的白将軍,只是真相并非你聽到的那樣,但是這事在外人面前卻別說,之所以不讓你跟你娘說,是因為這白将軍當年身邊有個近衛,是跟你舅舅焦秀生……一道進的軍營共患難的生死兄弟,你娘也聽說過。”之所以提醒,一則是不想讓焦昀日後聽到以後誤會他舅舅;二則就是不想提及後觸及焦夫人的傷心事。
畢竟當初焦秀生的死實在是可惜。
焦昀沒想到還有這一遭,他應了,只是更好奇:“既然被冤……被覺得是謀反,滅九族,他怎麽……只是發配?”
陶仵作沒想到這孩子好奇心這麽重,想想都說了,也不差這一句,呼嚕一把他的腦袋:“其實跟你說你估計也不懂,當年出事時,白将軍的妹妹是宮裏正受寵的白妃,她覺得自己的兄長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皇上不信直接下令砍了白家族人。這白妃是個烈性的,直接偷偷去了一座空無一人的廢殿,一把火把自己給燒了。後來……也不知為何,皇上就饒了白将軍一命,可苦寒之地,到底還是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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