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陶許棠來下聘時, 焦昀在不遠處瞅着都覺得他要不是顧忌着酒館人多,怕是早就忍不住咧嘴笑得大擺三日流水宴。

可到底還是講究低調,加上婉娘和陶許棠,婉娘是家裏除了一個親兒子一個收養的孩子別的親人也沒了;

陶大人則是親人都在京城也趕不回來, 加上陶許棠并未對外說他是京城陶家的人,所以兩人一合計, 打算簡辦。

只請衙門的人以及範裏正焦裏正他們以及酒館裏的人, 再加上幾個相熟的擺上幾桌吃頓飯就好。

陶許棠面上瞧着沒什麽,可等許媒人說出幾個合适的婚期時,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目光一掃, 詢問焦昀:“昀哥兒啊, 你說哪個日子比較合适?”

婉娘不便這時出面,焦昀出面本來不合情理, 可焦昀說他如今是焦家的當家人, 也就不按規矩辦了。

焦昀掃了眼, 就看到某人默默用衣袖把另外兩個日子遠一點的給遮住,只留下一個。

許媒人是猜到一二, 自然看天看地就當沒看到陶大人這一手。

焦昀差點沒忍住笑出聲:老陶你還行不行?這麽急, 有本事你明天就娶回去?

陶許棠默默掩唇低咳一聲,瞪了焦昀一眼:你當我不想?問題是得按照規矩來。

但是規矩之外……能早日成婚還是早些好,比較放心。

焦昀剛剛也看過了,許媒人讓人配了八字,選了三個黃道吉日, 一個是明年正月十八,另外兩個都在後年。

看來老陶是不想等一年多,想想正月十八其實也是個好日子,今年要是聶小柏鄉試中了,明年三月就要進京,等參加完娘的婚宴,到時候怕是就要開始啓程進京。

焦昀也選了明年正月十八,兩方都願意,許媒人自然沒意見,笑眯眯開始張羅。

因為婉娘與陶縣令定親,直接把昌陽縣以及下頭的村子都震動了。

畢竟,陶縣令是頭婚,竟然娶了一個和離帶娃的,要早知道縣令大人要求這麽低,他們也讓家裏和離回來的去試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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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覺得這陶縣令答應的是不是太痛快,加上焦昀是他的徒弟,就有人想說點花邊,是不是陶縣令早就有這麽點意思?

結果就被人立馬開始科普當時那一場烏龍相親,加上陶縣令的威望,最後這烏龍愣是成為一方美談。

什麽是緣分,這就是緣分。

原本焦家小娘子與陶縣令壓根沒這個意思,只是年紀到了本來想成家,就找人說和,結果,許媒人這個妙人竟是給他們說和,一見之下,覺得這是天注定,加上都是相熟的,也信任人品,這不就直接點頭同意了?

許媒人經過這一樁事名聲大噪,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媒人,名利雙收,喜得整日笑眯眯的看不見眼。

她也沒忘了焦昀的事,等婉娘和陶縣令定親之後,就私下裏在媒人圈放出話:縣令公子說媒的活她接了,她不給縣令大人說和,別人就別随便答應,否則就是跟她過不去。

許媒人這話一出,不想得罪她這個給縣令說過大媒的媒人,本來蠢蠢谷欠動想着仵作郎已經是縣令公子也想趁機說和一番的,只能打消這個念頭。

李氏聽說之後差點沒驚掉下巴,本來猶不死心,結果,等去找人發現焦昀這小子跑了,說是陪同聶秀才去青州府鄉試去了。

焦昀這是一早就準備好的,也提前同陶許棠提及過。

陶許棠本身就是仵作出身,這些年侯大人把昌陽縣治理的井井有條,大案子并沒有太多,所以焦昀離開個把月也沒問題,他讓焦昀好好陪聶柏昶去考試,家裏一切有他照應。

焦昀自然沒跟他客氣,在婉娘和陶許棠的送行下,帶着聶柏昶騎馬離開了昌陽縣。

原本婉娘不放心還想給他帶個小厮,聶柏昶直接拒絕了,說他本身就不喜旁人侍奉,婉娘也沒強求。

焦昀和聶柏昶離開昌陽縣的時候是七月二十五,從昌陽縣到青州府要好幾日,不過鄉試第一場在八月初九,最後一場卻是十五,中秋節怕是要在青州府過了。

這些焦昀也提前同婉娘提了,婉娘也擔心聶柏昶有壓力,讓他們盡管多待幾日,等公布出結果再回也不遲。

焦昀一一應了,等趕了三四日的路程到了青州府,焦昀并未帶聶柏昶先去侯府。

侯大人之前上任成青州府知府,讓他們若是來了青州府可以住在侯府,可答應是一回事,住不住卻是另外一回事。

畢竟住在別人府裏怎麽都不自在,所以……

焦昀也不說破,就先拉着聶柏昶去了一處。

聶柏昶也沒問什麽,直接就跟着焦昀走。

焦昀樂了:“你就不怕我把你給賣了啊?”

聶柏昶:“行,我直接幫你點清銀票,不讓你吃虧。”

焦昀沒忍住笑出聲:“你這兄弟當得好,不僅把自己賣了還替我算賬哈哈哈,放心好了,聶小柏你長得這麽好,兄弟我還等着你考中以後好給我當大靠山。”

聶柏昶輕嗯了聲,沒忍住看了一眼他的側臉,他們走在巷子裏,牆頭後的參天大樹照下來的斑駁影子仿佛在他臉上跳動,讓聶柏昶捏着馬缰的手忍不住發癢,想伸手去觸碰一下,瞧瞧他臉上的金光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如同他以為的那般溫暖。

焦昀一直帶着聶柏昶在巷子裏七繞八繞,最後到了最後一家,他停下來,松開馬缰,走到朱紅色的大門口,面朝他,伸開手臂,“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這是?”聶柏昶原本以為焦昀是帶他來拜訪誰,可瞧着焦昀手指頭勾着的一串鑰匙,再看向那朱紅色的大門,他腦海裏閃過一種可能,“這院子……是你買下的?”

焦昀:“對,驚喜吧?這裏離貢院就一炷香的路程,出了這巷子拐個彎沒多遠就是,”他邊說着邊拿着鑰匙去開門,“住侯大人家裏不方便,也沒這麽自在,住客棧嘈雜,不如這裏情景,這是巷子深處,街上的聲響也傳不到這裏,我請了個啞伯平時打掃院子看門,平時吃食我們就去外頭。這個地方娘不知曉,哈哈哈都是我這些年偷偷幫獵戶賣肉攢的一筆錢,厲不厲害?”

焦昀沒敢告訴婉娘和聶小柏他如今做的生意,否則能吓死他娘,到時候也不好解釋,幹脆悶聲發大財。

焦昀絮絮叨叨開完門,沒聽到聶小柏的聲音,回頭一看,發現對方站在那裏不說話,只是看着他的目光卻是隐隐閃着複雜的光,焦昀上前,用手肘搗了他一下:“愣啥呢?太感動了?覺得你昀哥是不是無所不能簡直天上有地上無的?好了,多大點事,再說買個房子也算是我們日後的秘密基地,多好,只有我們兩個知曉,誰也不知道。當然,對外你可不許說漏了,就說是租的。”

聶柏昶嗓子啞的說不出半個字,突然伸.出手攥着焦昀的手腕。

焦昀回頭:“怎麽?趕緊去瞧瞧,我選的,還不知道你歡喜不?”

聶柏昶到了嘴邊的話到底沒敢說出口,他怕,怕一旦開口,再也無法回頭。

焦昀買的這個院子沒多大,兩進的院子,他只讓啞伯收拾出主院的兩間相鄰的房子,書房也收拾出來了,之前那戶也是讀書人,所以書房布置的古色古香,從書房窗棂往外瞧,剛好有一大片竹林,再往外就是院牆,景色很好,這也是焦昀選這個院子的原因之一。

在這裏讀書心情肯定很好。

聶柏昶跟着焦昀一處處逛着,這裏只有他們兩人,仿佛這一刻,讓他有種錯覺,天地間也只有他們,世外的一切,都成了浮雲,他眼裏心裏,獨獨只剩下這一人。

焦昀逛了一圈推開打掃幹淨的門,先撲上去:“累死了,之前沒住人啞伯每隔兩三天來打掃一次,等明個兒才會到,之後就一直住在外院,順便看門。讓我歇歇等下我們去侯府見一見侯大人,要是來了不去見他,怕是侯大人要罵人的。”

焦昀說完自己先樂了,他也沒躺多久,就先和聶柏昶一起收拾好行李,把馬牽進來拴在前院,之後就先去買了禮物去侯府。

他們到了侯府天色已經快黑了,侯大人也剛回,看到他們死活要留下住,被焦昀已經租好院子為由給拒了,侯大人沒想到這小子動作這麽快,可既然租了也無法,只能拉着他們吃晚飯。

等焦昀和聶柏昶終于從侯府出來時外頭已經披星戴月,若非他強行要回來,侯大人非要留他們住一夜。

焦昀還是覺得住自己家自在,“等明天你在家好好看書,我出去逛逛。”

聶柏昶:“我陪你一起去?”

焦昀:“不用了,你還有十來天就要鄉試,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他想去看看自己名下的産業,上次過來還是五月份,這一轉眼都七月末了,好幾個月了,他也不能真的不管事。

聶柏昶想了想同意了,“中午回嗎?”

焦昀:“當然回,帶你去吃飯,哈哈哈,上次你來青州府都兩三年了,這次帶你好好逛逛。”

聶柏昶放下心,等回到院子,因為趕路這幾天都累了,很快焦昀洗漱好就回了房,倒頭就要睡過去之前,摸了摸頭,總覺得聶小柏問他中午回嗎的時候像極了小媳婦兒等他回家哈哈哈。

焦昀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聶柏昶已經打完好幾套拳,看他開門,收了掌勢,邊擦拭額頭上的汗邊走過來:“我之前去買了吃食,你先去洗漱,我看院子有小廚房,開了火溫着,我給你端過來。”

焦昀樂了,邊應着邊倚着門框,“聶小柏,人家都說君子遠離庖廚,你這又是生火又是熱飯的,太賢惠了,以後誰嫁給你可有福氣喽。”

聶柏昶不理會他的調侃:“那你嫁,福氣都給你。”

焦昀哼哼:“我才不嫁,”眯了眯眼,開玩笑逗他,“當然,你要是嫁,我就勉為其難同意好了。”

聶柏昶停下步子,回頭看他,從善如流:“那好,那我嫁。”

焦昀本來已經打算去洗漱,剛走了一步,聞言差點摔在回廊上:“聶小柏,你何時也會開玩笑了?”吓死他了。

聶柏昶聳聳肩,擡步走了,只是背過身去的時候,額頭上有一滴汗滴落下來,頭頂上的光反射看不清他眼底的表情。

焦昀只當聶柏昶開玩笑,他洗漱後和聶柏昶吃完早膳看到聶柏昶去書房後,他出了巷子,先去了一家成衣坊,等再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連發飾都換了,顏色也變成深棕色,臉上沾了胡子,也畫了皺紋,生生把模樣給老了二十歲,就這麽走進青州府最大的珍寶閣。

掌櫃的看到他眼睛頓時就亮了:“主子!您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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