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焦昀随着公公到了禦書房, 等傳喚後,低着頭進.去。

他沒敢擡頭,他是商賈,若非因為有老岩王的原因, 他這輩子都估摸着見不到皇上的面。

“草民聿良,見過吾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焦昀規規矩矩磕了頭。

上方傳來一道溫和仁慈的嗓音, “起來吧。”

焦昀起身,也沒敢擡頭,就那麽站在一旁。

老皇帝對他估摸着沒興趣, 只是因為老岩王替他說了話, 說了他在這場戰役的功勞這才召見他。

所以他在這裏就是個陪襯。

只是下一刻, 只聽老皇帝與老岩王攀談兩句之後,擺擺手, “傳旨吧。”

焦昀奇怪, 難道這封賞直接就給了?還是當着他的面?

随着一聲“聿良接旨”, 焦昀又跪了下來,低着頭, 瞧着禦書房的地板, 就是不知道皇帝會因為這次功勞賞賜他何物,黃金綢緞肯定是要有的,至于別的他倒是不在意,他倒是不想皇帝賜玉器或者別的珍寶。

畢竟是皇上賞賜的,他壓根不能去賣或者出手。

所以賞賜了也沒用, 還不如黃金來得實在。

焦昀七想八想,見過一次的那位劉公公拿出聖旨開始念:“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念岩王義子聿良……勞苦功勞……救……特封聿良為世子,承岩王之王位,賞黃金千兩,绫羅綢緞……”

焦昀沒太認真聽,前頭都是些文绉绉的,他都不太感興趣,等重點到的時候,他挂着耳朵,結果,他聽到了什麽?

封聿良為世子?

聿良是他吧?

世子是王爺的繼承人才能得的吧?

可這兩個湊在一起,他怎麽覺得自己出現幻聽了?

他怔怔跪在那裏,好半天都沒回過神,直到劉公公低咳一聲:“聿世子,還不接旨?”

焦昀一個激靈回過神,大着膽子擡起頭,就對上一旁老岩王摸着胡子笑着的模樣,可、可這也太……

可聖旨都下了,他只能硬着頭皮接下。

可他一個白身,還是商賈,就算是再怎麽着,也沒有直接封為世子的先例啊?

老皇帝本來是看不上這個聿良,不過是一個最低末等的商賈之身,甚至身上還有一部分不正宗的血統,可偏偏這個人的出現,卻解決了他這些時日一直發愁的問題。

老岩王打了勝仗,凱旋回來後要怎麽賞賜。

焦昀是因為沒想到,是以一開始沒想到老皇帝的目的,等接了旨,站在一旁聽着老岩王與老皇帝商談一些事宜,冷靜下來,明白老皇帝這麽做的原因。

老皇帝還真是……疑心過重啊。

焦昀不過是一介商賈,雖然突然直接賞賜了世子身份,把他的位置一下拔高,可同樣的,這種突然出頭的,就像是暴發戶,名門貴胄壓根對他也看不上眼。

徒有身份卻沒有實權,也就是相當于給個名頭,卻草包一個。

可給了這個世子身份,老皇帝得到的卻很多。

第一個就是,他是老岩王的義子,給他封了世子之位,也能算到老岩王頭上給他了賞賜,也就不必繼續賞賜,畢竟老皇帝這麽多疑,顯然是怕老岩王功高蓋主。

第二個,焦昀這次幾乎是用這麽多米糧衣物把幾萬軍心都拉攏在手,老皇帝賞賜他,等同于告訴這些将士,他對于對他們好的人很是重視,等同于對他們也重視,絕對是拉攏軍心的一個手段。

第三個,那就是老岩王雖然年過半百,可老皇帝到底怕萬一這次回京再生個兒子,到時候對他有威脅,所以幹脆把世子之位給了他這個滿身銅臭味的商賈,占了好好的一個位置。

這一舉三得,簡直……一如書中所寫,卑鄙無恥自私自利。

焦昀随老岩王從宮裏出來,坐上馬車才皺着眉頭,在外為了不給老岩王招麻煩他一直笑着像是得了多大的恩賜。

老岩王看他這模樣,摸着胡子笑笑,“行了,給你個世子之位還不高興?”

焦昀嘆息,“義父,本來你打了這麽大的勝仗,功勞應該給你的,皇上給我,這明顯就是……”忌憚你。

最後三個字焦昀沒說出口。

老岩王壓低聲音,拍拍他的肩膀,“行了義父懂,這樣也好,本來義父還想着要補給你什麽,如今你有了這個身份,做生意更如虎添翼也方便很多。更何況,如今義父手裏這麽多兵權,權勢太大,也會招人惦記。”

反而這樣更好,他本來也不貪戀這些。

焦昀明白老岩王怕是也猜到了,所以才不在意。

老岩王一直都知道這孩子聰明,如今看他看得通透,并沒因為世子之位得意迷失自我,更放心自己選對了人,“義父知道你不想牽扯進來,就當義父有私心,義父只有一個獨女,你那義姐心思太過純善,義父只怕萬一哪天……”

焦昀道:“義父放心,我會好好護着義姐的。”

老岩王還真沒擔心錯,按照原本的軌跡,嚴染兒和那兩個孩子的下場,豈止是一個慘字能形容。

聖旨一出,岩王府多了一位聿世子的消息不到一個時辰就傳遍京城。

二皇子那裏也得了消息,差點砸了書房。

他這位岳父怎麽回事?即使不想要賞賜,也能給他讨點好處,可竟然把大好的功勞讓給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小子?

幕僚趕緊勸解一二,把這裏面的道道掰開了和二皇子分析,最後二皇子只能強壓下怒意,并沒單獨出面,先送去一份賀禮,等之後岩王府擺慶功宴,他再帶着皇子妃去岩王府。

可即使知道,二皇子也氣得臉色很不好看。

宮外不清楚這裏面的彎彎道道,只知道一個白身竟然直接成了世子爺?

羨慕嫉妒的一大堆,只是想到對方一出手就是幾百噸糧草加上幾萬件衣物,他們可沒這般的豪氣。

焦昀沒住在岩王府,不到半日,打探到他府邸的各家,開始試探性的遞了拜帖。

焦昀以不在府裏為由都拒了。

苗崇俊這邊還在裝修鋪子,突然聽到這消息,直接扔了手裏的東西去找焦昀。

“天啊,你這一進宮出來就是世子爺了?”苗崇俊沒忍住繞着焦昀轉了一圈,怎麽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跟着一位世子爺做事。

焦昀低咳一聲,“低調低調。”

苗崇俊,“不過,你這別是拉仇恨的吧,估摸着你這得招多少人嫉恨啊。”

焦昀卻是笑笑,道:“這個你倒是可以放心,至少只要我還挂着岩王義子的名頭,只要岩王還在世,他們就不敢來。”

二皇子為了岩王手裏的兵權,伏低做小這麽多年,更不要說旁人。

可正是因為清楚,想到寧家的這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想到聶柏昶的死,他就恨不得将其挫骨揚灰。

苗崇俊被他突如其來沉下來的臉色吓一跳,“你這是真不怕啊。”

“怕什麽?我還巴不得更出頭。”這樣他自身的利用價值多了,那些人才會找上他。

等着吧,二皇子估摸着撐不了幾日就會找上他與他交好。

焦昀這位從天而降的聿世子熱熱鬧鬧幾日才降下來。

京城坊間也随後多了一間珍寶閣。

焦昀成為聿世子幾日後,老岩王在府裏大擺宴席,為焦昀這個義子慶賀,發了不少帖子。

邀請前來的人都帶着賀禮,見到老岩王身邊的焦昀,張嘴就是漂亮話。

二皇子也帶着二皇子妃來了。

二皇子妃性子溫和,與她爹老岩王性子沒一點相像,應該是像了早逝的岩王妃。

二皇子妃雖然奇怪父親怎麽突然收了一位義子,可之前的事她也聽說了,若非這位義弟,怕是父親這場仗打得很是艱辛,所以二皇子妃對焦昀倒是印象極好。

二皇子心裏不郁,面上卻是溫潤而雅,翩翩君子,與焦昀交談也絲毫沒有看不上的模樣,博得這次來的人稱贊。

消息傳到宮裏,老皇帝倒是對他的這反應滿意。

不僅二皇子這次來了宴會,另外三位皇子也到了,焦昀也見了見,雖然只說了一兩句話,卻也挂了照面。

唯一可惜的是,那位五皇子,只派人過來送了一份厚禮,推脫身子骨不适并未前來。

這位五皇子一向不合群,老岩王更是沒見過,印象一般,卻也沒敵對的意思。

焦昀一直觀察,心裏奇怪書中為何後來老岩王對五皇子那般不喜,難道是後來發生了什麽?

焦昀雖然可惜沒見到五皇子,不過到底與寧家人見到了,他要做的事終于踏出第一步。

宴席後,二皇子陪同二皇子妃單獨留了一會兒。

焦昀拿出一個錦盒,遞給二皇子妃,“義姐,第一次見面,沒想到要送什麽,薄禮一份,聊表心意。”

二皇子妃倒是挺詫異,卻也給面子,接了過來,“聿弟客氣,你救了父王,理應是我該感激。”

她順手打開,只是等瞧見裏面正中最顯眼奪目閃着流離光澤的額墜愣住。

華麗至極的一套首飾,都是極為罕見的玉石珠寶。

她見過很多成色極好的玉石,可大多數以白玉翠玉為主,可這一套卻整體以黃玉為主。

不僅如此,這一套不像是尋常的黃色玉石那般,通透清澈,給人一種溫潤大氣的感覺,尤其是四周那些黏在上面會發光閃耀的東西,她奇怪不已,“這些會發光的是?”

焦昀笑笑,“是一種水晶石,比較閃,是我從關外帶來的,讓人打磨好,義姐可還喜歡?”他對外說的是水晶石,其實就是鑽石,他就不信這世間有女子不喜歡鑽石這般亮閃閃的東西。

二皇子妃自然是歡喜,她出身名門,後來又是皇子妃,見過的好東西不計其數,可這套首飾簡直送到她的心窩裏,好看得讓她愛不釋手。

二皇子妃對這位義弟笑容更是真誠不少,“聿弟有心了。”

二皇子也頗為詫異,他雖然不了解女子的首飾,可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這位正妻這麽歡喜,看來……這位下九流的商賈倒是有點手段,倒是能拉攏一二。

一場宴會賓主盡興,焦昀臨走前還宣傳一番自家要開的鋪子,二皇子妃一聽說還有別的玉石的首飾,更是眉眼都帶着笑離開。

老岩王摸着胡子,“你這小子倒是會讨你義姐歡心。”

焦昀笑嘻嘻像是變戲法般拿出另外一個錦盒,“這是給義父的,瞧瞧?”

老岩王打開,裏面是一把匕首,上頭綴着玉石,這些老岩王并不稀罕,可等打開匕首,刀光一閃,讓老岩王眼底放光。

等見識過這匕首削鐵如泥,更是愛不釋手。

焦昀雖然遺憾沒見到那位五皇子,可老日方才不是?

他第二天去了鋪子,今個兒是開業的日子。

焦昀早就讓苗崇俊準備好鞭炮,他穿着一身紅,與苗崇俊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着圍在四周看熱鬧的人,只是眼底卻沒帶笑意。

寧家三房也是做生意的,也有一家賣首飾玉器的一品閣,既然開始,那就先從寧家三房開刀好了。

同一時刻,對面不遠處的茶樓三樓靠窗的單獨包廂裏。

窗棂打開,兩人站在一旁朝下看,其中一人剛剛不經意掃過焦昀眼底的寒意忍不住揚唇笑笑,“這位聿世子看來是個笑面虎深藏不露啊,對人笑着像是沒脾氣,可剛剛你瞧見沒,他剛剛眼神可帶了毒啊,那一眼還挺吓人的。”

“就你有眼是不是?我看到了,不用你說。”另外一位望着那位聿世子轉身,這才收回視線,重新回到廂房裏的軟榻前,恭恭敬敬站在背對着窗棂的男子身旁,喚了聲,“爺。”

男子垂着眼,長長的睫毛遮住幽黑的瞳仁,面前擺着棋枰,玉白的手指撚着一枚棋子,并未開口,露出的側臉俊美冷淡,只是沒任何情緒,冷得像是一尊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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