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試鏡

他們這個小城鎮能去的地方不多, 連個像樣的咖啡廳都沒有, 開着車兜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可去之處。

“不如去我高中學校走走？”溫然提議。

“進得去？”現在大過年的, 估計高中學校大門早就鎖了。

“嘿嘿, 我有特殊進去技巧。”

溫然所謂的特殊進去技巧, 其實就是......翻牆。

沈明川小時候皮得很，沒少被沈媽媽關到外邊去，練就了一身翻牆好本事, 如今重操舊業，技術娴熟，一下就過去了。

溫然也跳了進來, 拍掉手上沾上的髒東西, 還不忘往四周看了看，這裏應該不至于有狗仔什麽的人出現吧，不然他的形象就全毀了。

作為本縣第一高中，這個學校的面積不是非常大, 教學樓也是傳統的那種結構，加上現在寒假人少，看起來意外寒酸。

“這是我高三的教學樓, ”二人走到一棟樓前，“我入學那年才建好, 現在居然這麽舊了。”

“你的教室在幾樓。”

“四樓, 這邊數過去第五個門就是了。”

“要不要上去看看？”

“算了吧, 門都鎖了, 再說都是課桌椅沒什麽好看的，而且，那教室還有我一段非常慘痛的記憶啊。”

“嗯？什麽記憶？”

“那時我很愛寫鋼筆字，”溫然笑着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家裏窮，我省吃儉用存了快兩年的錢，買了一只在當時來說非常昂貴的筆，牌子我忘了，買來第一天就被衆人搶來搶去圍觀，結果一不小心給我掉地上把筆頭摔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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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心痛我給你說，我自己都還沒用兩下呢，去修也說破損太嚴重修不好，害得我躲進被窩裏偷偷哭了一晚上。”

沈明川想象溫然躲進被窩裏哭鼻子的樣子，覺得意外萌，他輕笑道：“你怎麽不讓摔壞的人給你賠？”

“當時大家都窮，那支筆好像要300多吧，那位摔壞的同學聽說了價錢之後就跟我耍賴，說不是他一個人的錯，要錢沒有，要命拿去。”

“無賴，”沈明川嗤笑一聲，又恨鐵不成鋼地捏了捏他的耳朵，“你也這樣任他欺負？”

“我不想把事情鬧大嘛。”

而且鬧大了被他父母知道他花了那麽多錢買一支鋼筆，肯定要說他。

沈明川揉了揉溫然的頭，沒說什麽。

逛完學校後二人又去餐廳吃午飯，下午還去溫爸爸的魚塘玩了一圈，一天就這麽被消磨過去了。

第二天，溫然還在被窩裏賴床，就被沈明川挖了起來。

“幹嘛呀。”溫然睡眼朦胧地說。

沈明川看他把自己包成一個蠶繭，頂着一個雞窩頭，拿出手機拍了一張他現在的照片給他看：“你看你帥氣的造型，像不像一條人形蟲。”

溫然看到自己的蠢樣，起身要搶他的手機，卻被沈明川一把按住，他拿過放在一旁的精致小盒子，笑着說：“送你的。”

“嗯？”

溫然注意力被盒子吸引，暫時忽略了照片的事，他從被窩裏伸出手接過來，那盒子方方正正的，細節非常精致低奢，一看就不是随便在禮品店一類的地方買的東西，要高檔的地方買的東西，才會有這麽好的盒子。

這不可能是這個小城鎮可以買到的産物，溫然端詳了一番那個盒子：“是什麽啊？”

“你拆開看不就知道了。”

沈明川不是個愛浪漫的人，反正溫然跟他确定關系這麽久，從來沒見過這位給他送禮物一類的。

哦，不對，當初直播的時候給他刷了将近一百萬的禮物。

看沈明川一臉神秘的樣子，溫然也變得期待起來，當着沈明川的面，打開那個盒子，當看清裏面是很麽東西時，內心一熱。

只見香槟色絲絨面的內裏，躺着一支鋼筆，筆身是黑色，筆帽則刻畫着精致的黑白相間祥鳳，鳳眼上閃耀着紅色的石榴石，尾部是金制的，上面鑲刻暗紋，渾身都透露着精貴。

溫然幾乎是驚喜地拿起鋼筆，拔出筆帽，筆帽下面的細節依舊精致得不像話，握在手裏，觸感和質感都非常完美。

“夜明珠露德絲系列888限量鋼筆，喜歡嗎？”

夜明珠是國際品牌，其鋼筆世界聞名，限量版的鋼筆多半是土豪們或者愛筆人士的珍藏品，通常有市無價，也不知道沈明川短時間內從哪裏弄來的這麽只鋼筆。

他昨天不過是跟沈明川說了一下，這人今天就給他搞了支過來，其速度和用心......溫然心裏甜的發脹，誠實地點頭說：“特別喜歡。”

沈明川親了親他的臉頰：“不準摔壞了。”

溫然把筆握在手心裏：“我哪裏舍得。”

“摔壞了也沒事，”沈明川又改口說，“給你買個更好的。”

“不用啦，”溫然笑了笑說，“再說現在我也不怎麽寫鋼筆字了。”

一來是工作忙，二來沒有那情懷了。

沈明川莞爾：“那寫個字給我看看。”

“好。”

鋼筆有配好的墨水，為防止運輸過程中會灑出來，弄髒鋼筆，放在另外一個盒子裏，只是沒紙，溫然手頭并沒有專門寫鋼筆字的紙，家裏那些恐怕都會暈開，想了想，從他舊年的書堆裏找出一沓發黃的紙箋。

好像有點脆了，索性還能用，溫然給筆吸足了墨水，低頭寫。

沈明川就在一邊看着他。

不過他的注意力不在字上，在人上。

溫然認真的時候，無論是看劇本看書還是現在埋頭寫字，總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這麽好的人在他身邊呆了三年，他之前眼睛一定被眼屎糊了，才沒發現有這麽座寶藏在身邊。

幸好後來發現也不遲。

“好了！”

正在沈明川胡思亂想時，溫然已經寫好了，擡頭看到沈明川正在全神貫注地看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許久沒寫了，寫得不好。”

“我看看。”

沈明川拿過來，都說字如其人，溫然的字跡偏向于工整內斂，又不像女孩子的字那樣清秀，帶着幾分利落灑脫。

溫然寫的是張愛玲的作品《愛》裏面的一段話：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正巧趕上了。

自從知道了沈明川是怎麽注意上他後，溫然一直覺得這句話很适合他們，不早一步不晚一步，鏡頭就恰巧定格在了他臉上，讓他們恰巧地碰上了。

“情書？”沈明川看完，玩味地問。

“是啊，感不感動？”

“很感動。”沈明川小心收起來，“我要回去裱起來。”

溫然心有靈犀：“然後挂床頭避孕麽？”

“......”

沈明川昨天穿了一天的秋衣褲，大概體會到了這種華國傳統精粹的好處，今天主動把第二套穿上了，并且面不改色地換着穿。

溫然調侃他是老年人。

然後老年人就把他太陽得下不了床......

由于溫然初十要參加《設計師》的試鏡，他們訂的初七回去的機票，雖然年前已經準備充分了，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需要再揣摩一下。

可初六上午，溫實在看天氣預報，說初七初八B市都會有大雪，溫然怕飛機停飛，初九又來不及，看能不能把機票改簽成傍晚的。

他手機不方便改，剛好溫倩的筆電開着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她這會兒去洗手間了，剛好可以借用她電腦改。

溫然在沙發上坐下來，搬過她的電腦放膝蓋上，見她開着word頁面，本想先最小化，可看到word上頻繁出現的溫然、沈明川兩個名字時，頓住了手。

雖然很不道德，可溫然忍不住瞟了眼內容，然後好像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他顫巍巍地把鼠标定在word的文件路徑上，只見word的保存路徑是C：UserswenqianDesktop絕對标記（ABO）43

溫然：“...............”

溫然手忙腳亂地放好電腦，當做無事發生。

不小心看到自己的妹妹在寫關于自己的小黃文怎麽辦！

而且溫倩一個未婚姑娘，他印象裏男朋友都沒談過，是怎麽寫出來那些露骨內容的，溫然看了幾章裏面羞羞部分的內容，簡直無法直視，他和沈明川在床上都不帶這麽辣的。

有點不敢想象。

特別是土味情話那個用上面那張嘴和下面那張嘴說的，溫然當初看到的時候還臉紅了好久，浮想聯翩。

沒想到都是出自他妹妹之手啊！

溫然在找自家妹妹談談心和當做無事發生之間糾結了許久，最後選擇了後者，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她又是成年人，他無權幹涉。

但YY自己的哥哥，真的好麽......

到了初十，溫然去參加《設計師》的試鏡。

譚梅陪他去現場，馮導的劇一般是他自己先選人，然後看中了才會讓他來試鏡，所以雖然劇本不錯，試鏡的人卻只有幾個。

去的路上，譚梅看了下參與試鏡人的名單，說：“倒沒什麽厲害的競争對手，《設計師》偏向于職場劇，馮導挑選的都是比較年輕的演員，你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我有點擔心馮導會怕我和明川那事對票房造成影響，把我刷掉。”

“放心，馮導看的是沈總的面子，不會把這件事情列入考慮範圍的。”

那就好，看來沈明川這根大腿還是穩的。

“嗯？祁柏羽，是不是上次你們一起參加真人秀那個？”

“對啊，他也在？”

“嗯，據我所知，這個祁柏羽出道多年，雖不愠不火，但長相和演技都很過關，關鍵是形象也符合，估計會成為你這次最大的對手。”

溫然對于他的印象還挺深刻的，此人的屬性是高冷，是真·高冷，說十句都蹦不出來一句那種，這大概也是他紅不起來的原因，不會讨好粉絲，不會迎合大衆，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圈着，雖然确實高潔傲岸，但通常就與火字無緣了。

到了試鏡現場，果然看到了祁柏羽，溫然主動和他打了招呼，又聊了幾句，就有助理給他們都發了一頁紙，裏面是他們各自要試鏡的劇本，還有試鏡順序，10分鐘後試鏡正式開始。

溫然順位第一，祁柏羽前面。

10分鐘後，助理過來叫他進去，試鏡的老師統共三個人，一個是馮正林，一個是副導，還有個......居然是于雪莉！

會坐在這裏幫忙試鏡，要麽是馮正林的好友，幫忙試鏡的，但更大的可能就是......她是女主。

要真這樣，真絕了。

“開始吧。”馮正林說。

溫然的試鏡部分很奇特。

男主徐泾嘔心瀝血、披星戴月畫的設計圖競标時，因未中标（其實是有人把關系做進了內部，才把他擠下去），老板本來就因為喜歡女主，看女主眼裏只有徐泾而不鳥他，借此機把他辭退。

徐泾的人生陷入低谷，萬念俱灰，那個項目他抱着巨大的憧憬，用盡了心血，幾乎可以說是嘔心瀝血、勢在必得，最後卻還是被人搶走了，他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女主見不得他那頹廢樣，把他罵了一頓，想罵醒他，徐泾無動于衷，直接把女主氣走了。

而溫然，試鏡的部分就是女主被氣走後，他的情緒表現。

溫然入戲後，靠在牆上，看着“門”的方向，自嘲地笑道：“對，我可不就是窩囊廢。”

“可是，”他的聲線驟然變得很澀，“我有什麽辦法，我已經用盡全力了啊。”

說着，他彎下腰，一張張地拾取掉落在地上的設計手稿，那些都是他曾經的心血，仔細看的話，他的手是抖的。

當他拾起其中一張時，動作驟然一緊，那是他丢那個項目的初稿。

他看着這張初稿，眼睛漸紅，仿佛做這個項目的過往一幀幀地在腦海回放，手中抓紙的力度也越來越大，薄唇翕合嗫嚅，像努力克制着什麽似的，連身體都控制不住地在抖動。

最終，像終于崩潰似的，他蹲下身，眼淚一滴滴地流下來，滴在那張設計稿上，他哭得非常克制隐忍，靠着牆壁，仿佛一個被世界抛棄的loser，孤獨而無助。

“好。”

馮正林喊了停，助理忙抽了紙巾給他，溫然接過來擦掉眼淚，馮正林說：“演得很不錯，情緒很到位，你們怎麽看？”

副導很捧場地說：“可以看出來溫老師的功底很好，情緒推進很自然，特別是細節表演，非常到位。”

于雪莉淡淡地點了個頭，沒做點評。

馮正林笑了笑說：“那回去等通知吧。”

溫然禮貌地說：“謝謝馮導劉導，謝謝于老師。”

出來後，譚梅問他怎麽樣，溫然朝她比了個ok的姿勢。

他對這個角色的信心，還是比較大的，可惜沒有試鏡到有關設計師這個職業相關的鏡頭，不然他可以更專業更驚豔一點。

試鏡完後，溫然還有個平面雜志拍攝，年假結束後，他的工作正式回歸正軌，雖不至于像以前一樣忙到腳不點地，行程緊的時候上洗手間都在看劇本，可一天的工作也非常充實。

拍攝出了點問題，等他忙完工作回到家後，已經快要晚上九點了。

沈明川正在逗（wan）煩煩。

已經四個月大的煩煩小朋友剛解鎖了一個新技能——翻身，不過還不太熟練，沈明川就拿了個煩煩最愛的黃鴨子玩具，逗他翻身，還在人家即将翻身成功的時候，壞心眼地拉了下他的小衣服，他又翻回去了。

前功盡棄。

煩煩還不知道自己被爸爸耍了，随着沈明川手中的小鴨子玩具在他面前劃了個弧度跑到他背後，又開心地翻身去找。

溫然剛好看到他拉煩煩的衣服，笑着說：“你這樣遲早把煩煩折騰出心理陰影。”

“我看幼教視頻都是這樣逗，有助于反複鍛煉孩子的翻身能力。”

那你可能看了個假的幼教視頻。

煩煩聽到溫然的聲音，頓時不鳥沈明川了，小眼睛圓溜溜地四處看，找溫然的蹤影，在看到溫然走過來出現在他面前時，頓時開心地笑了出來，雙手亂晃動，一副求抱抱的姿态。

溫然把厚外套脫下來放一邊，如他所願地把他抱起來，煩煩得到了自己最喜歡的人抱，伸出手摸溫然的臉。

溫然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裏輕輕咬了一下，煩煩頓時高興地笑出聲來，嘴裏發出“呀呀”的聲音，口水流了一嘴角。

沈明川拿紙巾給他擦嘴角，說：“同樣是爸爸，他怎麽就更喜歡你？”

“誰讓你老欺負他，是不是，煩煩。”

煩煩聽到溫然在叫他名字，開心地小腿亂蹬，溫然捉住他的小腳，親了親他的臉頰，煩煩非常喜歡這種互動，笑聲不斷。

沈明川看着這溫馨的一幕，心下一片柔軟，這大概就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場景了。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私助葉偉那邊打來的，沈明川接了起來，葉偉語氣裏帶着隐隐的興奮：“沈總，孟星闌和覃淮一起去國外度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