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姬忽一怔, 确認這話是從公孫子都口中說出後,望向埋進他懷裏只露出小半張臉的人,“難怪如此自然。”

莫非在他看不到的私底下, 這樣的情形已發生過數次?

姬阏不再回他, 也不顧周圍衆人目光, 将懷裏人打橫抱起,直接抱回了馬車裏。

在外邊的衆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最終一同望向那輛馬車, 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姜小白亦在這群人中, 他将這幕完整收入眼底, 不過與他們不同的是,他并未感到格外詫異。

早在這一路上他随意打聽了下, 從鄭軍的将士們口中得知,公孫子都為人孤僻冷傲,與誰的交情都是淡之如水,壓根沒有真正推心置腹的朋友。

他就說他猜得沒錯, 這種人怎麽會有朋友?

退上一萬步來說,即便是真有朋友,又怎麽會因朋友苦惱之極?

仔細想想過後,他終于明白了。

公孫子都的那個朋友, 正是公孫子都他本人。

傾慕公孫子都的開放女子,正是剛才主動投懷送抱,此刻又被他抱上馬車之人。

姜小白在心裏确定了什麽後, 眼角餘光瞥見神色憤憤的姜韞,以及神情錯綜複雜的姜枂,望向馬車緩緩綻出一笑,“不曾想到,公孫子都與誘兒的感情,竟然是這般的好,當真是羨煞旁人。”

聽了他這一句,姜韞姜枂再也看不下眼,掉頭朝着別的方向離去了。

免費看了場夫妻情深的戲,盡管心裏生出的想法再多,也不好堂而皇之議論,四周的人都紛紛散去,大概是私下裏讨論去了。

除了一些守夜的守衛們,外邊只剩了極少數人,而這極少數人,包括了太子忽。

他仍是站在原地,手裏還端着藥碗,整個人一動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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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白朝他走了過去,走至他身前時,用極低的語調道:“太子忽可是在想公——”

姬忽倏然擡眸,淡淡掃他一眼,“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

“不曾想能從太子忽口中聽到俗語。”姜小白笑了一笑,“不過方才被打斷的話後邊,并非是個主字,而是公孫子都。”

姬忽一貫溫柔的臉上有了幾縷冷意,“公子小白的好奇之心,可謂是相當旺盛,就連我腦中的想法,也想去探究一番麽?”

姜小白眨了眨眼,又是一笑,“方才只是說笑,小白記得,誘兒同太子忽,不是最喜說笑?”

“無聊之極。”姬忽神色淡淡說完,欲要轉身離去,想到什麽似的,又突然轉回來,“公子小白。”

姜小白一愣,“太子忽有何——”

姬忽不等他把話說完,手裏藥碗往他手上一放,“公孫子都的藥碗,有勞。”

姜小白:“……”

姬忽好心解釋道:“公子小白不是,最喜開解公孫子都?”

姜小白:“?”

馬車內。

姬阏把裝得有模有樣的人放下,拉上馬車門簾确認周圍無人後,回望依舊一動不動的人道:“夠了。”

躺着的人緊阖雙眼,沒有一絲一毫反應。

姬阏話中添了一分不耐,“現下已經無人,大可不必再……”

他的話忽然頓住,看着躺平的那人,不自主靠近了些。

他由上至下認真打量着她,只見她平日裏白裏透着紅的臉頰,此刻不見了隐隐的幾分血色,在車窗外透進的微弱月光映襯下,整個人毫無生氣,如一張單薄白紙。

他察覺到自己喉頭動了一下,“無須再裝了。”

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姬阏緩緩伸出手指,即将探到她鼻下時,又倏然間猛地收回。

他突然想起來了,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就在不久前發生過。

他已上當過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于是他看着她道:“我早已說過,這招于我無用。”

躺着的人依舊安靜。

姬阏不由得有些惱怒,“我數到三,若再不起,休怪我……”

他忽然噤了聲,愣了幾瞬過後,才冷了聲線道:“休怪我将你丢下馬車。”

然而這句威脅絲毫不起作用。

姬阏真想将她丢下馬車。

不過威脅畢竟只是威脅,最終只有是他敗下陣來,他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在這,我出去。”

姬阏說完轉身下車,一只腳踏到地面時,身後仍是沒有動靜。

另一只腳将要落地時,他遲疑了一下,緩緩轉過身去,見到那張蒼白如紙的面孔,以及毫無起伏的胸膛,心驀然間沉了一下。

“公主……”他輕喚出聲。

等不到躺着的人有反應了,他重新回到車內靠近她,伸出手指往她鼻下探去。

撲通、撲通……

他仿佛聽到了自己心跳,跳得前所未有的劇烈。

只因他的指尖感受不到任何氣息,就連微弱如柳絮一般的絲毫氣息,在此時此刻來說都成了奢望。

姬阏手指不敢動彈,怕錯過了一絲一毫。

時間愈久,他劇烈跳動的心,一點點,一點點沉了下去,仿佛沒有盡頭。

最終,他收回手,看着她臉,“怎麽能閉氣那麽久?”

她顯然不會去回答他的問題。

他右手指尖動了一動,重新停留到她臉上,先是碰了碰如鴉羽的睫毛,再作勢要去掀起她的眼皮,“別閉了,起來……大不了我不追究你,無論是什麽事,都不再追究了,随便你做什麽,日後也不追究,這樣行——”

“行!”馬車內憑空響起了另一道聲音。

前一刻躺在地上如同死屍一般,左眼皮被他右指掀到一半的人,倏然間就睜開了眼,跟他眼神對個正着。

她的眸子裏浸潤着笑意,嘴角弧度止不住往上揚,“你不是說過你從不說謊的嗎?還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說過什麽就是什麽,以後無論我做些什麽,你都要讓着我寵着我,心裏不能對我有任何不滿,要不然就不能算是守諾……”

姜誘話說着說着,突然間停了下來。

馬車內的溫度驟降,前一刻還溫暖如春,這一刻已冰凍三尺。

某個眼眶微紅的人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把她臉上戳出兩個窟窿,用的武器就是鋒利之極的冰棱子。

姜誘先前嚣張的氣勢滅了下來,她緩緩從地上坐起了身,不敢看他眼睛垂着眸,很慢很慢地解釋道:“其實我不是故意要逗你,我之前是真的暈過去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存心……”

身前忽然傳來動靜,那道凜冽的視線随着動靜不見,姜誘連忙擡眼看去,只見原本死死盯着她的人已轉過身,看樣子馬上就要鑽出馬車去。

她想也沒想,直接伸出手撲了上去,想着能夠抓到點什麽,誰知道,她确實是抓了點什麽,不過——

抓到的是他的褲腳,還因為用力過于猛,使勁往下扯了一截。

雖然有長及腳踝的寬大袍子做遮擋,根本看不到什麽不該看的,可她看到手裏布料,還是下意識閉上了眼,“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

上空響起冷冽的話語,“我看你敢得很。”

姜誘:“真不敢了,絕對不——”

姬阏:“還不松開?”

姜誘将眼睛睜開條縫,艱難擡頭跟姬阏對視,看到那雙布滿霜雪的眸子,心裏竟然下意識松了口氣。

她露出歉意一笑,同時松開了雙手,從地上爬起來後,還自覺背過了身。

姬阏看着背過身去的人影,想起從頭到尾的所有一切,只覺得先前被壓下去的火氣,此刻一簇一簇盡數冒了上來。

他的指尖在廣袖中悄然收緊,方才觸碰到被她扯落的布料,就見一只手背着探了過來,他眸子微微眯起,看着這只手在空中舞來舞去,仿佛是想要抓住什麽東西,心中火氣不自覺更旺。

他剛想着再往後退一步,就見她支起身子往後一坐,同時背着的手朝他這邊一伸,随随便便就扯住了他衣襟,接着大功告成般不再動作。

姬阏垂下眸子,望着衣襟上的手,用盡可能平靜的語調問:“做什麽?”

姜誘如實回答:“我怕你跑了。”

姬阏:“……”

他想捏住這只手的手腕把它拿開,然而在剛觸碰到時,她的聲音再次傳來:“怕你跑,是因為還有話想跟你說。”

姬阏強行壓下要沸騰的怒火,動作利落飛快解決完一切,用冰冷生硬的語調道:“有何話——”

話未說完,她驀然轉過身來,伸出手抱住了他,“沒想到你以為我死了,還能為我紅一下眼睛,我其實真挺高興的……”

她這話是真話。

她起初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

明明在她倒向他,而他把她抱了個滿懷的時候,-100的好感度就在逐漸回升了。

可她看得到一點一點回彈的好感,看得到他抱着她發生的一切,唯獨就是回不到那具身體裏去。

她只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拖着透明的身體演着啞劇,她試着讓靈魂跟身體重合,試着去呼喚游戲的系統,最終都無濟于事。

她跟着上了馬車,看到了姬阏的表情,一絲一毫都看到了。

原來他也不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她想。

本來以為就要以靈魂的方式永遠存在下去了,可誰知道在姬阏說出最後那些話的時候,本來就不斷回升的好感度飛快上漲,直到前面那個負號終于去掉——

她下意識睜開眼,說出了第一個字。

她看到姬阏錯愕的臉,看到這錯愕漸漸轉冷,冷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她硬着頭皮解釋,又在悄然不覺中發現,他盯着她的眼神越冷,有什麽越不一樣了。

那些她以為因她死亡才增加的好感度,在她醒來後非但沒有減少,還一點一點增加得更多了。

1、2、3、4……17、18、19、20。

上漲的勢頭固定在了20,一直沒有下降,就連她扒下他的褲子時,好感度依舊不動如山。

姜誘不打算去弄懂了。

在此刻,她仗着這20點好感度抱着他,聞着他身上似有若無的冷香,又仗着這20點好感度不怕死般出聲:“誰說這招對你沒用?我看不是有用得很?”

上一秒,好感度:20

這一秒,好感度:21

姜誘表情怔住,瘋了瘋了,她真搞不懂姬阏了。

上方有涼涼聲音傳來:“說完了嗎?”

姜誘:“……完了。”

姬阏:“抱夠了嗎?”

姜誘厚着臉皮:“……沒夠。”

被她抱着的人終于忍無可忍,當即伸出手要把她推開時,姜誘突然支起腦袋看着他,“我想起來了,還有個問題。”

姬阏動作果然停了,面無表情冷冽道:“說。”

姜誘努力不讓自己嘴巴翹起來,板着一張嚴肅臉正經道:“先前我倒向你,你當着那麽多人面,伸手接住我,是因何緣故?”

姬阏的臉瞬間黑了又黑,他伸出手試着推搡身前的人,誰知道跟塊麥芽糖似的黏着,還用一張充滿求知欲的臉望着他,仿佛不得到答案就不罷休。

他幾乎是咬着牙道:“你不曾想過麽?正是因為人多。”必須裝出樣子。

姜誘眨眨眼,若有所思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是見到我與太子忽一起,心裏生氣不想理我,後來見我死皮賴臉倒向你,心裏的氣瞬間消了,才會伸手抱——”

姬阏忍無可忍,直接打斷了她,“你想多——”

“太子忽說你喜歡我。”姜誘反打斷他的話。

于是姜誘輕而易舉看到,姬阏眼中閃過一絲莫測,緊接着本來21點的好感,一下子增加了9點,瞬間變成了30點。

姜誘随之睜大了眼,喜歡……

姬阏的這幅表現,難不成真是喜歡?

看着他眼中情緒變幻莫測,姜誘的心失去了原本規律,有一下沒一下咚咚跳着,連抱着他的手都不自覺松了。

她在腦海中想起了些畫面,姬阏給她喂蓮子,姬阏給她喂藥時偷笑,姬阏陪着她學貓叫,姬阏抱住摔下的她,姬阏生着病聽她的話……

最後她擡眼望向他,看到了現在,被她抱着的姬阏神情不斷變換,不知道在做什麽重要決定。

她決定給他加把火,“傳開的都是謠言,我不喜歡太子忽,我從來都只喜歡你,比你喜歡我還喜歡。”

說完她支起腦袋,小心翼翼接近他,同時慢慢閉上眼,靠近,再靠近……

她從最後一絲縫隙裏看到,只差一個指頭的距離了,眼看着兩人唇就要碰上,她已經準備完全閉上雙眼。

可就在這最後關鍵一瞬,姬阏變幻着的神情變了。

他微微側過頭,她的唇擦過他的嘴角,剛好就差那麽一下下。

姜誘愣住。

姬阏也在這時把她推離身前,用前所未有的清明眼神看着她,“是否無論別人說什麽,你都會信?”

姜誘的話堵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姬阏垂眸,語調冰涼,“那我說的話,你為何不信?”

姜誘覺得嗓子有點發幹,以至于話說出口,有些嘶啞,“你說的話那麽多,我怎麽知道哪句……”

“最初,我說過很多遍……”姬阏看着她,“娶你只是權宜之計,我不會将你當妻——”

“行了。”姜誘轉過頭去,看着馬車窗外,“我知道了,我會努力控制,不再喜歡你的。”

馬車內的另一人語調毫無起伏,仿佛是個不含感情的機器人,“甚好。”

姜誘又轉了轉身,成背對他的姿勢,道:“那你以後別再做了,會讓人誤會的舉動。”

身後的人沒傳來回應,但姜誘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在想,他做了嗎?什麽時候做了?究竟做了什麽?

于是她一點點如數家珍,把他的那些迷惑行為,通通說了個明明白白,從他給她喂蓮子開始,到為她紅了眼睛結束,中間七七八八太多了。

不盤點不知道,一盤點吓一跳。

姬阏一系列的迷惑行為,都夠去參加迷惑大賞了。

罪魁禍首安靜聽她說完,竟然誠意十足道歉了,還抖出了個關鍵人物——

姜小白。

一切都是因為姜小白出的馊主意,罪魁禍首才想着方方面面對她好,卻不知道這樣其實會讓她誤會。

姜誘忍不住想要為姬阏鼓掌,她準備在他面前艹的小白蓮人設呢,結果被他自己給安排得明明白白。

或許姬阏還更勝她一籌,不是小白蓮,善于養魚的綠茶差不多。

“其實……”姜誘用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吸了吸鼻子轉過身去,“你生病的時候我給你講了個故事,那個故事的名字叫做睡美人,當時因為你睡着格外好看,所以我給你取了一個稱號。”

“什麽?”姬阏竟然順着她的話問了下去。

姜誘用紅通通的雙眼看他,“那個稱號是什麽,現在都不要緊了,我打算給你重新取個。”

也許是因為她分外通紅的眼睛,姬阏除了不敢直視她以外,話語也變得異常乖巧,“什麽?”

“重新取什麽,其實……”姜誘搖了搖頭,“也不要緊。”

姬阏大概沒忍住,掀起眼皮望着她,“什麽是要緊?”

“莫慌。”姜誘寬慰他道,“取外號前,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那個故事的名字叫做……”

海的女兒。

姜誘給姬阏講完這個故事後,重新授予了他海的王子稱號。

而在她心中,如天使般美好的睡王子,随着歲月一去不複返了。

海的王子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在她講完故事授予稱號後,幾乎是一步一回頭般,随時提防着身後的她,就怕突然去扯他褲子。

姜誘老老實實坐在車裏,目送姬阏逐漸遠去,然後直到第二天開始趕路,從清早開始颠簸颠到黃昏,在姜誘被颠得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時,也沒再見到姬阏回來看看他一手養的魚。

好在30點好感度還穩穩在那,姜誘也沒想着再去期待些別的。

至少跟以前比起來,目前這個階段,她是相當之滿意了。

他們的隊伍在下午到了鄭國,當時一入鄭國,早有許多鄭國百姓等候,他們站在街道兩旁使勁伸着脖子往中間望,除了看他們鄭國的太子忽,以及大衆男神姬阏外,更多的是想看看她這位,遠道嫁來的齊國美人公主。

姜誘在馬車內都感受到了這熱鬧的氛圍,然而她只敢掀開一絲簾子偷偷望外邊,不敢把自己整張臉暴露在大衆視野下。

她可沒忘記現代粉絲追星的瘋狂,更何況古代還有擲果盈車這一成語,就怕他們看到了她一時激動,要是抓起果籃子裏的水果,直接朝着她丢過來怎麽辦?

在人生任何一件意外發生之前,姜誘都寧願把小番茄想成榴蓮。

她就這麽躲在馬車簾子後,看着鄭國老百姓們夾道歡呼,同時在心裏期待着快點落地,要是再颠上一些時辰,她就算身體受得住,心理防線也崩潰了。

所幸,到了鄭國後沒再多折騰,幾乎一直被夾道歡呼着,在将要天黑時,到了都城新鄭。

其實姜誘對國與國的界限沒什麽感覺,先不說這是游戲裏面了,就算這都是在現實,從齊國跨越幾個國家到新鄭,也不過就幾百公裏,坐飛機眯一會的事。

所以她看着歡呼雀躍,眨巴着眼好奇這好奇那的小翠小紅,心中生出了一種古人真可憐的想法,跨個省就把你們高興成這樣了,要是出個國不得高興到昏厥過去?

到了新鄭終于不用再坐馬車,本來以為可以參觀姬阏的家了,沒想到馬車停下的地方——

驿館。

據說這座處于新鄭城內的驿館,早已被鄭莊公命人大肆裝修了一番,專程為了齊國的人而準備的,在沒有正式嫁給姬阏前,她都要住在這座驿館裏。

姜誘從馬車裏轉到了驿館內,依舊沒能見到大忙人姬阏一面,他只讓姜小白來轉告她,明日他會來接她入宮,到時一起面見鄭莊公。

“确定他今夜不會來?”姜誘聽完後再三确認。

“他親口所說,他有些要事,不過……”姜小白好奇打量着她,“誘兒這般再三詢問,莫非也有什麽要事?”

姜誘連忙打着哈哈,把姜小白推出了屋。

等到屋內只剩小翠小紅還有她三人時,姜誘讓小翠翻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男裝,換上後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對着銅鏡模糊看了兩眼,确認有幾分男子氣概後,才放下心來。

小紅穿上她的衣服,躺在被窩裏裝睡,而比較機靈的小翠在門口望風,遇到什麽突發事情時,就随機應變。

把她們倆安排妥當,确保過萬無一失後,姜誘從屋後的窗子翻了出去,來到驿站的東邊偏僻後院,又從後院的一所小門,直接溜達到了大街上。

姜誘一身銀勾雲紋路白袍,腳踏繡金線厚底白靴,頭頂金冠,手持小扇,又在眼下點了顆多情的痣,自認為有幾分風流倜傥。

如若不然,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婦,幹嘛一個兩個都偷偷看她?

雖說現在天比較黑,月色也比較暗,借着街道兩旁攤子上挂的紅燈籠,一個兩個臉照出來都紅撲撲的,看不清原本到底有沒有紅臉。

但到底還是虛榮心作祟,姜誘看了她們偷窺的眼神,自然是往最好的一方面想。

就這樣接受着姑娘們的目光洗禮,姜誘緩緩踱着步子不時假意扇兩下風,其實眼角餘光在街道兩旁掃視,注意那些早已關上店門的招牌。

就這麽逛了兩條街道過後,姜誘準備開始逛第三條道,她剛走過拐角準備大搖大擺,沒想到迎面就碰上了個熟人。

她的身邊剛好有個面具攤子,姜誘想也沒想立即蹲下身,大喘一口氣拍了拍胸口,又用扇子擋着下半張臉,偷偷探出半對眼睛去。

這條街道比前兩條更加熱鬧,大概是因為鄭軍回國,又有齊國公主來鄭,場面是人山人海的熱鬧。街道兩旁的攤子從街頭擺到巷尾,一眼望過去琳琅滿目目不暇接,從吃的到玩的各式各樣一應俱全。

走在街頭的大多是年輕男女,他們都打扮得頗為體面,臉上挂着數不盡的笑意,顯然非常享受這樣的夜生活。

而在這群體面的男女中,有對閃閃發亮的發光體。

他們并排走在這條街道,周圍的人紛紛讓開路,生怕有一點擠着磕着他們,同時投去羨豔、傾慕……不乏花癡的眼神。

姜誘看着這一對男女,扇子後面的牙齒咬得咯咯響。

這個姑娘約莫十五六歲,穿着套緋色衣裙,裁剪得恰到好處,襯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叫旁人看了好生羨慕。

她的臉更是猶如春半桃花,白霜似的臉蛋透着粉,一雙水眸含着似有若無情意,眉毛如柳葉般,輕輕一颦,輕易能勾去人的魂魄。

其實光看這個姑娘,姜誘還不至于生氣。

畢竟她沒心胸狹隘到這程度,見到個好看姑娘就生出攀比之心。

可以看到姑娘身邊的男人,她的洪荒之力就憋不住了。

在她的印象中,姬阏除了穿白色就是黑色,要不然就是取中間色,灰撲撲的,反正都是性冷淡風格。

但今天在大街上意外遇到的他,格外不同。

他一身張揚似火紅袍,腰懸金帶,足蹬黑靴,流水般的墨發用金簪半挽,膚色更被襯得猶如白雪。

略微一看,五官被映得明豔,張揚中含着風流,細細再品,骨子裏的清冷在無形中,即便風流也叫人望而生畏,用一句最概括的話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簡而言之,姬阏穿什麽都好看。

但看慣了他性冷淡的她,起初見他的第一眼,有種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驚豔感。

姜誘把這份驚豔感強行壓下心頭,擋着扇子藏好自己的身形,探出頭去偷偷看他們。

還好見到他時,他正側頭跟身邊姑娘對話,而她反應得及時,在他未轉過頭來時,就已經把自己藏好。

這兩人墨跡得不行,周圍人都給他們讓道了,結果他們杵在原地不走,對望着似乎在靈魂交流。

“女郎,你在這蹲半天了都,到底買不買面具阿?”面具攤子老板看到她蹲在一旁,忍不住出聲詢問。

姜誘這個時候哪有心思買東西,連忙伸出一只手朝着老板揮了揮,“不買,我就在這看……”

她話語驀地一轉,眼睛盯老板臉上,“很明顯嗎?”

老板用你這不是問廢話的表情道:“不明顯嗎?”

姜誘低頭看到自己胸前一眼,她明明用束胸帶捆了好幾層,從外表看上去沒什麽起伏……

果然,姜誘擡起頭,“大概是太美了的緣故。”

老板:“……”雖然這話說的是事實,可總有那麽絲不對勁。

人再美,不能當飯吃,生意還是要做的。

老板逼出一副狠心模樣,對着躲在攤旁的美人道:“你到底買不買面具?不買就趁——”

“啪”的一聲。

姜誘直接把錢袋拍在他攤子上,“都給你了,不用面具,就給我講講那兩人。”

面具老板連忙收錢,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明白那兩人是誰後,從攤子上摘了個最醜的面具,一邊遞給旁邊美人一邊道:“扇子擋着容易被發現,還是戴個面具遮得嚴實,那兩人啊……就算是不認識那位女郎,莫非還能不認識公——”

“行了!”姜誘連忙打住,“你就告訴我他們是什麽關系,這就得了。”

面具老板看她神情,頓時心領神會,又是一個為公孫子都折了腰,惹得芳心白白錯付的女郎。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立即道:“那位女郎自幼便與公孫子都相識,兩人可謂是兩情相悅,這城裏沒人不知道的,可惜了那齊國公……诶,人呢?”

就在面具老板搖頭晃腦時,姜誘看到兩人朝她這邊走來,于是戴着面具趕緊落荒而逃,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姬阏發現了。

那樣到時候,得有多尴尬?

她在逃離之際,還見到姬阏給他旁邊姑娘遞了個香囊,上面繡着精致紋樣,一看就不是凡品。

姑娘接過香囊塞好,接着面露笑容,衆人看在眼裏,心都要被她融化了。

姜誘慌不擇路跑進一條巷子,停下來稍微喘口氣時,剛才的畫面在腦海中一幕幕回放,而面具老板的話同時在耳畔回響,兩情相悅,兩情相悅……

咋滴攻略個游戲人物,還給整了個白月光出來?

姜誘越想越氣,低聲罵了一句:“狗男女!”

罵完之後,她的手拍拍胸口,想稍微順口氣,卻發現順來順去,怎麽都順不下去。

她的心裏面,居然有一種悶悶的感覺,跟吃了十斤土豆被悶住一樣。

只會讓別人不給他戴綠帽子,事實上她的頭頂,早就長了一片青青草原了。

難怪姜小白說他有要事要辦,看來私會青梅竹馬小情人,就是他公孫子都最大的要事。

“奸.夫淫.婦!”姜誘索性又罵了句。

“在罵我嗎?”耳畔突然傳來道幽靈般的聲音。

姜誘吓得渾身一激靈,趕緊轉過頭回看,但什麽都沒看到,身後的巷子空曠寂靜,除了兩旁的牆外,哪還有其他東西,更別說是活人了。

姜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裏,只覺得雞皮疙瘩立了起來,渾身上下都在毛骨悚然,而這時,還不時襲來陰風陣陣。

姜誘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顫,她剛想試探性喊出姬阏名字,就覺得臉上一輕,她連忙又轉過頭,誰知道這一轉頭——

一張恐怖至極的鬼臉正怼在她臉上。

姜誘一瞬間竟然連喊都喊不出來,而是被吓得雙腿發軟,直接往後退了一步,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黑暗中伸出只手,一把拉回了她,一手幫她站穩身形的同時,另一只手随意摘下面具,露出那張驚豔絕倫的臉。

“我還沒喊就被吓到,既然膽子小得可憐,為何又買這個面具?”他面無表情,像在質問她。

雖然早有準備是姬阏,但人在被吓的那瞬間,哪裏能想得到那麽多?

不過姜誘心情平複下來後,懶得跟這個小學生計較,她一把奪下他手裏面具,“不關海王子的事。”

姬阏長睫一斂,“你方才看到我了?”

“看到?”姜誘睜大眼睛,“你剛才在哪?我看看我有沒有在,是哪條街來——”

“沒有便算。”姬阏淡淡道,“只是公主要小心些,城內近日有歹人出沒,面上……”

他的視線落在她手裏的面具上,“都會帶着同這差不多的面具,專門尋找待嫁女子下毒手,一旦被抓到的話,後果将不堪設想。”

姜誘笑着點點頭:“我知道了,公孫子都真是貼心。”

待嫁,女子,面具,歹人都是為她量身定制的呢。

“知道便好。”姬阏轉身,“跟上。”

姜誘一動未動,“為什麽要跟上?”

姬阏身形頓住,等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送你回去。”

“你又來了。”姜誘上前一步,仰起腦袋,正對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說過,海王子,不要做讓人誤——”

“誤會?”姬阏唇角突然勾起一抹極淺的笑,整張臉都因為這抹笑,變得明媚生動起來。

他噙着笑意低下頭,距離她極近的地方停下,“我若只這樣看着你,是不是也會被當成,我是在讓你誤會了。”

因為距離實在過近,她只要稍稍踮一踮腳,或者姬阏微一低頭,鼻尖就能碰到鼻尖,她的心不自覺跳了下,只是誠實身體反應。

姜誘輕輕一抿唇,“是,太近……”

姬阏忽然低頭,極輕極快碰了一下她的嘴唇,比蜻蜓點水還要蜻蜓點水。

姜誘一瞬間只看到他臉放大了下,接着唇上傳來一縷輕柔如鵝毛的觸感,甚至連是冷是熱都未察覺,那份感覺就已經消失了。

她掀起眼皮詫異望向姬阏,只見他唇角先前含着的笑意,此時全然不見,面上一貫的不食人間煙火,清冷到仿佛已經羽化成仙。

“這樣呢?”他薄唇輕啓,“會讓你誤會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12 22:49:21~2020-02-14 06:27: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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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