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早啊。”

面對突然睜開眼的某人, 姜誘收回了撥弄他睫毛的手,再對他扯出自認為最燦爛的一笑。

昨晚,昨晚不提也罷……

她肯定是腦子被燒壞了, 明明在有家可以回的情況下, 為了想再見到姬阏一面, 義無反顧選擇了不回。

不是暫時不回,而是永久不能。

她現在可以說是, 真正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人。

腦子裏所有的檔案全部被清除, 所謂的好感度跟着煙消雲散, 也是, 攻略任務都已經完成了, 留存在她腦海裏,還有什麽意義呢?

姬阏捉住了她的手, 在姜誘略微愕然的神情下,重新将她的指尖觸上自己的睫毛,同時長而柔軟的睫毛一顫,輕聲開口:“想玩便玩。”

早在半睡半醒之時, 便察覺到了有人在動自己的睫毛,他忍得足夠久了,忍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這才終于睜開了眼。

姜誘順勢撥弄了下, 快速利落的收回手,閉着眼睛往他薄唇上一啄,再用略帶撒嬌的語氣道:“我餓了……”

姬阏的神情肉眼可見一僵, 接着面無表情起身,快速利落穿好衣裳,回來看着還在床上的姜誘,神情更是平靜無波,“吃飯。”

姜誘心下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莫不成是她撒嬌的方式不對?

姬阏看上去,怎麽避之不及的樣子。

還是說,程度不夠?不足以對他産生殺傷力。

于是姜誘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弓着身子站到了床沿邊,對站着沒比她矮上多少的姬阏伸出手,“要抱……”

尾音同先前一樣拖得很長,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裏發出的,連她自己聽了,都忍不住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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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阏掀起眸子,看着站在床沿上大有不抱她就不罷休架勢的人,終于是出了聲:“若是不想這樣,可以不用這樣。”

“不!”姜誘幹脆利落反駁完,下一秒聲音又粘糯了,“我想……”

姬阏伸出手把她直直抱住,在懷裏的人跟八爪魚一樣黏在自己身上時,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正常一點。”

姜誘偏不正常,一只手摟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指揮他往角落裏走,“誘兒要去那裏,要去要去……”

姬阏的眉頭不可抑制一跳,莫不是他做得有哪裏不對,所以她故意這般折磨于他?

在姬阏腳步開始邁步之際,姜誘見他如此聽話,又高興得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喜笑顏開道:“阏阏真好!”

姬阏眼皮一跳,仔細看向懷裏的人,這回終于确定,現下這副模樣,可能才是她原本模樣。

說來也是,眼前的人未過及笄之年,臉頰兩旁還有些肉鼓鼓,大概要再過上幾年,這份稚嫩才能消去。

她同現在這般喜笑顏開時,總讓人打從心底裏覺得,她比實際年歲還要小上許多,小到如同剛學會說話的孩子。

姬阏想到這裏,內心莫名生出了罪惡。

姜誘哪裏會想得到,抱着她一臉風輕雲淡的人,現在正在糾結,他和她之間的年齡差。

一人未過及笄之年,一人早已過弱冠之年,昨夜卻還同她那般置氣,說出去當真,無顏見人了。

內在芯子是二十歲的姜誘,沒察覺到她這番撒嬌舉動做出去,姬阏已經把她當成了五歲小朋友,內心越是罪惡,面上越是風輕雲淡。

風輕雲淡到到了目的地,姜誘正要在他嘴上吧唧一口,被某人腦袋一偏挪了位置,唇落到了他柔軟的臉頰上。

“克制。”他平靜道。

姜誘勾着他的脖子,眼睛眨了一眨,“你是我的郎君,為何還要克制?”

再說了,昨夜是誰……不克制。

她一度以為,自己骨頭要散架了。

果然眼睛越紅的男人,越是可怕。

姬阏聽了她這句後眼睫一斂,将眼裏所有的情緒掩蓋住,唇角悄然不覺往上一勾,眨眼之間又恢複了平整,快到沒讓懷裏的人看得出來。

“再喚一次。”他想管住自己的嘴,不料嘴卻不聽使喚了。

姜誘眨了眨眼,“郎君?”

姬阏:“再喚。”

姜誘:“郎君。”

姬阏面無表情:“再——”

“郎君郎君郎君……”姜誘扯着他的耳朵,一口氣說了好多個,最後說到嘴都瓢了,才有氣無力道,“不喊了,日後有的是機會喊。”

再說了,姬阏還沒喊過她一聲呢。

得了便宜的某人全然沒意識到,還喜滋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那好,日後再喚。”

姜誘懶得理這個直男腦袋了,對他撒嬌也是毫無作用,索性恢複了中氣十足,指着自己的小箱子道:“阏阏,打開!”

姬阏聽了郎君挺高興的,聽到這聲阏阏,額穴卻是一跳,這是什麽稀奇古怪的稱呼,從她嘴裏說出來,明明不同于先前那般稚嫩做作,卻讓他的心肝尖兒一顫,耳朵根都跟着發燙。

姬阏一手抱着她,頂着泛紅的耳朵尖兒打開匣子,瞥到裏面只有張疊起來的絹帛,耳朵尖兒,遂更紅了。

這一張畫,究竟何時……

“誘兒,你……”姬阏的聲音不知不覺變小,說話也不同先前風輕雲淡,“你年紀尚小,真需得克制……”

姜誘:“??”

她一手把絹帛拿起來攤開,“克制什……”

她的話語忽然頓住,瞥見姬阏耳朵尖兒都紅了的模樣,終于後知後覺明白,他話裏克制的含義——

敢情姬阏是把這張絹帛,看成了昨夜那張小黃圖,大清早要他抱着來到這兒,這是又想選個姿勢繼續呢?

姜誘眼睛垂下,臉也跟着紅了。

為啥看着挺禁欲的一個人,腦袋裏就是愛東想西想,但凡他能少污一點兒,她也不至于跟着害臊,跟第一次看愛情動作片的那種心情一樣。

兩個害着臊的人誰也不看誰,在姜誘慢吞吞執意攤開絹帛,要為自己的罪名洗刷冤屈時,抱着她的人把她慢慢放下,讓她兩只腳踩着他的腳尖,下巴抵着她腦袋小聲道:“你不是肚子餓了,待到用完飯後,再——”

“姬阏!”姜誘終于忍不住攤開了絹帛,把戰車設計圖完整呈現在他眼前,“你一天腦袋裏東想西想,到底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姬阏的眼睛在瞥到戰車設計圖時,本來先前有泛紅趨勢的臉,此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黑到不能再黑時,一把把姜誘抱着回到床上,把她丢在了柔軟的被子上。

“我去洗漱。”不帶感情說完這句,姬阏跟着就要轉身。

“等等!”姜誘從床上爬起來,“你不要你的禮物了?”

姬阏腳步頓住,眼睛再一次瞥向她手中那張圖紙,方才聽到她那句話時,他根本未來得及看清那是什麽,直到現在,他的視線才定住在那上邊,不再轉動。

“這是……”姬阏薄唇輕動,“戰車?是你——”

“不是我,是你!”姜誘把戰車圖紙塞到了他手裏,“現在它是你的了,設計出來後本來想找大師改進再制作,就算是制作出一個模型來,當做禮物先送給你也好,不過就因為這張圖紙,我被颍考叔騙着耍了兩次,反正光憑我自己找也找不到了,只有直接把它給你了,你愛怎麽樣,就随你怎麽……”

姬阏在她話未說完時,手裏拿着那張圖紙,伸手環住了她的腰,姜誘因為這突然變故身子一僵,隔了有好一會兒,才緩緩說出最後一個字,“……樣。”

“你在宮外等我,遇到他時,便讓他瞧見了這……”姬阏話語一頓,将她摟得更緊,“這張戰車圖紙麽?”

“是啊……”姜誘本來想說句是啊算了,可她的性格是個做了就想炫耀的,反正現在話都跟姬阏說開了,在他面前炫耀炫耀也沒什麽。

更何況,昨夜裏姬阏咬着她的耳朵,來來回回說了那麽多次好聽話,聽得她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她今天也應該回應一下,讓姬阏知道他在她的心中,究竟擁有多高的位置才對!

于是姜誘抱着姬阏的肩膀,伸手便撫他腦袋邊道:“你知道嗎?颍考叔剛見到這張戰車圖紙時,瞅着它眼巴巴的神情,那副模樣有多可憐,你肯定都想象不到……他想要它,我偏生就是不給他,當時還跟你賭着氣,心裏想着,本來是我想送給你的東西,就算是死了扔了毀屍滅跡,也不會讓它落到別人的手中……”

雖然話語誇張了些,連她自己都有些心虛,但感受到姬阏抱得她越來越緊,姜誘心裏又忍不住有些得意,于是說得更加誇張:“第一天到新鄭時,晚上我女扮男裝出去,又不是為了出去好玩兒,只是為了找找哪裏有鋪子,能夠幫我改……欸?”

姜誘話語突然停下,因為姬阏突然松開了她,往後一轉就跑開了,眼瞅着他身影消失在房內,等了片刻,也沒等到人回來。

姜誘:“???”難不成被誇張吐了?

然後她穿好衣裳走到外邊,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媽呀,看這樣子都下午兩三點了,她跟姬阏居然睡了那麽長時間?

問了小黑小灰,結果說只看到公孫子都跑出了府,像一陣風般掠過人就瞬間沒了影。

姜誘默認姬阏是被惡心吐了,跑到府外頭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于是她刷了牙洗了臉,懷着有點沉重的心情,獨身一人用起了“早點”。

颍卉的日常,是望着缺了一塊的戰車發呆。

今日的她又在望着戰車,腦海中浮現某人的容顏,嘴裏忍不住碎碎念着:“子都,子都你怎麽會……”

怎麽會為了包庇那個女人,寧願不顧自己的顏面呢?

早知如此,她就不會……

“女郎,公孫子都來了。”管家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颍卉欣喜轉頭,果然見到了不遠處,風風火火向她跑來的公孫子都,她調整好了最優美的表情,在他終于跑到了她身前時,柔聲說道:“子都,你是特意來看我的——”

嗎字還未說出,姬阏飛快答道:“不是。”

颍卉一愣,只聽公孫子都又道:“不是來看你,是來拿戰車。”

颍卉剛猶豫将手中戰車舉起,就覺得手上一輕,轉眼間已到了公孫子都手上,“多謝。”丢下這一句,轉眼沒了影。

恰巧颍考叔這時從府外歸來,與風風火火的公孫子都擦肩而過,又瞧見在原地愣神的颍卉,雙拳忍不住在袖子中收緊,這公孫子都,這公孫子都對他妹妹,又幹了什麽混賬事?

姬阏什麽都未曾去想,拿到戰車後也不曾檢查過,直接又一口氣跑回到了府裏,他再跑到後院,見到坐在他慣常用來博弈的石桌旁,吹着微風享受着美食的人,才終于舍得歇了口氣。

旁邊守着的侍衛侍女們都一臉難為情,這可是公孫子都府裏頭最喜歡的地方之一,平時讓除了他以外的人坐一下都不肯,別提是這下公主把菜肴都搬到桌上,慢條斯理用着餐了。

瞅見公孫子都回來,他們的心裏俱是一顫,完了完了,這下殃及魚池了,公孫子都要是發火,他們肯定逃不……

“為何只這麽點?”姬阏喘着氣坐到了姜誘對面,對着一旁人吩咐,“加幾道甜食,與一壺果釀。”

除姜誘以外的其他人:“???”

公孫子都被借屍還魂了?

等到滿臉不敢置信的下人被揮退,姬阏看着慢條斯理用餐并不理他的人,從衣袖裏獻寶似的掏出玉戰車,“你的禮物。”

姜誘一怔,聽他又迫不及待說道:“我從齊宮中窺得了玉器修補之法,然實際修補還需借助季穎之手,她家玉器工藝為祖傳,初回新鄭那日,我找她修補時,她提出的要求,便是穿上紅袍同她夜游,當街遞給她的并非是香囊,那裏邊裝的只是碎了的玉!”

姬阏一口氣不停說完,直接拿過她面前的杯子,将杯裏的水一飲而盡,緊接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直到整整一壺水都被他喝下肚,他才重新垂眸看向眼前的她,唇角已是不自覺往上勾,“誘誘……”

姜誘耳朵一顫,起了雞皮疙瘩。

她看着姬阏把他的寶貝戰車遞到她跟前,滿心滿眼都是——

我很真誠。

姜誘終于接過,把戰車仔細打量了一下,最後見到那個小缺口,眼皮一跳,接着面無表情道:“我從沒聽過你說這麽多話,你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可惜……這是破的。”

姬阏順着她的視線望去,見到戰車上那個小缺口,先前所有興高采烈的表情,一息之間熄了下去,“那我拿回——”

“不不。”姜誘打斷了他,從衣袖裏掏出一枚香囊,又從香囊裏拈出那枚碎玉,擡頭沖他燦爛一笑,“我也有個裝玉的香囊,沒想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3-04 23:59:47~2020-03-06 13:57: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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