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眼前一片白茫茫，大雪紛紛揚揚，積雪掩埋了土地，透出徹骨的寒冷。耳邊響起雪壓松枝的聲音，成野漾呼吸困難，從雪地裏刨了些枯枝出來，急急抱回天寒地凍的小木屋裏。

那些柴禾被雪水打濕，他費了好半天勁兒都沒能點燃，反而弄得這屋裏濃煙陣陣，嗆鼻得厲害。

成野漾失落又害怕，拼命地扇着風，在心底默默地祈求着:好柴，快燃吧。這兒太冷了。

他凍得不住地搓手哈氣，但氣溫太低，還是讓他凍得鼻尖發紅，手腳冰涼。

濕柴怎麽也燃不起來，被燒得黑乎乎的了，也只散發出微弱的溫度和一大股黑煙。

“咳……咳。”

屋裏破舊的床上傳來聲響，成野漾緊張得走過去，看向床上那人:“你醒啦？”

那人生得俊秀，只可惜病容憔悴，面上半點顏色也無。

他又咳了幾聲，顯出幾分油盡燈枯之相。那人從被子裏伸出只手來，蒼白而修長，但瘦得幾乎能見白骨。

成野漾趕緊将那手握住，勉強用自己不高的體溫替他捂着手。

那人臉上微微浮現出一點笑意，聲音輕得仿佛是一碰就碎:“小野。”

成野漾把他的手貼到自己的臉頰上，看着他的眼睛:“我在。”

那人用手指輕輕碰着成野漾的臉，一遍遍摩挲着，他的眼光貪戀地在那少年的面上流連。

屋子裏更冷了，寒風從破爛的窗子裏湧進來，呼呼作響。

“我實在很想，一直看着你。”他道。

成野漾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聲音有些顫抖:“你看我，我離你好近的。”

他又走得近些，蹲下身子，讓那人好好地看他。

那人微微閉眼，用那只羸弱的手牽引着成野漾的左手，将其放到自己心上:“我知道，很近的。你在這兒。”

成野漾扭頭，努力将眼淚憋回去。

那人又半睜開眼睛，回憶着:“我這輩子看了好多景色，只可惜快死于這雪山上了，竟也未曾有一次歡暢地賞過雪景。”他又笑一下，”踏雪尋梅，這等好事與我實在無緣。”

成野漾紅着眼:“你胡說。明日等你好了，我便帶你去尋梅。你跟我說過，會一直跟我在一起的。”

那個人目光微凝，又咳了幾聲，仿佛承受不住這話一般。

他咳得眼中帶淚:“小野，你莫怪我。我恐怕是不成啦。”

成野漾早已痛不欲生，強撐着不依不饒的樣子:“我不許。你說話便要作數。這輩子，你都得陪着我的。”

聽了這句話，床上那人的眼中忽地生出驚人的光彩，他伸出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撫摸上成野漾的頭發。

他的手幾乎冒着寒氣，讓成野漾冷得差點哆嗦，但少年隐忍着沒有出聲，乖順地埋了頭讓他撫摸。

“外頭還在下雪麽？”他問。

“在下。”

那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坐起身，埋頭吻了吻成野漾的頭發。

“那你可記住了，雪停了，就趕緊下山。”

成野漾摟住他瘦弱的身軀，嗚咽着:“我不走。”

“去等着我。”那人說着，“披星戴月，我總會歸來。”

“你騙人。”成野漾淚流滿面，“我跟你一起走。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我不會死。”那人擡起成野漾的頭，撫上他的下巴，“信我。”

成野漾愣愣地看着他:“真的？”

那人輕輕地吻了下他的嘴唇:“只要你不要我死，我就不死。這病，我要它去便去，它總歸勝不了你的。”

成野漾知他騙人，卻再沒理由惹他傷心。他艱難道:“好。我等你，一直等。”

“小野。”那人喃喃。

成野漾應着:“我在。”

“陪你。”他道。

“唔。”

窗子被吹得哐當作響，那人低低的聲音漸漸被掩蓋，他蒼白的手指沒了氣力，垂到床際，而眼角淌了滴淚下來。

成野漾猛地坐起身，雙手緊捂住臉頰，痛哭失聲。

方與微在隔壁聽到聲響，立刻披衣起身，走到成野漾房中。

那少年哭得傷心極了，在大床上不停地顫動着肩膀。被子也落到了床底下，他只着單衣，脊背起伏哭得撕心裂肺。

方與微将被子撿起，搭在他身上，輕聲問:“怎麽了小野？魇着了？”

成野漾聽到這跟夢裏那人一模一樣的聲音，委屈得仿佛天塌了沒人理他，他直起身，那被子又滑落。

方與微無奈，怕他着涼，正要再撿了那被子起來，就聽到那少年的聲音:

“抱我。”

方與微的動作頓住，他慢慢移過去眼神，看向那個滿臉淚痕的少年。

“抱我。”他催促。

方與微不再猶豫，扔了那被子，上了床後牢牢地将他摟進懷裏。左手輕拍着他的背，右手包着他的後腦，聲音也丢了平日的輕浮，溫柔得不像話:“乖，別怕。我在這兒，小野別哭了。”

“方與微。”他的聲音悶悶的傳出來。這次他沒叫他方先生，而是直呼其名。

方與微感覺心頭一熱，不知是驚訝多一些，還是喜悅多一些。

“在這兒。”方與微應着。

“別離開我。”成野漾哭着說，“我害怕。”

方與微只覺得心被砸了下，溫情全被流了出來，恨不得把一切都給他。方與微吻着他的額頭:“不離開，死也不離開。”

成野漾尋到他的手，也不害羞了，将自己的指頭擠進去，跟他手指交扣。

夢境凄惶，心上人卻可以戰勝夢魇。

成野漾仰頭看着他的眼睛，一定要扭轉夢境:“死也不離開我嗎？”

方與微滿目柔情，竟說了與那夢裏同樣的話:“死算什麽？你才是最要緊的，死總歸戰勝不了你。它要我去，我一定不依它的。”

成野漾啞着聲音:“我就是夢到你死了。”

方與微一笑，揉着他的頭發:“別想了。你還沒有照你那‘孤本’在床上叫我爸爸呢，我不甘心死的。”

成野漾黑着臉:“還我！”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m今天的更新好像不太好看哈。

本人惡趣味太多，就想看方與微病歪歪的樣子，哈哈。我錯了QAQ

明天肯定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