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孕事番外（五）

下午三點，肚子裏的孩子掐着點把兩個爸爸鬧起來，方誠在邵一源護小雞仔一樣的緊張狀态下，在客廳緩慢溜達了半個小時。瞅着自己終于穩當當坐到沙發上之後邵一源如釋重負的誇張表情，方誠感到好笑又窩心。畢竟生過鼎鼎，方誠不免時不時把兩次經歷放在一起比較。比起當時那種家徒四壁，凡事親力親為，甚至為了百八十塊錢的加班費而主動加班的狀況相比，眼下真的是好上太多太多。

回憶那段艱辛的歷程，方誠心裏已經沒有太大波瀾，也從未後悔自己做的決定，反而從過去到現在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可知曉了方誠這麽些年來的遭遇的邵一源在一次次心碎到窒息的難過中逐漸把自己主動困在了愧疚的牢籠。在他看來，現在無論做什麽都已無法彌補方誠父子當年受的傷害。

方誠不只一次地跟邵一源商量，天下所有人懷孩子都這樣，腰是會酸腿腳是會腫肚子上是會出現可怕的紋路，真不用每天都這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好歹是個男人，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器。可是邵一源對他的申訴充耳不聞，不是默默走開該怎麽做還怎麽做，就是像上午那樣跟他吵架。吵架到最後，望着邵一源夾雜着內疚，擔憂，矛盾，委屈，害怕的紅眼睛，方誠瞬間氣消，再多的指責也說不出口。

“誠誠，那我走了，你一個人在家小心點，晚飯媽中午走之前都做好放冰箱裏了，到時間你直接拿出來微波一下，記得帶手套取盤子，別燙着了。手機揣在身上，有什麽事直接給我打電話。”邵一源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要出門去上夜班。這也是兩人拉鋸的結果，邵一源的本意是幹脆跟方誠一起在家休假，卻遭到了方誠和邵威的一致反對。最後協商的結果是七個月之前該怎麽上班還怎麽上，七個月之後才可以把醫院的事安排一下回來陪方誠。

“好～”方誠拖長了音調回答，站起來随邵一源走到門口，扶着腰矮下身子想把靠在鞋櫃上的公文包提起來遞給邵一源。

“別別別，放着我來，我來！”邵一源換好鞋直起身看到方誠伸手夠提包的樣子，有夠危險，趕緊兩步上前一手扶人一手撈包。

“行了行了，快走吧，開車小心點。”方誠拍拍他的手安撫道。

“誠誠你…”邵一源欲言又止。

“怎麽了？”

你為什麽不像之前那樣依賴我對我撒嬌……午夜夢回，賴在床上想方設法躲懶不想上課，非要親親抱抱在床上吃完早餐才肯下床的少年和挺着肚子在家裏任勞任怨洗衣做飯，提前起床為自己和孩子準備便當的青年不斷重合又割裂。五年多了，他的誠誠從懵懂無知缺乏生活常識的孩子變成了如今獨立能幹有責任感的大人。可方誠越懂事，邵一源心裏隐隐有一個角落就越覺得難過。只有無人依靠，才會逼着自己強大。

方誠打量着邵一源軟弱的表情，心下明了他又想岔了。憐惜地嘆口氣，舉起胳膊抱住了邵一源。

“我很好，孩子們也很好，鼎鼎在他爺爺奶奶家也很好，所以別擔心了好嗎？”方誠溫和的安慰一下一下撫平邵一源焦躁的神經。

“嗯。”邵一源在方誠肩上蹭了蹭泛酸的鼻子，摸了摸方誠的臉和肚子，人都走到防盜門外面，又似想起了什麽轉回來。

在方誠不解的目光中，邵一源從兜裏掏出一張濕巾，在剛才自己情急之下穿着皮鞋踩過的木地板上仔仔細細擦了個遍。

“我怕你待會又要拿拖把，喏，髒的地方我擦幹淨了，你不用管了。”

方誠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但願等孩子生下來之後，邵一源能不這麽誠惶誠恐了。新生的家庭成員又能幫邵一源轉移注意力，省的他老是瞎想鑽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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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方誠躺在床上看書時，忽然聽到門鈴在響。透過貓眼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時，他不得不感嘆，今天真的過于漫長了。

“請進。”方誠打開門，讓人進來。“拖鞋在鞋櫃第二層，我彎不下去，你自己拿吧。”方誠忽視掉進門就盯着自己肚子的目光，一搖一晃走到廚房。

開了一瓶橙汁倒在一次性杯子裏，又從冰箱裏拿了些洗好的水果一并放在托盤裏端着走到客廳放在客人面前。望着托盤上描的蘭花，方誠心裏暗暗好笑。邵一源昨天才囑咐過，禁止自己端茶遞水，現在這個樣子端托盤太危險了，很容易摔跤，茶具也被他收到了高處，生怕他一個不小心燙到自己。

“茶具收的太高我拿不着，喝點果汁吧。”方誠做完這些事覺得後腰鈍鈍地發疼，拽了個抱枕墊在腰後坐下。

“都認識，好久不見的客套話我也不說了，你有什麽事直說吧，景霓。”

深夜前來的不速之客是邵一源的前妻，方誠怎麽也想不到她會找到這裏。隔着門板，方誠猶豫過要不要給她開門，畢竟現在這個樣子不太想讓太多人看見。關于當年的事，他一次也沒有問過邵一源，明知是一場背叛，說清楚了又能怎樣呢？可雖然告訴自己往事随風，不去追究不去想，看到坐在單人沙發上的景霓，方誠才明白，有些事，不是自己給自己下封口令腦海中就能删除的。

“在我說明來意之前，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你自己？”

景霓咄咄逼人的語氣讓方誠一愣。大學時對她的印象多是彬彬有禮的淑女，彼時文靜的女孩此刻在對面的人身上已經很難再尋蹤跡。

“雙性人，邵一源的，解釋完了。”方誠不出意料地從景霓的表情裏讀出了嫌惡，可是這又如何，如今的他早已學會了正視自己的身體。

“你，真讓我惡心！”景霓惡狠狠地說，虛張聲勢的話掩飾不了她蒼白的面色和發抖的雙手。

“如果你今天來是說這個的，那你可以出去了。”方誠說。

“你一個男人，為什麽要搶別人的老公！”景霓喊道。早在幾個月前在德國進修的景霓突然接到了一個讓她大驚失色的消息，邵一源和一個男人在美國登記結婚了。一開始她壓根不覺得這是真的，她一直堅信和邵一源的婚姻失敗的原因是兩個人都太年輕，還是追求自我的年紀，可能等過了幾年，大家都成熟些，就能再走到一起。半年的磋磨讓她放棄得到邵一源的愛情的打算，在她看來，邵一源那種性格冷淡的人，注定不會全情投入地愛上什麽人。可是一個邵夫人的頭銜卻可以為她帶來很多東西，她成不了邵一源的愛人，但邵夫人的位置必須非她莫屬。所以景霓毫不猶豫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沒過多久就随着研究組去了德國。

邵一源再婚的消息就這樣在景霓心中不痛不癢地一揭而過。直到幾天前從其他大學同學的博客上無意間看到了邵一源和另外一個男人的照片，配的文字是，“沒想到巴厘島也這麽美，好想去！男神好奸詐，這麽美的圖過了這久才發出來！”顫巍巍點開大圖，景霓的手機從手上滑落，裂屏的手機上，一望無際的海邊邵一源和方誠對着鏡頭笑得無比燦爛。當晚景霓砸掉了自己住處的所有刺瓷器玻璃，第二天背了個包買了最近的航班回國。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看到前幾段不要感到悲傷，邵一一直有心結，有些話還是要說出來才好。

景霓的自信傷她最深。

今天下雨了，困……

感謝支持，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