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幫你查

沈萱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想要問清楚他的視頻是從哪來的？傳播出去到底有什麽目的？她是間接害死我姐的人，但我知道他只是其中之一，他的幕後一定有主使。那個才是真正把我姐逼上絕路的人，我要弄清楚這一切。還有那個視頻，我一定要找到，去找專業人員做分析判斷。那裏即便出現看上去像沈宜的臉，聽上去像沈宜的聲音，但那也不可能是沈宜拍的。我必須為她正名，她不能背負這樣的恥辱離開。”

沈萱停也不停地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而紀源聽後，眉頭卻是粥得越來越緊。盡管她聽到沈萱語氣篤定，而且這段話中流露出的很多信息也讓紀源感到有問題。

可出于對沈萱各方面的種種考慮，紀源還是壓下自己深入詢問的求證心，轉而用冷靜抽離的态度，耐心地勸慰沈萱：“萱萱，我知道沈宜的突然離世，對你的打擊有多大。你不願意接受她的離去，也不甘心她以這樣的方式被人們誤解。這些我都能理解，但你有沒有想過，即便被你找到了視頻，找到專業人士證明那個視頻不是你姐姐拍的。你要如何為她正名呢？”

紀源的提問，讓沈萱一瞬間怔住，她還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不等沈萱思考回答，紀源便搶先給了她答案，“網上起始的謠言，也只能止于網絡。你要為沈宜正名，還是要拿着視頻去網上，發着各種專業帖子，找着各種專業的證據去拼命證明視頻裏的人并不是沈宜。要想讓更多的人看到正名，這件事情勢必又要在網絡上被炒翻，那個疑似的視頻又會重新回到人們視野。普遍網友大多都是不問事實，只看熱鬧。到時恐怕你非但沒能夠幫沈宜正名，反而讓她又一次以不堪的方式暴露在網友的面前。想想她是為了什麽才走上絕路的，難道她不知道這個視頻不是她拍的，并不是真的嗎？”

“她已經為這事畫上了句號，你何必非要翻出來，讓她再去面對不得安息呢？還有你的父母，若是事情再鬧大，傳到他們的耳朵裏，你讓他們怎麽辦？他們在承受失去女兒的同時，還要再忍受親戚鄰居的有色眼光。別讓大家都難堪了……”

沈萱握着手機，聽着那端紀源一條一條的分析，忍不住流下了淚。紀源說得每一條，她都聽進去了，也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可正是因為這樣，她才忍不住更加絕望。

“那我姐就這樣白死了嗎？”

無法接受事實的沈萱，最終還是哽咽着把這句話宣之于口。

紀源聽到她夾雜在咆哮中的隐忍哭聲，心髒不由得跟着疼得一顫，慌亂地開口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萱萱，我是說……”

不等紀源說完，沈萱便開口搶着道歉說：“對不起，我不該沖你吼的。”

紀源的意思，她當然明白。她只是痛恨無力的自己，面對姐姐的枉死，她什麽都做不到。不僅什麽都做不到，還像剛才那樣差點遷怒于紀源。她覺得自己差勁透了。

“我沒事。”聽到沈萱哽咽着沖他道歉，紀源真想立刻沖到他面前。一邊揉着他的頭，一邊幫她擦眼淚。

但是此刻，遠在一邊的他，只能對着話筒，極力地用講道理的話語安撫她，“你心裏難受，想發洩就沖我吼。吼完了，發洩了，也就過去了。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沖動非但沒用，還會壞事。”

“嗯，我知道。”沈萱嘴裏答應着，但心中還是充滿了不甘，她忍不住沖紀源叨叨道，“如果我姐是自然死亡也就算了，偏偏她是自殺，而且我又知道了她會自殺完全是被人逼的。我剛剛看了她的日記，這一年裏，她患上了抑郁症，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她的最後一篇裏，一直重複地寫下一句話，‘為什麽逼我？’她的自殺，明顯是有人促成的。我一想到這些，就會替她不值。她在這麽好的年華就被人逼死了，而逼她的人，此刻卻還在好好地活着。我作為她唯一的妹妹，生前沒有幫她分擔痛苦，死後連她到底是被誰所逼都不知道。我……”

無盡的悔恨一股腦的湧上心頭，沈萱說不下去了。

半響，紀源在電話那端開了口，最後向她确認道：“我只想問你一句。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逼死你姐姐的人，你打算怎麽辦？”

沈萱腦袋裏飛速翻轉了一些畫面，但她自己也不确定，在這之後，她到底會怎麽做。

紀源聽到來自電話那端的沉默，他彷佛看到此刻的沈萱，緊握着手機，咬緊嘴唇在苦思冥想的樣子。

他不願讓她為難，直接替她簡明扼要地向她說明結果：“你找到逼死你姐姐的幕後黑手，然後不可能再像現在什麽都不知道時這樣活着。你會每天想着打擊報複他，讓他嘗嘗曾經沈宜陷入絕望的滋味。對方若是就此被你逼到，也走上了向你姐姐一樣的路，你不會感到痛快，只會陷入日複一日的負疚之中；對方若是強大到你根本無法打擊報複到他一絲一毫，那麽你會不會更加地替沈宜不值，采取極端的手段做出傻事，把他傷了或是殺了？”

“無論選擇哪條路，你都不會感到解脫，只會陷入更大的危險和辛苦之中。”

紀源最後對沈萱如此下結論道，他的傾向不言而喻。沈萱知道，他是擔心自己，希望自己到此為止。而他的分析也相當實在，句句都戳到重點。

但沈萱還是忍不住說：“我知道繼續往下深究是在走一條冒險又辛苦的路，可我現在若是什麽都不做的話，只會每天反複想着沈宜的死，恐怕永遠都無法從中解脫出來。”

沈萱繼續對紀源道：“其實找到真相之後的事，我根本就沒想過。我只是想到，沈宜含冤而死，走的時候一定滿心凄涼。所以我作為她的家人，她唯一的妹妹，就算全世界都誤解了她，我也不能跟着他們一起糊塗，否則她就太可憐了。我只是想要查明真相，讓她走得可以安心一點。看過她的日記，我才發現，我不僅對她關心不夠，對她的了解也太少了。我知道現在我做什麽都晚了，但如果什麽都不做的話，那我将永遠都無法原諒我自己。”

沈萱聲音忽起忽落，她随心随想地說完這些話，對面傳來了紀源一聲長久的嘆氣。半晌，她終于聽到了紀源肯定的回答：“好吧，我幫你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