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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駿感冒好齊備後去了公司一趟,方行要他過來一起給公司幾個管理層定一下年終獎。今年他們做了幾個大案子,收獲不錯,方行笑問他有沒有什麽想法,是打算成家還是想把事業繼續做大。霍駿把煙灰抖落,悠遠的目光越過高層的玻璃窗,他說:“我啊,只想自己活夠了再說,對于結婚生子好像沒有什麽使命感。賺錢麽,大概夠用也就好了吧。”

方行便笑,說霍駿應該給自己多買點保險養老。他跟霍駿說自己打算去做些別的投資,投一些更賺錢的行業。跟霍駿合夥的這個公司只是方行資産的一部分,它的優勢在于提供了穩定的現金流,但這塊業務其實逐漸地性價比沒有那麽高了。“都說廣告沒落了,現在到處都講流量為王,做創意的其實比不過做平臺的。”方行說。

霍駿知道他說的有理,你內容做得再紮實,沒有人看也是白搭。有一些霍駿覺得不能稱之為廣告的廣告,只要品牌商肯花錢灌流量,找幾個百萬粉的大號一推,只看數據也未必就差。他們兢兢業業服侍品牌商,折騰着自己把創意改了又改,圖的又是什麽呢?如果從生意人的角度來講,霍駿自己也覺得大部分品牌商給的生意都沒什麽好做的。

做案子本身花費的精力且不說,如果不巧遇上了貪心不足的對接人,回扣沒有讓對方吃滿足的話做事都未必痛快。霍駿一貫不是個脾氣好的人,以前給別人做事的時候也恃才傲物得很,現在當了老板反而要謹小慎微,不敢直接去得罪金主了。有時候他也煩做事窩囊,全不如當個光杆小白領的時候痛快,可真要遇上了好案子和好創意,他又高興得什麽都忘了,覺得終究是這一行做起來帶勁。

方行知道他專業就是廣告,是真喜歡這行才去做的,當年入行也吃了不少苦頭,叫他放是鐵定是放不開。便建議霍駿拿錢去做點別的投資,目前他們的公司雖然業務穩定收益也不錯,但橫向比一下其他風口上的行業就相形見绌了。

霍駿分得清好賴,知道方行是為他好。如今被新媒體一沖擊,經常是廣告做得好,不如別人多掌握幾個大V好。這個行業新的增長點在哪裏,霍駿也很疑惑。他能看得明白這些事,卻并不能看得開。霍駿即使知道除了廣告也有其他賺錢的門路,但到底意難平。

剛好廣東那邊有個公司的市場負責人過來出差,說他在上海耽留幾天,明兒下午有空,跟霍駿打聽這裏有什麽好吃的。霍駿收到這消息輕輕一哂,繼而很自然地回複他:“來了?下午我開車來帶金老板吃,咱們一直隔着網線溝通,這次可要好好聚聚。”對方象征性推拒了一下,然後跟霍駿敲定了來接他吃飯的時間地點,霍駿心裏直搖頭。他已經快忘記自己為什麽做廣告了。

次日下午吃過了飯,把人送走,霍駿這才露出倦怠的神色來,開車回去的路上也是漫不經心的。

等紅燈的時候一看路标,哦豁,這正是韓思萊他媽住院的地方附近,霍駿心說這可不是巧了麽。自己在心裏找借口還沒找到,借口自己送到了他眼前。霍駿在周邊買了點食物帶上,就這麽沒皮沒臉地沖着韓思萊一家去了。

韓思萊母親對霍駿印象不壞,打招呼的時候也很親切。霍駿想大概對韓思萊的朋友她都是這樣客氣,唯恐招呼不周。今天她看起來精神不錯,沒有挂水,拿了一卷毛線在織,霍駿問她在織什麽,她說天氣冷了,準備給韓思萊的保溫杯織一個杯套,不然韓思萊出外景的時候想喝熱水又會凍着手。霍駿覺得這個想法實在可愛,問她怎麽不織一件衣服或者圍巾之類的,韓母腼腆地笑起來,有些羞愧:“我,我手笨,織出來……他,他穿不出去的。”霍駿心中一澀,卻是爽朗地對她一笑,直誇那毛線的杯套:“這個真好看,外面都沒有賣這麽好看的。”

過會兒韓思萊從醫生那裏回來,見到霍駿有些詫異。霍駿剛剛跟那煩人的金老板打了許久太極,身心都累,此刻見到韓思萊像久旱的人見到下了一場救命的雨,只覺得他一出現連空氣都變成了富氧的,于是快走兩步站到他身邊,眼裏滿滿的都是欲說還休的小心思。韓思萊與他對望半晌,眼中微露驚駭之意。

韓思萊其實再清楚不過,他年紀還小,為人處世都是邊學邊揣摩來的,再怎麽周到都很難不露痕跡。但霍駿不一樣,他已經職場裏滾過好幾圈,在他的位置上,就是塊石頭也早就磨圓了。所以只要霍駿想,他就可以是不露痕跡的。叫人猜不出真心的才是霍先生。眼前這個分明把情意都寫在眼睛裏的人……韓思萊幾乎不敢認。

霍駿瞧着他走進來,也不知道他是讀懂了還是沒有讀懂。韓母看了他二人片刻,低下頭繼續安靜織她的杯套,她得快一點,再快一點,趕在冬天之前,趕在她還能動的時候……

還是羅序打破了越發怪異的氣氛,他心裏早已把霍駿當了大哥,見到他分外熱絡,還把自己拿了滿分的作業抽出來給霍駿看。霍駿只接了個話頭,羅序就叨叨咕咕恨不能跟他把學校裏的瑣碎事情都講一遍,惹得霍駿這老東西完全無暇接近韓思萊。霍駿心說沒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起初以為羅序是個沉默固執的小男孩,怪叫人心疼的,哪想到熟了之後話痨如此。霍駿此刻十分希望他能對得起自己的膚色,乖巧一點當個影衛。

倒是韓母先擡頭,靜靜看了霍駿片刻,過一會兒慢悠悠地開口,話是朝韓思萊說的:“萊萊,我想吃橘子,你跟霍先生出去買好不好?”

韓思萊微微一愣,望向霍駿有些不好意思,霍駿卻是先一步答應了,韓思萊也只好乖巧跟上。羅序也自告奮勇想跟去,被他媽眼疾手快扯住了衣服的後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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