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新世界
晚風吹拂過人煙稀少的街道, 被丢棄在街道上的廢報紙簌簌抖動着, 伴随着未來得及清掃的枯木落葉,彈奏了一出蕭瑟的曲目。
有着一頭柔軟小卷毛的少年興奮地倏然從幽深偏僻的窄巷中鑽出,懷中用明黃色的校服外套裹着一個方形物體,像是呵護什麽珍寶似的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前。
他左右探看着, 确定沒有人注意到這邊, 才放心大膽地走在了街道上。
別誤會,他當然沒有在做什麽不好的,壞的,總而言之不太符合法律和道德規定的事情,只是因為他有些羞恥于讓別人發現他毛茸茸的小愛好, 尤其是他的同學或是朋友, 那無疑會讓他在學校裏給那些惡霸們增添些新的笑料,而他唯一的朋友內德又不太能守住秘密——當然他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走在路上, 年僅十五歲的彼得·帕克忍不住偷偷掀開校服外套的一角, 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 竟然能在垃圾堆裏翻到一個七成新、近乎完好無損的錄播機, 他臉上無法抑制地揚起一個快樂的笑容。
直到他聽見自己剛剛走出的那條巷子裏傳出一聲悶響。
他臉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 心中猶豫着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會有比長年被欺負的人更了解這種小巷子有多受喜愛了, 它偏僻、肮髒而且‘工具’衆多,無論是用來‘尋樂子’還是用來‘賺零用錢’,都是再好不過的去處了。
然而那種潛伏在彼得天性之中無法被剝奪的善良和勇敢撥動着他的良心, 同時也撥動着命運之弦, 短短的幾秒鐘似乎已經足夠他下定決心, 返回那條除了混混、野犬和像他一樣的貧困而熱愛尋寶的‘拾荒人’之外沒有人願意進去的偏僻巷子。
彼得将校服包裹着的錄播機放在一旁,扒着陳舊隐隐泛着磚紅本色的磚塊,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想要搞清楚到底是什麽東西弄出的聲響。
“——天哪!”
彼得已經顧不上注意巷子裏那些他想象中的混混惡人有沒有走遠,他的兩條眉毛緊張地皺起,臉上浮現出的是一種近乎單純的擔憂,身體幾乎是立刻就竄了出去,幾個熟練的跨步越過地上堆積的垃圾雜物,奔到了制造出那聲悶響的人形旁邊。
在巷子裏昏迷着的是一個白色的少年。
雖然知道用白色來形容一個人十分奇怪,但彼得的腦袋裏真的想不出其他更貼切的形容詞了。
那個少年的頭發是一種順滑的慘白,讓他想起來那些天生皮毛就是純白的美麗生物,白狐,北極熊之類的,反正不是那些因為患病才使得身體內黑色素消退的那種粗糙而病态的白。
但是他的皮膚就不太一樣了,那張屬于亞洲人的顯得年齡相當小的臉上,泛着的是一種許久不見陽光的不正常的蒼白,連唇瓣都褪去了所有色彩,在空氣中可憐而明顯情況不太好的微微顫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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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四肢過分纖瘦了。
彼得只看了一眼,就幾乎确定了他的父母或是監護人肯定沒有好好照看他,甚至可能不給他飯吃,虐待他并且享受着這種欺淩他人的快.感。
不,肯定是。
彼得小心翼翼地将躺在地上的少年扶起來,好歹不讓他躺在堅硬冰冷而且有些髒兮兮的地上。
他憤憤地想道,起碼現在會讓這個少年一個人孤零零地昏迷在這種小巷子裏的父母絕不會是什麽好父母。
這實際上是有些固執到偏執的想法了,畢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一步不離地看守着自己的孩子,像巨龍看守它巢穴中的寶藏,遇到意外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不過對于彼得來說,這樣的想法之所以會誕生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因為他下一秒想道,如果他的父母還在的話就絕不會這樣。
是的,從小失去父母的彼得并不了解真正的父母怎麽對待孩子,他知道只有他的叔叔本·帕克和嬸嬸梅就絕對不會任由他瘦成這副樣子,然後一個人昏迷在小巷子裏。
而且少年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衣服也完完整整的穿在身上,沒有破損也沒有污跡。彼得注意到這一點之後悄悄松了一口氣。
這說明至少他不是因為毆打昏迷過去的。
那可能就是什麽疾病了,要送到醫院才行。
彼得最先這麽想道,然而之後就開始遲疑。
叫救護車的費用和在醫院做檢查的費用太過昂貴,還沒有開始工作沒有薪水的彼得無疑不想讓其實并不富裕的叔叔和嬸嬸再支出一筆額外的費用,而這個少年看不出是不是出身于能夠支付的起這些費用的富裕家庭。
但是讓他就這樣将一個正處于昏迷之中的看上去年輕而虛弱的少年置之不理,彼得又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思慮了片刻之後,彼得暫時先将少年放回了原本他躺着的地方,跑出巷子,找到他之前放下外套和錄播機的地方将放在口袋裏的手機拿了出來給本叔打了個電話。
現在正巧是他的叔叔每天下班的時候。
手機只滴滴了幾聲,就立刻接通了,彼得急不可待地先聲奪人,“嘿,本叔,你根本猜不到我今天發現了什麽——一個昏倒在小巷子裏的少年!……別擔心,他看上去沒有那些混混那麽大的塊頭,瘦骨伶仃的像只貓咪……好吧好吧,事實上我就是想讓你來這接一下我們,我一個人可搬不動他,而且我覺得讓他就這樣跟垃圾躺在一塊不太好,先讓他暫時在我的房間休息一下,等他醒來就送他回家怎麽樣?就當是做了一件好事?哦不對,這本來就是一件好事。”
彼得聰明地沒有提送少年去醫院的事,而本叔也默契地只字不提。
對于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來講,他們的做法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在做任何事之前,他們首先要想到的永遠應該是站在他們身後的家人們。
這不是自私,而是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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