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063決戰之前】 (1)

“我不管你們以什麽名義,此處是大護法靜養的地方,上前一步殺無赦!”李靜的這一聲怒吼注入了十成十的內力,擺明了是“大護法我可能頂不住外邊的進攻了您做好心理準備”的暗號,倒把小喬臉上的呆滞震散了不少。

她徹底回神了,但肌肉還是瘋狂地扭曲着的。“你們合謀起來說故事是不是?洛回風是蕭楓的兒子?他怎麽能是蕭楓的兒子,上官奕那麽老奸巨猾的人,不會随便養義子!若沒有一個清白的身世,下場就像我,上官奕算計我、羞辱我、折磨我!就算心裏喜歡,也不會給我一官半職,讓我有機會破壞他的焚凰宮!我再無法無天,就只是供他取樂的工具而已。洛回風,憑什麽?!”

遇到上官奕,他走了狗屎運。

“咦,我以為你會為嫁給殺父仇人的兒子而羞憤。你怎麽嫉妒起他了。”婉婉忍着痛笑。

對啊,不但奪走了我本該有的父愛,還是我殺父仇人的兒子。婉婉一提醒,小喬的嫉恨和痛苦像吹氣一樣把整個身體充滿了。她握緊拳頭,咯咯響,說服自己接受事實。

可比起接受事實,她更想仰天長嘯,用頭撞牆,痛哭流涕。

不适感節節攀升,如果一定要傷害一個人,可以拉起婉婉一頓耳光。這也好過癱坐在椅子上,病入膏肓。

現在,她只知道說:“洛回風是蕭楓的兒子,那他真該死。他的孩子也該死。”

“小喬,他不是自願的,他不能選擇人生開始的地方。”顧思陌說了一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而且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言辭誠懇。心裏說的卻是去他媽的,他确實該死,誰讓他投錯了胎。

婉婉就顯得有感情多了:“我以為你會比我更了解這種心情,所有人都以為你是蕭楓女兒的時候,你和上官宮主,誰更惡心?就算你不願做蕭楓的女兒,也沒有人會相信你,你只能一個人承受。看你看來洛回風隐瞞身份好處占盡,但其實他根本無法選擇。他一直在逃,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蕭楓許給他的自由。”

這就是洛回風天真的地方了。

他是蕭楓牽引着的紙鳶,最不可求的是自由,自由和粉身碎骨沒有區別。聰明如上官奕也免不了入了蕭楓的局,所以洛回風未必是笨,只是天真。

小喬忽然想笑。

命運總是如此奇怪,最初的模樣預示着最後的模樣。

她想起來第一次見到洛回風,她被人誤會學武溜號,那人正要出手教訓她,洛回風為了英雄救美,把顧思陌的舊部打傷了,還逼她叫哥哥,她憤怒于他說顧思陌的不是,又不得不承認他替她解了圍。

該報恩還是報仇?當時她沒有時間去細想這些,可她和洛回風之間,永遠都有一個問題在困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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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還是報仇?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然而,這并不是思考人生哲學的好時機。哪怕她已經決定遁入空門參禪悟道,也不得不随着顧思陌的目光,往窗戶上看一眼。

有人已經趁李靜不注意,越過正門,打算破窗而入了。

窗戶讓罡氣掀開的瞬間,顧思陌察覺到危險,破曉刀立刻彈出半截,可他還沒來得及估算對方的速度,風聲就停止了。定睛一看,窗臺上卧着個人,像是被定身了一樣,正氣得嗷嗷直叫。

什麽鬼?顧思陌驚疑不定,所能想到的就是把人宰了再說。擅闖大護法內室,總不會是來雪中送炭的。

豈料小喬撲哧一下,笑得彎下腰。

這時候,李靜也推開門來請示了,冷不防見到窗口上的人,吓得原地跪下:“大護法!請恕屬下失職之罪!”

他親爹李動原來在顧思陌手底下沒少挨鞭刑,雖然沒有受過這位傳說中護法的親自調教,可童年的陰影是不可磨滅的。面對一臉陰郁的顧大護法,他真是想哭啊。

說實話,顧思陌早就想治他失職的罪了。看在小喬的面子上,他隐忍道:“這些都是什麽人?”

李靜微微安心道:“是暗部影流和逐風堂的兄弟,他們聲稱宮主死于婉婉姑娘之手,要拿她回去認罪。顧念同門之情,屬下未敢和他們兵刃相見。”

李靜後面那個影流首領小喬認得,不就是在唐莊堵截她和顧思陌的那個嗎?李靜說得那麽情真意切,什麽兄弟之義,同門之情,就算不是那麽回事,憑着這份演技,小喬還會繼續寵信他的。無奈影流的人把不屑寫在了臉上,這可不是好現象。

“影流趙清見過宮主夫人。”事情到了這一步,趙清不好當着衆人的面給小喬難堪,畢竟宮主屍骨未寒,這個時候不給小喬臉,等同于欺負孤寡,這樣的事他幹不來。但要說的話還是要說:“昨夜金銀樓之事,想必夫人已經聽說了,宮主倒下後,婉婉從金銀樓逃出來,巡夜的護衛有目共睹。無論她的動機是什麽,您都不應該偏信她的辯駁,讓他逍遙法外。還請夫人行個方便,讓我們把人帶走。打擾到夫人休息,事後定當負荊請罪!”

小喬沉默了片刻,問婉婉:“你是一直跟着宮主的,知道的自然比我多。宮主養的狗裏面,哪幾條忠心不二,值得信賴?挑兩個留下來和我談。”

婉婉展開笑顏:“趙清和江鴻。除了燕九,就屬他們最狗腿。而且越狗腿,官就做的越高,說話絕對夠分量。”

這形容……趙清當即漲紅了臉,還不能反駁。

小喬溫柔地看着趙清:“看來暗部的人都信的過你。”

“不敢當!”

“那麽其他人出去,你和江堂主留下。關于宮主遇刺一事,我有話要說。”見門口那些人紋絲不動,小喬怒道,“怎麽?連聽我把話說完的耐心都沒有,打算從我手裏搶人了?顧思陌!把他們‘請’出去!”

她口中直呼出的名字,威力不減當年,莫說別人,顧思陌自己也怔了怔。

這分明是找揍的行徑,可他望着她銳氣逼人的眼睛,心裏嘆氣。懵懵懂懂的小姑娘長大了,不再對我心存敬畏,也不需要我站出來保護她了。

按下失落不表,顧思陌知道,小喬是對的,比起接受保護,她更需要立威。

他緊握刀柄,目光森然地對走向他們,若有必要,把這些不願歸順大護法的人都殺了!

受不了迎面逼來的殺氣,他進一步,門口的人退一步。

原本還想照顧點面子,但人家已經要拿武力解決問題了。趙清暗嘆自己看不清形勢,我有什麽資格覺得我們不能欺淩孤寡?那是處于絕對強勢的一方才能有的念頭!

唯有冷笑:“夫人果然好手段,不但迷惑了宮主,昔日的破曉刀也甘為裙下之臣……你若以為這樣,我們就會為你所控,未免太低估暗部兄弟們的血性!”

“趙堂主真是冰雪聰明。”顧思陌淡淡道,“既然你已經猜到了不合作的下場就是死,留下來喝杯茶再死也不吃虧。”

他說的很認真,趙清笑不出了。

窗口的那人好不容易把粘在身上的膠弄下來,氣急敗壞道:“別中了圈套,他們有讓人神志不清的藥!”

小喬大樂:“江堂主,你不是對宮主很忠心嗎?怎麽,他沒告訴你,進我房間的時候一定要走門?真是,我本來是想粘蟑螂的,浪費。”

江鴻常年不在焚凰宮,還真不知道,登時氣得撲上來,什麽叫浪費?這是粘蟑螂的量嗎?這是粘死大象的量!

可他才走一步,立刻“嗷”地一下捂住腳打滾。

什麽東西?什麽東西!

“嗚……”陷阱?他完全沒注意到地上彈出的是什麽,小喬已經在和趙清提條件了:“別緊張,我不會對他怎麽樣,我們還是坐下來談談的好。”

這蠢貨,宮主當初怎麽會把暗部第二大堂交給這蠢貨的?趙清苦笑一聲:“也罷,你們都在外面等着吧,不要輕易生事。”情況脫離了他的掌控,宮主遇難,燕九失蹤,光憑他和江鴻是鬥不過小喬的。

萬一她打暗部的主意……二位堂主交換了一個眼神,不惜以命相搏。

小喬沒有錯過那個眼神,正納悶,轉頭一看顧思陌的表情,就恍然大悟了。以她師父的風格,當然是排除異己大殺四方,他正準備貫徹他的風格呢。

她何嘗不明白,現在暗部正亂着,是最好的動手時機。

可關上門殺人這種事,她做起來有壓力。

“你們趕到的時候他還有氣嗎?是不是真的死了?”有些事還是确認一下比較好。

江鴻的表情很悲痛,好像随時都願意陪葬的樣子。趙清看着婉婉道:“當胸一劍,即刻斃命。”

“沒可能活過來?”

“你讓我刺一劍試試,看看能不能活過來。”江鴻嘶聲道。

小喬道:“奇怪,你不是洛回風的人嗎?蕭峥死了,你傷心什麽?”外人面前演演戲也就算了,難道說——他并不是在演。

江鴻不解地看趙清:什麽啊?她在說什麽?

倒是婉婉接了腔:“蕭峥是青衣門的秘密武器,只有燕九那一系的人最清楚,現在燕九不見了,恐怕已經被蕭楓滅口。二位堂主就算參透了玄機,也是不敢表露半分的。就當他們還蒙在鼓裏好了。

江鴻吃了一驚:“你說燕九死了?”

呀,雖然那人和宮主親近得令人讨厭,但是但是,他總歸是暗部的老大,忽然死了怪可惜的。

那邊趙清的思緒也亂了。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他,他當然會仔細檢查宮主的身體,容不得一點疏忽。傷心歸傷心,可是,總覺得哪裏不對。他是和洛回風出生入死的人,洛回風身上有哪些疤是個什麽樣子,他多少見過一二,金銀樓裏的屍體卻不太一樣。

可是那張臉,那張臉太像了。趙清确定不是易容。

他心裏有疑慮,所以一定要把婉婉抓回去拷問清楚,現在小喬說死的人叫蕭峥,他好像明白了點什麽。帶着一絲激動,他問婉婉:“你殺的人……不是宮主?”

婉婉就只好把雙生兄弟的離奇故事又說了一遍。

這一次,她說的很有耐心,還加了很多抒情的句子。打動小喬容易,打動趙清就要看運氣了,她只能賭他們對洛回風的感情,如果他們願意冒險,洛回風就還有救。她忍着這麽重的傷沒有倒下,只希望能說服在場的人去青衣門救人。

兩個堂主聽完故事露出了近乎癡呆的表情,小喬看得很欣慰:知道你們也不能接受,我就放心了。

趙清是最快回過神來的,他對婉婉搖頭道:“不,我不信。這是你的陰謀,你把魔刀傳給顧思陌,就是存了對宮主不利的心思,現在你們又聯合起來,企圖把我們騙去和青衣門拼命,我不能上這個當。”

婉婉氣道:“趙清,洛回風對你可不薄,你說這話還有良心?”

“有良心不代表沒腦子,不需要你來說道。”

“那麽你敢不敢向江鴻保證,你驗的屍,沒有發現任何不對。”

“……”

顧思陌默默地看了一眼小喬,嘴角不自覺地挂上嘲諷:你看,事情就是這樣,沒有不流血的政治。就該把他們殺了,再一鍋端了暗部,口舌之争只會讓人疲憊,讓人失去熱情和信心。

小喬假裝沒有看到他的暗示,不,我覺得還可以挽救一下。

她說:“好了,我們沒有證據證明回風一定在蕭楓手裏。但請聽我設想一下這件事帶來的後果,首先我不反對處罰婉婉,以慰蕭峥在天之靈,可那之後呢?你們想過沒有,焚凰宮沒有了宮主,大家面臨什麽?當然是選新一任的宮主。誰有這個資格?趙堂主?江堂主?李長老?我?”

小喬喝了口茶潤嗓子,不客氣地說道:“你們宮主在的時候,暗部的實力或在思竹軒之上,單憑你們兩個,想在這次變革中嘗到甜頭我看有點難,你們勢必會與長老會聯合。我嘛,雖然不希望內戰,但對付青衣門,不可能不憑借焚凰宮的實力,怎麽會由着暗部和長老會在眼皮底下聯手?我不保證那時候還會不會和人講道理。”

“你這是變相的威脅。”江鴻指出。

“這不是威脅,是事實。焚凰宮群龍無首,必将大亂。就算我無意去争,別人也一樣會下手。洛回風的噩耗傳出去,對暗部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更何況他很有可能沒有死,我們還能想辦法把他從蕭楓那裏撈出來。一旦我們自己人打起來了,蕭楓會覺得焚凰宮已不可控,只會加強戒備。我希望你們暫時以宮主重傷論處,不要給居心叵測的人機會,讓他們覺得眼下是興風作浪的好時機!”

“你說了這麽多,不過就是想以宮主‘重傷’為由,假借他的旨意控制焚凰宮。”趙清冷冷道,“抱歉,我們雖然不是最強的那一支力量,但也不想當你的傀儡。以宮主的名義進攻青衣門,我們絕不答應。”

沒錯,不對外發喪,她想讓我們打着宮主的旗號去辦事。江鴻忿忿地咬牙,低估我們的智商,門兒都沒有。

“我承認我有我的私心,你們冒着為我所用的危險,肯定心有芥蒂。但你們有沒有想過,蕭峥在這個時候死,蕭楓會懷疑是你們發現不對,殺了他的兒子,他不會相信是婉婉,他只會找暗部甚至焚凰宮報複。我們不和青衣門宣戰,他也會找上我們,既然這一戰不可避免,我們為什麽不先下手為強?”唉,果然不能自作聰明,小喬沒想到自己的目的一下子就被趙清拆穿,老臉一紅,不敢去看顧思陌的嘲諷臉。

說服敵人投靠自己确實比把他們殺了難度大得多,目前看來,不太成功。

趙清卻是沒錯過顧思陌的眼色。

他心尖一抖,到了嘴邊的拒絕硬給塞了回去。他十分信任顧魔頭的魔刀,如果他剛才再說一個“絕不答應”,就很難活着走出去了。雖然他不介意英勇就義,但能不就義,還是掙紮一下得好。

努力擺出“我試着相信你”的表情吧,等逃離了魔窟,再考慮內戰的事。

趙清道:“夫人說的不無道理,但此事關系到影流的将來,非同小可,我不能立刻做出什麽保證,請容我回去想想再做答複。這之前,我和江堂主會盡力壓下宮主遇害的消息,不讓旁觀者坐收漁利。”

他的态度已經算是不錯,可話音剛落,耳邊“嗡”得一下,短暫的陣痛後,有熱血滴滴答答地打在肩頭。

他不可思議地盯着顧思陌,顧思陌的手裏并沒有刀,他竟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只聽到魔鬼不滿地問:“你以為你在糊弄誰?”

“當心!”江鴻大喊。

室內銀光驟閃,趙清反應過來時,小喬手裏的茶杯已經飛出去,擋住了破曉刀的裂刃,頃刻間碎成粉末。

“讓他們走吧。”

“他在詐你,出了這個門,他們不會考慮所謂的合作。”

小喬道:“但至少可以把洛回風的死訊壓下,為我們救人争取時間。二位堂主,你們也希望我能打敗蕭楓的,對不對?”

趙清拉着江鴻面無人敵地點頭:“讓我們走,夫人要動青衣門,我們不會從中作梗。”

江鴻掙紮道:“姓趙的,別代表我說話!為了宮主,死又何妨?”

小喬怒拍桌子:“快滾!”談判失敗的感覺真不好受,但本來成功率就極低,那得怎樣的口才才能讓暗部的兩個堂主同意聽她的指揮啊?她就是抱着忽悠他們給自己打工的念頭來的,結果人家不笨。

越想越不爽,又吼道:“等等,饒你們的狗命可以。這期間我要是聽到洛回風死透了的傳言,就用思竹軒全部的兵力讓暗部換堂主!”

“嗐,你們家大護法發那麽大脾氣。”慕容宇等在門外有些時候了,但聽小喬一陣狂叫,兩個素未謀面的男人飛快地跑了出來,其中一個滿面通紅,顯然是受不了這等羞辱,另一個則是好言相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李靜聽了,淡淡一笑:“她若是知道慕容少爺帶着好消息來了,一定會高興的。”有鑄劍山莊的助力,小小一個暗部還能翻出什麽花。

慕容宇忙斂了笑容道:“我可沒說我是來幹什麽的。”

65、 【065風雨凄迷】 ...

青衣門之前,和朝廷關系最近的門派是鑄劍山莊。

前鋒營統領慕容武、錦衣衛指揮使慕容迪、通政使原右卿三人是慕容宇的同門師叔伯,兵部尚書石從海是慕容家的姻親,皇上皇子們身邊最得力的保镖是從慕容家挑的,這人前人後的風光,也注定了鑄劍山莊是根正苗紅的皇帝黨。

然而,兵荒馬亂的年代,皇帝黨也未必是安全的。更何況這皇帝沉溺旁門左道,已經有七八年沒有上過早朝,他叔叔瑾王一直在等機會取而代之。蒙古之亂既出,瑾王借口進京,不但逼着皇帝讓他總領三十萬兵抗敵,還以攝政王的名義把持內閣,但凡敢表露不滿的大臣,立刻讓他們“生病不朝”,攝政王黨迅速崛起。

無奈畢竟言不正名不順,攝政王還沒有強到能無視禦史的唾沫星子直接弄死皇帝,只有運用非常手段,和敵軍主将達日阿赤談條件,以西北二十城,換取蒙古人的支持。

這些年漠北和漠西的兩支蒙古勢力也是争鬥得格外厲害,以脫脫王為首的漠西部落不得不向中原擴張,他們和攝政王一拍即合,其中斡旋的人正是蕭楓。

而今達日阿赤帶着蒙古的鐵騎叩響了京城大門,皇帝在慕容氏的掩護下連夜南逃,他有了新的計較。

我擁有草原上的不敗神兵,為什麽要和中原人瓜分天下?更何況,攝政王和青衣門聯手也未必是我的對手,我可以花錢買更多的火器和炸藥,把整個神州大陸獻給吾王。

蒙古人的兵沒有止步京城,而是企圖占領整個河北。

攝政王知道不對,連夜召集兵馬準備反擊戰。幸得有太行山脈天險難跨,守城要比攻城容易,在不放水的情況下,達日阿赤沒有占到任何便宜,他問脫脫王索要的十萬騎兵被攔在了山西。

“蕭掌門,他們已經開始用火藥攻城了,蒙古人哪裏來的大炮?他們的大炮比我們的射程更遠!”

正說着,上方就有一包東西炸開了,碎石血雨伴随着焦味四散。

蕭楓俯身去看炸飛到他腳下的人,淡淡道:“不是他們的大炮好,問題出在。我的老熟人把它們賣給了蒙古人。不過沒關系,他們不可能一直有貨的。魔教購入的原料,有一部分總是要經過我。”

守城的軍官讨好地看着蕭楓,道:“魔教勾結外賊,罪不可赦,我一定會禀明攝政王,早日拔除禍患。”

“将軍有心了。”

迎面一支利箭射向蕭楓,他揮袖一掃,借力縱身後退十餘步,只見箭頭轉向那名将軍,轟然一聲,在他腦門上開了花。

蕭楓眯眼一笑:“啧,震動引燃。”

随後拾起地上的令牌,揚聲道:“殷将軍有令,開城迎戰,奮力反擊,後退者斬!”他可不需要借別人的手摧毀焚凰宮,很多事情要親自來才有意思。

小喬的炸藥威力大,弊端也很明顯,那就是極容易引爆。裝填火炮時,十個總有一兩個會在原地起爆,這樣一來,火炮就會炸損,不利于持久作戰。

城門一開,蕭楓命人從城頭上射出火弩開辟道路。

蒙軍的一門火炮忽然爆炸,一聲響起,帶動了更多靠震動摩擦引燃的火藥,團團黑雲籠罩在軍隊上方,守軍趁亂殺出,雙方膠着在一起,火炮就失去了作用。

而沖陣在最前方的,是蕭楓雇來的苗兵,只要給飯吃什麽都肯幹,聽說殺一人可得五銀,骁勇程度不亞于蒙古鐵騎。

第一次正面交鋒,蒙軍讓不要命的雇傭兵吓得不輕,紛紛作鳥獸逃。

蕭楓這個名字也在這一戰揚名軍中。

之後,攝政王請蕭楓回援京城,擺酒慶捷的那一日,所有人都笑了,蕭楓沒有笑,他的目光甚至有些悲涼。

打開地下室的門,一陣勁風刮過耳畔,他稍一側身,一枚銀針就釘在了一尺厚的鋼板牆面上。是的,一尺厚的鋼板牆面,隔絕的不只是外面的光和聲音,還有希望。普通人進到這裏來不出三天就會發瘋,洛回風竟然還有力氣發針。

蕭楓點燃了一盞燈,面對那雙不再有光彩,只剩下死灰的眼,他的心裏不是不後悔的。蕭峥已經死了,他也就這麽一個兒子了,用這種辦法給他教訓,實在是很傷感情。不過,更傷感情的還在後頭呢。

“聽說你老婆在扇動暗部營救你。你的兩個堂主封鎖了蕭峥的死訊,她以為這樣一來我就不會加強戒備了。”他撿起了洛回風身邊的針筒,扳機連着彈簧,蜂窩狀的設計,缺口處有燒灼的痕跡,是靠摩擦點燃暗器筒中的火藥,強大的沖力瞬間作用于裏面的百十根細針,暗器才會有驚人的發射速度。

和外界失去聯系的日子裏,洛回風不停地拆卸這個針筒,摸黑把它們拼回去,如果不這樣排遣恐懼,他大概早就崩潰了。

蕭楓細細地觀賞着他的玩具,微笑道:“我承認,在某些方面小喬是個天才。但是這裏是皇宮,私闖皇宮者論謀逆罪處,皇帝雖已不在,攝政王的軍隊卻是不會輸給江湖草莽的。我這麽說,你會體諒我的用心嗎?不是我不想放你出去,而是我怕小喬不想舉全焚凰宮之力對付我,這一次殺不幹淨日後會有諸多麻煩。”

“迎接上官小喬的儀仗已經準備妥當,我希望她不要孤身一人,最好帶上顧思陌,聯合鑄劍山莊和脫脫王——任何她能說服的勢力,我都希望她能帶上一起,這樣一來我往後的日子可就輕松多了,一次能掃除所有的障礙,想想都覺着心情愉快。到那時候,我會帶你離開這裏的,等我的好消息吧,回風。”

他把針筒放回到洛回風手裏,哄孩子一樣道:“我的懲罰是不是太重了?不要害怕,這一次我不會關燈,如果你覺得寂寞,我就讓燕九進來陪你,不過你得接受他現在的樣子,他唆使婉婉殺害了你的親兄弟,我只挖了他兩只眼睛。你表現好一點,我會好好對待他。”

洛回風被點了啞穴,蕭楓怎麽說都不會遭到反對,他看到他眼中痛苦的神色,越發地覺得不讓他說話是對的。

但其實,我不介意我的兒子怎麽說,我不介意世人怎麽想,我不介意後人怎麽看。

因為大部分時候,偉人的情操不為人理解,我自娛自樂就好。

這一點上,和我一樣的就只有上官奕了,可惜他死了,有可能成為我對手超越我偉大的人都得死。我現在承認,我很不想讓小喬活着,雖然她還年輕不成氣候。但正因為她年輕,我才要更小心。

蕭楓的判斷準确驚人,他身處的位置也不容許他出錯。

小喬一定會抓準時機,在他們最松懈的時候殺上門來的,速度越快她的贏面也就越大。但是她沒能說服暗部最大的兩位堂主,就只有動用思竹軒和長老會。據南邊傳來的情報,浮珠假借運貨早已動身來和小喬彙合了,剩下的一批最快十日內可抵達登封;鑄劍山莊則糾集了南武林一道往北邊來救蒙古之急,實際上是沖着誰來的,那就只好自行發揮想象了。

可這一次,他的想象力确實是欠缺了一點。

他沒想到他處決了宋微,給了慕容宇把青衣門連根拔起的決心和勇氣。而慕容家手中始終有一張王牌,那張王牌就是帶着五千精兵匆匆逃命的朱從善。

一個胖子。

這是小喬見到朱從善的第一印象,她想不明白慕容宇為何要帶一個不會武功的胖子來見她,雖然他圓滾滾的還挺可愛。直到胖子身邊的一個娘娘腔配合地白眼道:“大膽刁婦,見到吾皇還不下跪?”

胖子忙道:“不用不用,美人免禮。”

小喬笑道:“最近睡得不好肝火很旺,慕容宇,你請的戲班給老娘逗悶子?”

朱從善前半輩子活在閹黨和禦史的陰影下,又習慣了在攝政王面前忍氣吞聲,練就了一副任你辱罵我自巋然不動的好脾氣,他竟然從小喬的笑中發現了美,由衷地贊美道:“褒姒一笑點燃了烽火臺,妲己一笑築起了摘星樓,都說周幽王商纣是色令智昏,現在我卻知道那些酒池肉林是情難自己。”

慕容宇忍不住看了一眼小喬臉上的溝壑:狗皇帝,拍馬屁成精了。

他咳了一聲道:“皇上這話放在她毀容之前,那肯定是誇獎。”

朱從善正打開太監攙扶着的手,目不轉睛地看道:“你一個龍陽斷袖懂什麽?美人在骨不在皮。小喬夫人的骨頭生得好,美不可言,豈是庸脂俗粉可以相提并論?朕若是後宮尚在……”

莫名地感到一陣殺氣,皇帝讨好地笑了笑,眼睛仍然是舍不得挪開。

小喬這才開始正視之。這胖子雖然長得滑稽,極力作出地庸碌無為的模樣,卻從進門起就沒有低過一次頭,骨子裏流露出來的,絕不是諾諾的随和,而是一種凄惶和無奈。美人在骨不在皮,說的也是分外有意思。

就是這樣一個國君,驕奢淫逸,不務正業,放任偌大一個朝廷四分五裂?

那麽慕容宇你是什麽意思,要加入皇帝黨保護他?

慕容宇接受到小喬懷疑的目光,不由得再次聳肩,看上去不那麽英明神武的皇帝至少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活得長啊,他要是在攝政王面前表現得聰明點,估計也沒命到這裏。

他只得解釋道:“攝政王已經穩住了脫脫王的援軍,駐守京城,實際上已經占山為王,不打算讓皇上活着回去了。好在皇上早已料到了這一天,我們可以調動五千禁衛軍,八百錦衣衛,打着複國的旗號殺進京城,沒有人比禁衛軍更熟悉那裏的一草一木,只要開了城門占領神機火器庫,根本不怕蕭楓。”

聽說有軍隊,小喬一下子活了過來。不過很快就蔫了:“以你們的兵力再加上我的人,沖進京城的機會大不大?”

顧思陌說出一個保守數字:“聽說京城有十萬守軍。”

正面對沖的話,除非咱們的人是天兵天将。

“那有屁用啊!不是我說你,小宇,趕緊帶皇帝陛下去別處躲着吧。”

朱從善笑了笑,道:“我五千禁衛軍做不到的事,難道以魔教之力就能做到嗎?小喬夫人,辦法總是人想的。孔明以一臺空城計唱退司馬腫達十萬大軍,并未用一兵一卒,我們的情況也許不算太糟。”

這是說我智如孔明了?小喬望了一眼窗外霧蒙蒙的陰雨天氣,自言自語道:“如果我能和諸葛孔明一樣夜觀天象,呼風喚雨就好了。”

朱從善道:“朕軍中有一人乃李淳風之後,确能觀天象測風雨。”

“……”

孕婦臨産前本不該太耗費心思,小喬晚上睡不好,便只有白天靠着椅子休息一會兒。朱從善見她很快就露出了疲倦的神色,命人去傳喚太醫,留了一些宮中藏藥,識趣地拖着慕容宇走了。

雨點打着窗臺的節奏催人入夢,小喬按着肚子迷迷糊糊地進行胎教:“乖寶寶,好好睡,等媽媽睡起來有了精神,就能想出辦法殺你爺爺了。”

顧思陌聽得心頭狂跳,又不忍打醒她,只好披上衣服去了外面。

風雨凄迷,院子裏落了一地的杏花,殘紅點點,斑駁了石板地面,幾道清澈的水流沿着石板的縫隙彙聚成一條閃閃發光的帶子,成了亂世中一道別致的景。

和滿地的轟轟烈烈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雨水浸潤的嶙峋樹枝,兩天前才盛放過的花朵開得太過用力,只是一場雨,幾陣風,就把它們摧殘得不成樣子,看着枝頭僅存的數縷香魂,很難不感慨造物者的冷酷。

如此短的花期,仿佛開放就是為了凋零。

和所有值得留戀的時光一樣,稍縱即逝,轉眼間就已經花非花,霧非霧。

顧思陌站在屋檐下,霏霏細雨飄在了他的臉上,溫柔地帶他走進了十年前的思竹軒,也是這樣的天氣,滿院的落花,尖利的哭聲和憤怒的咆哮後,一個倔強的身影跪在雨中:讨厭練武、讨厭練武、讨厭練武……讨厭師父。

訓斥和哭鬧,眼淚和鮮血。

因為痛苦而深刻,因為深刻而銘記,他反複地告訴自己,我也讨厭,這樣讨厭的日子一定會過去的。後來他才驚恐地發現,讨厭的日子回不去了,他開始懷疑他是不是錯了。他明明有另一條路可以走,可是他選擇了他的信仰,握着刀一路殺戮,沒有回頭。

是的,他以為他雖然愛着小喬,但在他的生命力還有更多更重要的東西,情義、血性和破曉刀。

當年的他理直氣壯地覺得自己選擇了正确的路,即使死了,也不枉此生。

可是現在呢?

我最重要的是什麽?

顧思陌靠着走廊盡頭的柱子慢慢地坐了下去,他伸手擦去面上的雨水,捂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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