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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歡聲笑語一牆之隔的階四教內氣氛尴尬,陸副主任裝聾作啞侃侃而談,使勁忽悠:“步知觀沒意見的話,接下來七個工作日內我單位會通知你到崗。”留意到步蕨神色微微一動,陸和馬上補充,“時間是有點急,但你放心編制肯定沒問題,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嘛。哦對了,步知觀在燕城有落腳地嗎?”

“沒有。”

陸和沒意外:“員工宿舍是有的,但這兩天裝修還在收尾。這樣,步知觀先找個酒店住着,留好發/票回頭入職後全額報銷。”他是真擔心人跑了,到現在為止通知了一幹人等只有步蕨老老實實按時報道了,葉汲?那是他們大領導連哄帶扯給從災區硬扯過來的。

步蕨還沒表态,葉汲挂着吊兒郎當的笑,熱情地大力拍了拍他的肩:“這麽麻煩做什麽,小步不嫌棄的話到我那湊合湊合就是了!我家地兒寬,只有我一單身狗沒旁人,條件一般但就圖個自在!”

陸和看得心驚膽戰,生怕他兩巴掌把步蕨瘦成柴的身架子給拍散了。猶豫了下轉念一想,葉汲是本地人步蕨初來燕城人生地不熟有個地頭蛇照應也好,葉汲再混賬好歹也是前人民子弟兵。

“也成……”陸副主任拿着賣白菜的錢操着賣白面的心,就沖着今兒和葉汲說的那幾句話他總有種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的危機感。他才二十幾歲,不想早生華發更不想人還沒退休,發際線先退得寸草不生。

“不用麻煩了,”沒想到步蕨自個兒婉拒了他們的好意,“我還有事要回趟正一觀,等七日後我再過來。”

陸和自然沒意見,欣然時點頭剛合上的筆帽忽然又拔開:“步知觀是不是換號碼了之前一直沒聯系上,留個新的聯系方式吧,要不然到時候通知不到你。”

步蕨過于蒼白的臉上浮出層淡淡紅暈:“真是抱歉,手機掉了還沒來得及買。”

“這樣啊。”陸和為難地戳了戳紙,“本來你們入職後也會配辦公機,但現在沒個手機确實也麻煩……”

葉汲漫不經心地插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給個地點到時候直接讓人去就是了。再說,真想聯系還沒辦法?”

陸和一想也是:“行吧,原來的辦公樓不能用了,新辦公樓就在這大學裏,”他的語氣頗為高深,“上面的意思是大隐隐于世。”

“容我多嘴問一句,原來的辦公樓為什麽不能用了?”

葉汲純屬哪壺不開提哪壺,陸副主任心裏苦哇還不能說,含糊其詞道:“出了點小事故。”

“哦……”葉汲那聲哦也不知道真相信了還是敷衍了事,沖着陸和笑了笑,“我懂。”

你懂個屁啊的懂!!陸副主任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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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眼是難得的桃花眼本該是風流多情的輕薄相,可在部隊摸爬打滾了幾年滾出一身精銳強悍,不笑還好一笑就讓人有種自個兒從裏到外心肝脾肺腎都被他翻在昭昭白日下看得一清二楚的難堪。

仿佛自己是個傻逼。

不甘做傻逼的陸副主任只能繼續發揮演技,裝作什麽也沒聽懂對步蕨道:“那就這麽定了,七天後步知觀直接來這教室,我給領導打個報告先給你把手機和宿舍給申請下來。”

步蕨真誠地向陸和道了聲謝。

面試到這就差不多了,陸和看看時間又看看那扇始終無人叩響的門眉頭就沒擰開過,無意間對上步蕨安靜的雙眼,赧顏道:“本來今天人到齊了給你們接個風,但看樣子還得再等會,步知觀要是覺得無聊的話可以先出去轉轉。”

“這就不用了,”步蕨溫和地笑了笑,“觀中還有人等我在,我就先告辭了。”

默默抽煙神游的葉汲突然間收回了神,扔了煙蒂腳尖一碾,長長地伸展了下勁瘦的腰身:“得了嘞,沒事那我也走了。”

簡直是兩個極端,陸和目送兩個遠去的身影為第四辦公室的未來而心情沉重,再想起那份還缺了大半名冊,低頭就用手機下載了個有聲版《道德經》。

領導說了,想不開就多念經,念經有助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

┉┉ ∞ ∞┉┉┉┉ ∞ ∞┉┉┉

臨近傍晚,學生們三三兩兩結伴往食堂而去,林蔭小道上還有不少老生擺着攤販賣涼席,水壺。葉汲那身與校園完全格格不入的野性和俊挺身影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他本人毫無收斂地釋放着荷爾蒙,翹着嘴角:“步知觀去哪個站啊,我送送你?”

只要是個人都能感受到他花腔裏的虛情假意。

慢他半步的步蕨卻欣然應道:“好呀,”他還在那頗為感慨,“你和陸主任人都是好人吶。”

“……”冷不丁地被貼了張好人卡,葉汲指尖的鑰匙圈抖動了下,若無其事地按亮了自家的黑色越野,皮笑肉不笑的,“不麻煩不麻煩,就是家裏的崽一天沒人喂了,怪可憐的。”

步蕨已經搭上車門的手又落了下來,意外地看着葉汲:“葉先生都有孩子了?”

葉汲跨上車,長臂一展拉上安全帶,漫不經心道:“是啊,兩歲多了懶得很,能躺着就不能站着,還經不起餓,一餓就嗷嗷叫喚。”

步蕨追溯過往,心有戚戚焉:“是啊,小孩都那樣。罷了,我左右不急,葉先生還是趕緊回家吧。”

一腳已蹬在油門上的葉汲一臉懵逼,發現他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頓時更懵了,半分鐘後他面不改色地敲了敲方向盤,“沒事,它經餓。”

“……”

已經餓了六個月的崽,汪的一聲哭了出來。

葉汲氣定神閑,步蕨也不好再質疑他這種極端不負責任的育兒方針,從善如流地上了副駕駛。他們運氣不錯,剛好碰上燕城這兩天單雙號限行,葉汲的大悍馬在一衆車流裏飚得虎虎生威,奈何性能再好也捱不住限速兩個大字。

“限速40怎麽不叫人在地上爬呢。”葉汲連連冷笑,又碰上紅綠燈他整個人就和蒸鍋裏的螃蟹似的躁動了,沒話找話“步知觀是哪裏人?”

黃昏的餘晖替整個燕城勾勒出溫暖的線條,白天裏幕牆冰冷的高樓廣廈在黑白交際的這時刻柔和了棱角,從遠處看仿佛連脈的山川巍峨成城。然而在“山川”之下的陰影裏如浪湧般浮動着許多影子,大的有如人高,小的則如蚊蠅。它們混跡在穿梭不停的人流裏,等待捕捉一個契機潛伏進合适的宿體內。

步蕨輕輕撚着指尖,這種東西在幽冥之地都寡而少見,出現在人間尤其還是虎踞龍盤的燕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喲,還是有氣性的嘛!沒被搭理的葉汲心道,橫掃去一眼視線在那幾根瘦得骨節凸起的手指上停頓了幾秒又平平移開,争分奪秒地給自己點了根煙,淡淡的煙氣從窗縫裏袅袅飄了出去,攀在車門上的幾只佝偻身影無聲地炸開,片片灰黑落在路上很快被來往車輛碾得幹淨。

他銜着煙,車和烏龜似地爬,笑容有點壞:“步知觀也看得到那些東西了?”

步蕨驚訝地回頭,忽然想起一個非常重要但就是被他遺忘在角落裏的問題:“第四辦公究竟是幹什麽的?”

“……”葉汲差點踩錯了油門,對方眼神太無辜了,一時間讓他忘了詞兒嘲諷。沒多廢話,他一手把着方向盤一手在車座底下摸索片刻揪出個爛兮兮的小冊子扔到步蕨懷裏,“自己看。”

步蕨低頭一看,白皮紅字一行《第四辦公室辦事條例》,封面加蓋了的秘密章鮮紅醒目——“絕密”。

除了絕密章,不容忽視的還有沾得斑斑點點的煙灰和半個腳印,足以體現主人對“絕密”這兩個字的重視程度。

步蕨沒有立即翻開它,而是抽了張紙巾将封皮擦幹淨,葉汲抽抽嘴角想起他那方疊得和豆腐塊一樣的手帕:“你處女座的?”

“啊?”步蕨不解。

那神情不像是對他突然發問的不解,而是根本不知道什麽是處女座的困惑。

“……”葉汲瞥了眼那張格外顯嫩的面屏再次确認了下他的年紀,納悶地想看着也不像是大山裏頭跑出來的傻狍子啊。別說,現在有的精怪比年輕人類還時髦趕潮流。

“據我所知,第四辦公室成立過一次又解散了一次。原因吧可能是那時候太雞肋了,那麽現在成立也就能想得到,世道不太平了。”老火車站的招牌越來越近,葉汲的側臉隐藏在霓虹與煙霧裏,連帶着他的嗓音也微啞而模糊了幾分,“前端時間的地震步知觀應該也看出來了,和狗屁的地殼運動完全無關,那不是什麽自然現象,而是人為。”

“人為?”步蕨重複着兩字,“誰?”

越野緩緩停下,直到步蕨下車才聽見他輕輕一聲笑:“誰知道呢?”

……

清瘦的身影很快淹沒在了湧動的人群裏,葉汲沒有立即發動車而是雙腿架在方向盤上眺望着極遠處的一片山體,右手“啪嗒”“啪嗒”地将打火機關了又合上。

大團的濃黑從後座憑空冒了出來,先是一雙耳朵又是兩對爪子再是圓乎乎的身子。耳朵尖小心翼翼朝着左右抖了抖,濃郁的黑色如流水般順着修長的頸子流瀉而下露出大片的雪白皮毛。

“呼!”毛乎乎的動物使勁抖了抖長毛,伸了個懶腰蹬了蹬腿,“憋死我了,老流氓你特麽地餓了我六個月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男人沒理它,用悠閑的體态告訴它,不僅不會痛還美滋滋~

“……”似狗又似狐的動物氣得毛直抖,爪子剛亮出來一個牛肉罐頭當頭砸了下來,它一個餓虎撲食抱住罐頭滾了幾滾,爪子一劃聞着撲鼻的香氣又開心了起來,埋頭啃了大半個罐頭後它才優雅地舔了舔爪子,“三大爺,你對那個小孩兒太不友好了。人小孩兒瘦巴巴的道行不咋滴但看着是個老實人啊。他開罪你了?”

“沒有,今兒第一次見。”

“那是為啥?”

“單純看不順眼。”

“……”動物砸吧了下嘴,眼瞳向前轉了轉,“看不順眼還丢他員工手冊啊?”

半晌,男人才嗤笑一聲:“他不順眼得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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