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1 我叫白岩

“有些人的刺青刺在身上,有些人的刺在心裏。”

“所以,請現在就告訴我您的答案。是?還是——不是?”一個深沉渾厚的聲音在白岩的耳邊低語着并催促着,白岩幾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人說話的時候從口鼻間吹拂到他耳邊的陣陣熱氣。這讓他從耳根到心底繼而整個人都泛起了一股癢癢的感覺,就像是剛被一只處于脫毛期的貓蹭過的那樣。

這聲音讓白岩感到耳熟,他努力試圖去回憶在什麽地方、什麽樣境況下、從什麽人的口中聽到過這個聲音?一個個場景從他的眼前掠過,又一個個被他否定。

白岩覺得自己此刻像個重度妄想症患者,似乎沒有東西能打斷白岩,使他無法陷入夢幻中——白岩的眼前似乎懸浮着以極快的頻率、正交替出現的“是”、“否”兩個選項。牆上挂鐘傳來的咔噠聲,像是監工的鞭子一下下抽打着他,這讓他無法好好搜尋他的回憶,甚至快要扼住了他的呼吸。就是這樣——雙選項的閃動、鐘表的咔噠,耳邊的催促,明晃晃的刺眼陽光,還有持續着一下下撩撥着白岩面頰的鼻息,這所有的一切疊加在一起,讓他不禁感到憤懑起來。他甚至差點忘了自己到底在幹什麽?

哦,對了,是下午茶,他不過只是想吃上一頓下午茶而已!

白岩的眼睛睜開了,他花了點時間挪動了酸麻的手臂撐起身體,讓自己的臉避開嵌在天花板浮雕凹槽裏的射燈的光線。并且,他不耐煩地撥開了一直掃在他臉上的窗簾,藍灰相間的野蠶絲薄窗簾正被從敞開的落地窗吹進來的夜風撩得徐徐飄動。白岩動了動手腕,又轉了轉酸痛的脖子,繼而心中卻湧起了一絲的沮喪,沒有下午茶,根本沒有什麽下午茶。

剛才那些只不過是個夢而已。

雖說不是個噩夢,但肯定也無法用美妙來形容。

此刻,從夢境中完全清醒過來的白岩正躺在自己公寓的沙發上——新星城最為繁華地段的一個高檔公寓的十九層。白岩起了身準備去給自己倒點喝的東西,他走到門廊邊的酒櫃前,端着手中的空酒杯,目光從最高一排的幹邑白蘭地一直掃到最下面的百利甜。

最後,他搖了搖頭,去餐廳的飲水機上給自己接了一杯溫開水——是什麽事情讓他不得不放棄了喝一杯的計劃?白岩端着杯子走到了落地窗前,透過薄薄的窗簾,這個在他面前若隐若現的城市——新星城——萬點燈光便盡收眼底。他将手中的杯子舉到口鼻前,下意識地做了個搖動的手勢,像是讓一杯上好的葡萄酒的味道盡力揮發出來似的,而後微微閉上眼,将那杯溫水吞了下去。紗簾後的這個看上去如夢境般不真實的城市——一個不夜之城——一個令所有走近她的人都神迷而無法自拔的美麗的城市。

在星城,所有人都可以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白岩這麽想。

就像這間公寓一樣——它是白岩十八歲生日的禮物,他的成年禮,按照父親的說法,從這一天開始他将擁有屬于他自己的生活了。要知道,這麽大一間獨立公寓,是多少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遙不可及的夢想,白岩将手掌撫上了玻璃窗,隔空輕撫着眼前的城市。但對白岩來說,這卻什麽都不是——豪華的公寓、昂貴的車子、為派對包下的海灘酒店、被請來活躍氣氛搖滾歌星,這一切在白岩看來什麽都不是。

他更想要的成年禮是遠比這些重要的東西,但同時也是他無論如何都郁郁說不出口的東西。如果可以向神明祈禱的話——白岩多想要父親一整天時間的陪伴,為他親手烤個蛋糕,在被烤得一面焦糊一面夾生的蛋糕上用奶油歪歪扭扭地寫下生日快樂幾個字——就像所有父親都會做的那樣,以此作為他對自己少年生涯的告別。

但是白岩沒有向神明祈禱,因為他知道那沒用,他的父親不可能從自己的生意中抽出哪怕個把小時的時間浪費在這些無意義——換句話說,掙不到錢——的事情上來。

那一天,白岩只得到了一個電話。“公寓鑰匙收到了麽?喜歡麽?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生日快樂,我的白岩!好了,你知道的,我還有事,不得不挂斷電話了。去吧,去和你的朋友們盡情玩個痛快!”白岩帶着笑挂了電話,盡管電話另一頭的對方看不到,但他還是盡力微笑着,咬着嘴唇微笑着。

那天,如父親所說的那樣,白岩徹徹底底玩了個“痛快”。他給自己送了個成年禮,帶着刻骨銘心的痛的那種。再一次回憶起那天晚上的種種細節和某個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孔,即便距離那件事的發生已經幾個月過去了,白岩還是不僅打了個寒顫。

Advertisement

白岩下意識地靠向沙發,跌坐在那裏并四下摸索着,企圖在沙發上找到什麽能分散下自己注意力的東西,但除了幾個靠枕,他什麽也沒有摸到。白岩需要打斷一下自己,于是他轉身,緊緊閉上眼睛去回想剛才的那個夢了。

那真的是個夢麽?一個怪誕并真實的夢。

白岩稍稍回憶起了,在剛剛的那個夢的最開始,在一個吹着和煦秋風的午後,他正坐在一把大遮陽傘下的藤椅裏等着他的下午茶,因為剛剛有人告訴他這裏有兩道甜點做得不錯。然後,一名侍者很快為他端上了兩個罩着蓋子的銀盤子,并在離身前恭敬地告訴他,其中一道甜點叫做美妙的悲傷,另一個叫做慘痛的歡愉。

白岩盯着那兩個盤子盯了許久,而後他不得不再次喚來了侍者——指着桌上那兩個盤子。詢問究竟哪一個才是他點的?

“這我又怎麽知道呢?”小臂上搭着毛巾的侍者鞠着躬說道,“我只是一個侍者。”白岩有點不高興了,他決定在餐後一定要向餐廳的經理投訴這裏的服務。

“那誰知道?”白岩問道。他滿臉的不高興,盡管躲在傘下的陰影裏,仍舊讓他覺得燥熱無比。他需要他的甜點和一大杯冰水。

“廚師吧?或許。”侍者答道。

“廚師叫什麽?叫他來這裏!”

“您問他麽?這可不好說——”侍者像貓那樣眯起了眼睛彎下了腰湊到白岩的耳邊悄聲說道,“要知道,他可經常變換名字。我就親眼見過,有人叫他阿蘭朵,有人叫他塔耳塔洛斯,對了,還有人叫他阿瑞斯,多了去了。不過,像我這樣和他比較熟識的人,都叫他——”

“叫他什麽?”白岩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白岩覺得侍者在戲弄他,因為剛剛提到的那些個名字全是出現在神話裏,主宰幸運、悲苦和戰火紛争和其他什麽的神明。

“命運。是的,我叫他命運。”

“聽着。我不管他叫什麽,阿蘭朵也好、塔耳塔洛斯也好,還是什麽狗屁命運也好,總之叫他來——我只想知道到底哪份才是我要的甜點!”

“好的,如您所願,我這就去請廚師過來。不過按照這裏的規矩,您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白岩擡起頭看着侍者,臉上帶着疑惑問道。

“如果天使被拔掉了翅膀削去尊貴的身份扔進了污沼,那他是否有權利選擇去愛慕一個能幫他脫身并且體面地活下去的魔鬼?是?還是——不是?”

對,那個夢的結尾就是這樣。

白岩被問了一個如此詭異而不着邊際的問題。到頭來,他終究沒能吃上自己的那份甜點。

白岩在思忖着自己為什麽會做這麽個亂七八糟的夢的時候,他的視線滑到了沙發旁的地板上,那裏攤開着一本書,就是他在入睡前翻看過的那一本,彌爾頓的長詩《失樂園》,他将讀了一半的書從地上撿起來,書的扉頁上寫着這樣一行字——

“這是位于天界外的荒冥之地,魔鬼撒旦與他的部衆們聚集于此,原本尊貴的天使身份,因一次叛變而喪失。現在,他已成為罪與惡的化身,他所處之地,是烈焰沖天的惡魔之殿——潘地曼尼南。”

白岩重新将書合上放到了沙發的扶手上,他本想再繼續讀上幾章的,但他命令自己必須去睡覺了。因為明天可是個大日子——白岩考入星城警校的第一天。這也是剛剛讓他克制住自己不去喝一杯的原因。

他将成為一名警校生了,将繼而成為一名警員,光是想想就夠讓白岩興奮到閉不上眼睛了。

他一遍一遍地設想,父親知道這消息後會是什麽樣的表情——懊惱?憤怒?或者揍他一頓?哦,說起來,白岩從小到大還沒有挨過父親的揍呢,不管他捅了多麽大的婁子。

盡管他們父子間從來不談論生意上的事,他的父親也從來沒有時間跟他談論任何事,但白岩知道,父親的生意是不夠光彩的。可是這下子,父親不得不找他談談了——一個毒枭父親和一個警員兒子——越大的婁子意味着他和父親之間越長的交談時間。

白岩這樣想着,而這種想法讓他感到有些興奮。在這樣的緊張和興奮情緒中,白岩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躺回到沙發上,回到了那個夢中并将它接續了下去。

他如願吃到了他的下午茶和甜點,就在他鼓足勇氣随便掀開了其中一個盤子的銀色蓋子之後。而剛剛站在他身邊的那個侍者,此刻卻脫掉了身上的馬甲挂到椅背上,然後坐到了白岩的桌子對面。

當白岩從他美味的甜點中擡起頭,再一次對上那張面孔的一刻,他回憶起了——這個男人,深沉而溫柔喊着白岩名字的嗓音,關于他自己的十八歲生日——所有的一切。

男人當着白岩的面微笑着掀開了另一個盤子,這使得白岩好奇地微微探過頭去,他突然很想知道在對面那個男人——那個叫展青雲的男人——他的盤子的裏,盛着的又是一道什麽味道的甜點?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