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被我“羞辱”過的貧窮宰相竟然想要以身相許我·十

祝汸直玩到夜很深,才戀戀不舍地回來。

在回來的馬車上, 小田田睡着了, 睡在阿兔懷裏, 小白盤着睡在地上, 小鶴早被傳染得愛上了睡覺, 她變回仙鶴,站着睡。只有小虎還生龍活虎地在趕着馬車,祝汸也是昏昏欲睡,斜在阿兔身上打着盹。

夜裏的街道很靜,能夠清晰聽到他們馬車上的鈴铛聲。

祝汸喜歡鈴铛,這是長大了,不好再将小鈴铛戴在身上,他小時候最愛戴挂着鈴铛的镯子, 他聽着熟悉的鈴铛聲,更為疲困。他幾乎也快要睡着, 聽到小虎“啊呀”了一聲, 他警覺地立刻睜眼,阿兔不滿小聲道:“怎麽又咋咋呼呼的!”

“小殿下,您快瞧,那是什麽!”小虎跳下馬車。

祝汸掀了馬車簾子往外看去, 瞧見門上挂着的海棠花燈, 眼睛一亮,立馬不困了,小虎要去給他取下來, 他忙道:“我自己拿!我自己拿!”

祝汸起身,從馬車跳下來,大步上前,摘下門上的海棠花燈。

上回大娘給他做的海棠花燈,他不喜歡,做得不漂亮,畫得也不像海棠,還跟桃花似的。

眼前這朵花,卻是真正的海棠花!

祝汸将燈提在手中舉高了看,驚喜道:“好漂亮的燈。”

小虎樂呵呵道:“老天爺知道小殿下您喜歡這個!故意挂這兒的吧!”

“哈哈!我自己就是天帝!”祝汸将燈抱在懷裏,“我不管,不論是否旁人暫且挂這兒,或是忘了,這個燈是我的了!”

小虎點頭:“那是!誰來也不給!”

祝汸樂滋滋地抱着燈進去了,小虎将小鶴與小白叫下來,再把馬車趕到後院。

阿兔抱着小公主走在最後,臨關門時,他回頭看了眼大門緊閉的白鹿書院的後門,牆頭有道黑影迅速消失,他露出明了的笑容。

上元節後,白鹿書院中的讀書聲再度響起,兩月後是郡試,郡試考中便有秀才的功名。在祝汸眼中,秀才不算什麽,甚至在人才濟濟的白鹿書院裏,秀才也不算什麽。但整個天下又能有多少秀才,秀才是科考之路的真正起點。取得秀才名,才能繼續往下考秋闱、春闱,若是沒有秀才名,連個往後考的資格都沒有。

郡試是秀才的最後一道關卡,明明是溫柔的春日,白鹿書院卻陡然肅穆起來。

據依然天天去白鹿書院偷偷看她“娘”的小田田說,如今白鹿書院裏,笑的人都變得好少。

學生們都在苦讀。

小田田還很驕傲地說,每日都有人要拜訪辛曜,向辛曜請教學問。

她說得小肚子挺了挺,倒是很得意。

祝汸心裏腹诽幾句,決定這回要先下手為強!

考到郡試的時候,與試的人數便更少,郡試不在縣城考,而是要去東禺城。他決心,這回絕不讓辛曜成功進東禺城!!

去東禺城的路上,他就将老家夥給揍暈了,扔到臭水溝裏!待老家夥醒來,黃花菜都涼了,還考什麽考啊。

他自己想得傻樂,小田田爬到他懷裏,甜甜問:“父皇你在高興什麽呀!”

祝汸“咳”了聲,回過神,言笑晏晏:“那你可知大白何時去考試啊?”

“田田知道!”小田田舉手,“我聽到他們先生說下個月十五出發同去那個什麽東魚城哦!父皇父皇,東魚城裏全是魚嘛?好吃嘛?!”

祝汸知道了出發時間,滿意了,叫阿兔進來,宣布今日吃魚。

小田田拍着手,叫上她的小跟班小白到後頭看小虎捉魚去。

等待下月十五到來的日子裏,辛曜自然也是從未出過書院的門,整日苦讀。

直到十二那日,白鹿書院再休沐,出人意料的是,辛曜竟然回家了。

小田田跑到書院,沒瞧見她的大白,回來念叨着要看大白。小田田也的确不能離開辛曜太遠,祝汸幾番思慮下,帶着一家跟去山裏。祝汸也不知辛曜回家作何,他的家,都不是他的家了,早已被他自己送了出去,辛家莊早已沒有他住的地方。

待他們到山下,小田田指着山上叫“大白”,他們進了山裏,順着小田田指的方向,找到了山崖上攀着在采靈芝的辛曜。

不讀書,回來采靈芝?

那山崖有一半都要碰到雲霧了,辛曜身上纏着粗繩,小心翼翼地去夠半山腰上的一株靈芝,祝汸不由擰起眉頭,辛曜很差銀子嗎?

否則何苦來哉?

可他都給了一千兩了!

辛曜經驗豐富,看似兇險,到底還是平安采下靈芝。

小田田驕傲地鼓掌拍手,連聲道:“大白好厲害呀!”

辛曜采了靈芝,爬到山道上,解了身上粗繩,這才松了口氣。他擦擦汗,将靈芝小心放到背簍裏,轉身下山。小田田跑上前,跟在他身後哼着歌,祝汸遲鈍片刻,也跟了上去。

總是面癱着一張臉,活像誰都欠他銀子的辛曜,這會兒面上竟然罩着淡淡微笑。

祝汸是真不知他這番折騰到底是什麽意思。

到了山下,辛曜也未多作休息,從背簍裏翻出一個餅子吃,又喝了些溪水,馬不停蹄地往城裏趕,還是步行,他卻走得極快。走到天快亮,辛曜離縣城也就剩十裏路,走到城門處時,正好能趕上開城門。

辛曜腳下步子不停,祝汸默默想着他的意圖,漸漸出了神,因而後來那群人沖出來揍辛曜時,小田田反而是頭一個發現的。小田田大喊一聲“大白!”,祝汸趕緊擡頭,街邊小樹林裏沖出十來個漢子,圍住辛曜就是一通揍。

小田田氣得大哭:“揍他們!揍他們!”

祝汸也來不及去想這些人又是哪裏來的,腳下一動,變出十來個石子,一同彈射出去,那十來個漢子紛紛被擊中,倒在地上,還要往起爬,小虎“嘿嘿”笑了聲,沒有現出身形,上前一腳一個心口,踩得那些人立不起來。

田田氣得,也去踩了幾腳。

他們發現得早,辛曜只是肚子上挨了幾拳揍,臉上沒有挂彩。

辛曜喘了口氣,撐着地面爬起來,随後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上前去撿起滾出背簍外的靈芝。他撿起後,仔細看了看,發現靈芝還好好的,他大松一口氣,又将靈芝放回背簍。

他再将背簍背回身上,低頭看到滿地面的石子,以為那些人是被石子絆倒。

他走到那些人面前,低頭看他們,問道:“是誰要你們來打我。”

那夥漢子被小虎猛揍,痛得哪還說得出話。

辛曜并未堅持問。

他這樣的窮小子,沒家世沒背景,偏又讀書讀得好,他知道,有許多人記恨自己,就好似書院裏的那位世子爺。辛曜又想到州試那日幫助自己的少年,嘴角抿了抿,回身就往城內繼續走。

考狀元,當宰相,不負期望,才是自己應當做的。

與之相比,任何事都是小事。

有了真本事傍身,站到頂端,也才能夠真正有能力保護自己,保護自己也想保護的人。

見辛曜竟是都不繼續問話,祝汸無言以對,這也太好欺負了,他對小虎道:“問出他們的目的!”

說罷,祝汸帶着阿兔急匆匆地先跟着辛曜進了城。

進城後,辛曜大步往書院走,卻在經過大門時停也沒停,直接走到後門處。在後門站定了,他将自己的衣服理了理,又将頭發整理一番,才深吸一口,擡腳竟然往他們回春堂去了。

阿兔回過神,慌忙跑回回春堂,變作上回的夥計,走出來,還不待說話,辛曜便從背簍拿出那支靈芝遞給他:“我新采的。”

阿兔愣了愣,笑着接過,裝模作樣地看了幾眼,心裏想着辛曜的目的。

祝汸其實就站在一旁,也在看着辛曜的臉。

辛曜再開口:“我後日出發去東禺城。”

“啊?”阿兔擡頭。

“去考郡試。”

“……好,好。”

“我會考得頭名。”

阿兔愣愣看他,辛曜朝他笑了笑,突然轉身就走了。

“…………幹啥呀!銀子也不要!”祝汸見他走了,趕緊又跑出去,望着辛曜髒兮兮的背影,不解極了。

阿兔則是深沉地看了眼他們小殿下的背影。

辛辛苦苦回山裏,爬到半山腰上采靈芝,趁夜步行回來,走了近百裏的路,還被人給揍了一頓,只為了借着送靈芝過來說一聲他後天要去東禺城考試?是生怕他們小殿下不知道,到時還要去那條巷子裏“幫助”他?

這話說出去,誰能信哪?

這樣笨拙而又誠摯的心意。

阿兔都有些不敢信,偏偏不信的話,再也找不出旁的緣由。

“奇奇怪怪!!”祝汸回頭,走回櫃臺前,拿起那株靈芝看,問阿兔,“你說,他發什麽瘋呢?”

阿兔卻不好将這些告訴他們小殿下,只好道:“怕是為了強身健體……”

“嘁!”祝汸扔了靈芝,扭頭往裏走,“田田和小虎回來後,告訴我。”

小虎問完話,立馬扛着田田回來了。

聽到打人的緣由,祝汸有些傻眼,說是書院裏另一個公子哥喜歡的小娘子,卻獨獨心悅辛曜,知道辛曜回老家,特地派人守着揍他。

祝汸再次無言以對地咽下口中茶水,真沒想到啊,他的風流債還不少。

再看看小田田一臉的心痛,想到孩子是怎麽來的,祝汸心中莫名生氣。招惹女神仙還不夠,還要來害他!

被揍活該!

他再也不會對辛曜心慈手軟!

說什麽要考狀元,還不是去招惹小娘子!否則人家作何要揍他!他不出去招惹人,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又如何認識他!

他将所有錯都堆到開曜身上,高聲喊阿兔進來,說道:“給他送兩千兩銀子過去!”他要繼續他的報複大計,他往後要狠狠羞辱老家夥!

阿兔立即取了銀票送去,回來告訴祝汸,那小娘子也派人去給辛曜送了藥與銀子,祝汸心中不悅,問道:“他收了?”

“他沒收,人家放下就跑了,我看神君外頭瞧起來沒傷,卻還是受了點內傷,沒勁去追……”

“他是演戲吧!”祝汸又問,“你給他送銀子,他怎麽說?”

“呃,他收了,還說會好好考試。”

“成日裏就是這句話!”

當夜,藥鋪子的門再被敲響,祝汸本就生氣,睡得不好,阿兔匆匆去開了門,門外是個眼生的學生,穿着白鹿書院的衣裳,焦急道:“小哥,可有些治跌打損傷的膏藥?”

阿兔立馬問:“是誰要用藥?”

學生急得擦擦汗:“是我們書院裏的辛曜!”

阿兔偷偷看了眼一旁隐身站着的祝汸,祝汸眉頭緊皺,卻還是點點頭,阿兔便道:“我懂些醫術,不如我去瞧瞧吧?”

“好好好!多謝了!”

阿兔提上藥箱去了白鹿書院,祝汸想了想,第二次踏進白鹿書院。

辛曜是真的傷了,腰腹那塊挨了踹,事後病發,疼得他爬不起來,他還少見地發起了高燒。

書院還在休沐,人不多,去敲門的那名學生瞧起來倒是個憨厚老實的,眼圈都紅了,不停同阿兔說:“可一定要治好啊!辛曜兄讀書那麽好,怎能錯過這次郡試?不知又是誰嫉妒辛曜兄!暗地裏害他!”

阿兔掀開燒得半昏迷的辛曜的衣裳,腰腹青紫,阿兔都不由“啊”了聲。

祝汸本還很不屑,見狀也不由站直了,眼睛瞪得滾圓。

阿兔看他一眼,對那位學生道:“我帶了些藥過來,不知哪處可以煎?”

“我來我來!”那學生利落地拿上藥包轉身出去。

阿兔看向祝汸:“小殿下……”

祝汸的嘴微微嘟着,這會兒若是不管辛曜,就沒法去考郡試,正如了他的意。可是……這樣會否太勝之不武,趁人之危?

“我……”昏迷中的辛曜忽然開口說話,“我……我……一定高中…………”

他們倆都聽清了,祝汸煩躁地回身,擺手道:“治吧治吧!治吧!”

阿兔偷笑,他敢打賭,他們小殿下不可能真正狠下心來去整治神君,即便這次神君沒有受傷,後頭也有其他緣由心軟,神君這一世也一定會當狀元,當宰相。

阿兔笑着将手掌隔着衣裳,蓋在辛曜的腰腹上,青紫漸漸消失。

阿兔起身:“小殿下,好啦。”

祝汸此時看啥都不順眼,他伸手挑開桌子上的一個匣子,裏頭是根參,他看着莫名礙眼,冷哼:“這就是那小娘子給我們神君送來的?”

“應當是吧。”

祝汸又揭開另一個蓋頭,盤子裏碼了十個銀元寶,都是五十兩的。

他再哼:“就給五百兩!忒小氣!”

五百兩還小氣啊?是他們小殿下太大方啦!

阿兔無聲地笑,祝汸又問:“揍他的那人,叫什麽名兒啊?”

“我聽小虎說是姓肖。這您也不用擔心,我們小公主性子急,怕是要偷偷去找那姓肖的麻煩。”

“我擔心什麽!”祝汸扭頭走,“我走了!”

辛曜的燒稍退後,阿兔才回來。

隔日,辛曜便能起身下地,據小虎說,辛曜不認識那位小娘子,那小娘子倒是再派人送東西去,辛曜這回有勁拒絕了,不僅如此,還将先前送給他的東西也全部還了回去。那家下人不肯要,哪裏有送禮又退回來的。

辛曜直接将東西都堆在書院門口,一點情面也不留,引得許多人來看,那家下人只好灰溜溜地把東西都擡走了。

祝汸聽了這事,幸災樂禍道:“他要傷了人家的心哪!那小娘子怕是要在家裏哭死了!回頭又要挨揍了!活該!”又道,“誰讓那小娘子喜歡誰不好,偏要喜歡他呢!也活該!”

卻是又高興了,吃了幾塊糕,笑眯眯對阿兔道:“再給他送二千兩去!”

“他若是問起緣由呢?”

“因為我高興呗!高興就要羞辱他!”

阿兔笑着搖頭,抱上匣子去書院送銀票。

辛曜坐在窗下正喝藥,見阿兔來了,慌忙起身:“昨夜多虧你。”

阿兔将匣子遞上,笑道:“這是二千兩銀,辛公子收着,多買些補品吃。”

辛曜擺手,嚴肅拒絕:“不用!”

阿兔将匣子往他手裏一塞:“我們公子給的!辛公子好好養病!”說着,阿兔的眼睛朝他輕輕一眨。

“…………”

阿兔再朝他笑笑,回身就走。

他們,公子,給的?

是知道他生病,關心他,特意給他的?

辛曜怔了片刻,面上泛起傻傻笑容,将裝銀票的匣子握得死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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