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熬豬油

謝琅:“賣了。”

“你敢!”裏正指着他。

謝琅又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這老頭是繼把白化病老虎當成神獸之後又染上瘋病了?不對,這老頭的表情可不是瘋,是憤怒,“不賣?”

“當然不能賣。這只老虎是——”

謝琅急急打斷他的話,“我知道,我知道,白虎神獸的後代。可是放在這山林之中,一定會被山裏的野獸分食的。”

“那就埋起來。”裏正道。

謝琅:“挖地三尺?你我有鐵鍬、鋤頭嗎?沒有。不如賣掉,發揮它剩餘價值。賣的錢還能養它孩子。白虎神獸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你我。”

“可是你都答應老虎,幫它養孩子了啊。”謝大郎忍不住說。

謝琅呼吸一滞,這個該死的,“你給我閉嘴!”

“你給我閉嘴!”裏正瞪着三郎。

小七擡手舉起小老虎,“咬你!”

裏正愣住。

其他人也愣住,包括謝琅。

謝琅回過神來,頓時哭笑不得,“小老虎還小。”說着,臉上的笑容凝固。

“怎麽了?”謝廣的爹忙問。

謝琅指着小七懷裏的小奶虎,“它還沒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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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連忙看過去。小奶虎雙眼緊閉。

謝廣的爹想起他家的小狗崽子出生時眼睛也是閉着的,“這只小老虎剛出生?”

“看起來像。”謝琅說着轉向裏正,“這麽小,若是——”

“你給我閉嘴!”裏正不想也知道他要說什麽,“它若有個好歹,你就給我來山裏陪它娘。”

“還說?”小七睜大眼睛,再次舉起小老虎。

裏正張嘴想反駁,一看小老虎的身體亂晃,連忙說:“我我不說,快把小老虎放下。”

“給我。”謝琅見他小胳膊亂晃,也擔心他一個沒拿穩,把小老虎摔死了。随即看向裏正,“地下沒豺狼虎豹,但有蛇和老鼠。”

謝大郎點頭,“三郎說得對。”

裏正看看老虎,又看看謝琅,“你說怎麽辦?”飛快加一句,“賣是不可能的。”

虎嘯讓四周靜的連只鳥都沒有,他們暫時沒有危險。謝廣的爹擔心再呆下去會有危險,便說:“依我看燒了吧。”

“燒?”裏正猛然轉向他。

謝廣的爹點點頭,“不能賣,又不能埋,只能燒。”

裏正不同意。

“那爹你想怎麽辦?”裏正的小兒子也覺得他爹今天有些煩人。

裏正又看了看老虎,沉吟片刻,“擡下山埋了。”

衆人一默。

謝琅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裏正,我們同意,村裏其他人也同意?別說背着他們埋。咱們這麽久沒回去,大家夥擔心咱們,說不定這會兒都到山腳下了。”

“我爹擔心三郎,肯定會來。”謝大郎道。

謝廣的爹點頭,“我們家謝廣先前就想來,若是知道建業叔過來,肯定會跟過來。”

“那就燒了。”裏正說着又看一眼老虎,很是不舍,“謝建業和你家謝廣聽我的話,小七的兩個沒良心的大伯面上聽我的,等咱們睡了也得把老虎挖出來。”

謝琅想笑,“您知道就好。”

裏正瞪他一眼,就把火把轉向老虎。

謝琅慌忙說:“不行!”一見衆人看他,“在這裏燒會把山點着的。擡到河邊燒。骨灰扔小溪裏,也算是水葬了。”

“會不會被魚吃掉?”裏正很擔心。

謝琅又想翻白眼,“魚吃草。”

“哦,對。我真是老糊塗了。”裏正說完,讓謝大郎和他小兒子擡着老虎去溪邊。其他人架着熊下山。

謝琅提醒道:“這兩頭野豬呢?”

“山下的都吃不完。”謝大郎道。

謝琅懶得搭理他,看向裏正。

裏正對謝廣的爹說,“你們把熊送到山下,就過來擡野豬。”随即看向謝大郎,“吃不完用鹽腌上。”

謝琅看看謝大郎抿嘴笑笑。

謝大郎瞪他一眼,和裏正的兒子擡起老虎就走。

謝琅轉向裏正,“這頭熊放到明天會不會臭?”

“天冷,不會的。”裏正說出來,就覺得謝琅不可能無緣無故問這話,“你是怎麽想的?”

那麽大的熊,一定能賣不少錢。

這個錢是大家的,因為被虎和熊吓得逃下山的野豬是大家夥合力擊退的。

先前買陶圈,裏正沒管村裏人要錢,是想等井打好,再挨家挨戶齊錢。如今有了賣熊的錢,無需大家出錢,還可以買青磚把井口壘高點,再定制幾塊兩個人才能擡得起來的青磚把井口蓋上,免得不懂事的小孩掉進去。

可這些也花不了幾個錢。謝琅就想在村東和村西頭也就是他家旁邊,再打一口井。若是還有剩餘,就在南邊空地上蓋三間房子,再請個夫子,教村裏的孩子讀書識字。

謝琅把他所思所想跟裏正大致說一遍,就看着裏正,等他表态。

裏正不禁打量起謝琅,像不認識他似的。

謝琅知道他為何這樣看自己,因為這番話三郎說不出來,便故意問,“不行?”

“行是行。”裏正盯着三郎道,“我沒想到你一個孩子能想到請夫子。”

很久很久以前養蠶裏有個夫子,裏正和謝建業以及三郎的父親的名字都是那個夫子起的。可惜那個夫子教裏正三年,還沒來得教三郎的爹就死了。

夫子死後,沒人給起名字,裏正雖說識文斷字,但他能想到的寓意好的字都被他夫子給用了,以致于像三郎這一輩的名字都是他們的爹随便起的。

裏正見村裏的男娃都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往下排,女孩不是花就是草,要麽是絹、娥之類的,就想跟大家夥提議,每家出點錢,請個夫子給孩子開蒙。

可有一半的人家過得都不甚寬裕,裏正就一直沒敢講。

也是因為他從未對人說過,謝琅說出此話才令他感到意外。

謝琅笑道:“我以前也沒想到。你幫我寫的文書,”看一眼小七,“我連一個字都不認識,才想到這事。”

“怪不得。”裏正說着,見謝廣的爹擡着熊離開,“咱們也走吧。”

謝琅讓裏正在前,名曰他是長輩。實則謝琅左手抱着小七,讓小七抱着小奶虎,他攤開右手,背到身後撒棉花籽、玉米粒和葵花籽。

謝琅撒的手酸,兩大一小也到了溪邊。

裏正讓謝大郎和他兒子去找些枯草,蓋在老虎身上。謝琅趁機放下小七,跟他們一起撿,實則把江山圖中的紅薯拿出來,埋在樹葉底下。

埋了大概三十個,謝琅才老老實實撿樹葉。

等老虎燒的只剩一把骨頭,裏正就親自捧起老虎的骨灰撒到溪裏,嘴上還念念有詞,仿佛在禱告什麽。

謝琅很想勸他,人死如燈滅,動物死了也一樣,他念叨再多也沒用。又擔心裏正訓他,幹脆別過頭,來個眼不見為淨。

等裏正把最後一把草木灰撒入溪水中,謝廣的爹也帶人上來了。

謝琅便跟他們一起下山。

到山下,謝建業就瘸着腿跑過來,“沒事吧?三郎。”

謝琅:“沒事。”

“咦,小七懷裏抱的什麽?”謝建業不禁問。

謝琅一聽這話就知道謝廣的爹他們還沒跟村裏人說老虎的事,幹脆胡謅,“野貓。小七喜歡,我想着它自己會抓老鼠,不用我喂,就帶回來了。”

此言一出,跟裏正上山的幾人同時看向謝琅,這孩子真會瞎說。而一想到謝琅剛才跟裏正提議在村裏建學堂,他們也沒好拆穿謝琅。

謝建業不疑有他,“那快去吃飯,肉都烤好了。”

“夠吃嗎?”謝琅順嘴問。

謝建業:“多。去掉肥肉和咱們今晚吃的還剩一大半呢。”随即對裏正說,“村裏那些女人提議把肉腌起來,明天拿去城裏賣。”

“留着各家吃吧。”豬肉不值錢,裏正到村裏就說,三郎提議把熊賣了,賣的錢打井,建學堂,請夫子。謝琅就想解釋,不是他,跟他沒關系,村長人紛紛出言誇謝琅的主意好。

謝琅不得已把話咽回去就忍不住皺眉,裏正幹麽把他供出來。不知道槍打出頭鳥麽。

裏正不知道,就繼續說,“還有從山上弄下來的兩頭野豬,拉到城裏能賣多少賣多少,賣不到拉回來各家分分。”

村裏人也知道豬肉賣不了幾個錢,聽裏正這樣講,自然是沒有任何意見。畢竟所有的豬加一起都沒有一頭熊值錢。

随後吃飽喝足,就拎着肉各回各家。

謝琅抱着小七,只有一條胳膊能拎肉,謝建業就叫謝大郎幫他把肉送家去。

謝琅也沒跟他客氣,送走謝大郎,關好大門,用青磚在院裏壘個簡易的竈,把他家最大的陶罐放竈上,在陶罐裏加點水,就分別在陶罐下面,和旁邊升起火堆。

陶罐旁邊的火堆把院裏照的恍如白晝,謝琅就進廚房放一盆溫泉水端出去洗肥豬肉,然後把肥豬肉放在那個加了一點水的陶罐裏熬油。

忙完這些,謝琅不禁揉揉腰,坐在火堆前,沖小七招招手,“困不困?”

“不困。”小孩說着打了個哈欠。

謝琅忍俊不禁,正想說什麽,忽然想起一件事,“小老虎該餓了吧。”

“餓了。”小孩舉起小老虎,“要吃我的手。”

謝琅忙問:“有沒有咬到你的手?”

“沒有。”小孩見他很着急,連忙搖搖頭。

謝琅松了一口氣,“把它給我,我給小老虎煮點吃的。你盯着火。若是看火變小了,就加一點柴。”

“我會。”小孩認真道。

謝琅起身之際摸摸他的小腦袋,“小七最乖。”

到廚房就往陶罐裏放一些銀魚,煮的爛如泥,晾溫給小老虎吃。

謝琅不知道小老虎能不能吃銀魚,可黑燈瞎火的,他只能做這個。再說累了一天,他也沒力氣做別的。若因此吃死了,謝琅只能念一聲,“阿彌陀佛,施主跟我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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