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房子落成

別過頭就忍不住咧嘴大笑。

謝建業聽到謝二郎的聲音跑出來,就看到謝琅笑的異常詭異,“遇到什麽好事了?”

“沒事。”謝琅搖了搖頭,斂起笑容,“聽伯文哥說豆腐全賣了,我替他們高興。大哥和二哥家去了,你去看看他們賣了多少錢。”

謝琅剛才的笑可不像是為他們高興,更像偷看未婚女子洗澡時露出的笑容。

再想問,謝琅已鑽進竈房,謝建業遲疑一下,擡腿回家。

謝琅騰出一個小壇子,洗拭幹淨,兩只鹿鞭放進去,就剪一塊麻布把口封上,以免落塵土。

随後把鹿腿用幹淨的麻布包上,讓謝廣幫他看着小七,跟謝伯文學一會兒駕車,就坐着驢車前往長安。

城裏不準進牲口,驢寄存在門外,拉着車到衛家門口,謝琅反倒不敢敲門。

衛青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再用鹿鞭,補過頭,把劉徹辛苦培養的大将軍的身體搞垮了,劉徹能誅他全族。

可來都來了,不敲門也不合适啊。

謝琅想到他得在天黑前到家,然後去溫家裏讓他們再送點磚瓦過來,小七還在家等他,決定敲門。

“謝公子來了?”門房打開門就要喊主人。

謝琅連忙說:“別叫。我來城裏有些事,路過貴府,你跟我出來一下。”沖他招招手,到板車邊,“這個鹿腿給伯母,這個壇子放你們公子書房裏,不能讓伯母知道。”

“為何?”

謝琅壓低聲音,緊張兮兮的說:“這裏面的東西是你家公子托我尋的。被伯母知道了,伯母數落他,他一定會怪你。別怪我沒提醒你。”

“謝謝公子提點,小的知道了。我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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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琅:“這個鹿腿大,小心點。”把壇子放在他另一只手上,“估摸着我出城了再告訴衛伯母。我有些急事,不能進去坐會兒了。”

“小的記下了。”

謝琅沖他擡擡手,拉車板車就跑。

繞過衛家巷口,謝琅放聲大笑。笑的路上的行人以為他瘋了,謝琅才咳嗽一聲,斂起笑容,目不斜視地往城外走。

謝琅不甚會駕車,緊趕慢趕,到家天還是快黑了,幫他家幹活的都在喝雞蛋湯。

謝琅盛一碗墊墊肚子,送走所有人,鎖上大門,讓謝廣幫他注意一下別有人翻進去偷東西,就抱着小七去溫家裏。

從溫家裏回來,養蠶裏已陷入寂靜。家中依然沒有油燈,謝琅也沒洗臉洗腳,直接和小七去睡覺。

與此同時,衛青走進書房,看到案幾上的東西就喊仆人,“這是什麽?”

“啊?小的給忘了,聽說是謝公子送給公子的。”

衛青疑惑不解,“哪個謝公子?”

“就是贏了公子的謝三公子。”

衛青面露驚訝,“他何時來的?”

“下午。公子去找公孫公子的時候。”

衛青連忙打開,低頭看去,先聞到一股腥味,不禁皺眉,什麽東西啊。

“除了這個沒別的?”

“還有一個鹿腿。晚上廚子做了許多,竈房裏還有,公子要不要吃?”

衛青微微搖頭,“不用。”他已經知道裏面是什麽玩意,“拿去丢掉。”

仆人驚得張大嘴,“丢掉?謝公子送的。”

謝琅剛進衛家,衛家仆人很看不上他,以為是衛家以前的窮親戚。

後來謝琅跟衛青說話說急了,直呼皇帝的名字,衛家仆人只有一個想法,好大的狗膽!

再後來謝琅打贏衛青,衛家前院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也不敢再輕視他。

正因如此,仆人才會反問一句。

衛青冷笑一聲,“那個壞小子沒安好心。”

“壞?”壞還給衛家送鹿腿。他倒是想要個這麽壞的好友。

衛青點頭:“丢掉。”

“什麽丢掉?”衛青的母親衛進來問道。

仆人忙說:“謝三公子送給公子的東西。”

“什麽?”衛詫異,“三郎不是你至交好友?”

“當,當然是。”衛青險些咬到舌頭,“他若不是,我現在就找皇上要出城的令牌殺了他。”

“裏面什麽東西?”衛好奇,“拿來我看看。”

衛青擡手背到身後,“兒怕髒了母親的眼。”

“我這輩子什麽東西沒見過。”衛拉下臉,“拿來!”

衛青遞過去:“母親要看,別怪兒子。”随即別過臉。

衛端到燈邊,沒看清,伸手就抓。

衛青眼角餘光瞥見,連忙攔住,“母親先聞聞。”

衛吓一跳,低頭聞聞,想問什麽東西,看到她兒臉頰微紅,又想到謝琅送來的鹿肉,福至心靈,無語又好笑,“這個小三郎啊。”遞給仆人,“送去相熟的藥材鋪子收拾一下。三郎也是一片好心,仲卿不該生氣。是為娘考慮不周,為娘這就去給你安排。”

“安排什麽?”衛青忙問。

衛:“等會兒就知道了,別急。”

謝琅覺得喘不過氣來,掙紮着坐起來,撲通,一個東西滾下去。謝琅心中一凜,彎腰就抓鞋,看到地上的東西動了一下。

謝琅低咒一聲,把不知何時爬上榻的小奶虎扔它自己窩裏,給小七掖一下被褥,倒頭長舒一口氣,害得他以為衛青找他索命來了。

也不知衛青現在怎麽樣了。

衛青盯着面前身姿曼妙的如花女子,倒是真想進宮找皇帝要出宮的令牌――殺了謝琅。

看他幹的好事。

謝琅揉了揉發熱的耳朵,啧一聲,肯定是衛大将軍在罵他。

罵吧,罵吧,反正罵不掉一塊肉。

謝琅拉起被褥,閉上眼繼續睡。

一覺到天明,謝琅起來洗漱一番,換身幹淨衣裳,喂飽他和小七,還有他家的牲口,把裏裏外外打掃幹淨,溫家裏的人也把他所需的磚瓦送來了。

謝琅把錢結清,就和謝廣上山蹲鹿。

昨天鹿群犧牲兩頭鹿,不出所料,直到晌午鹿群也沒出現。正當謝琅以為今天白等了,泉水邊竄出一頭野豬。

謝琅見狀,立刻拿出弓箭。

謝廣下意識阻攔,“再等一會兒,說不好還有。”

“小子,我今天再教你一點,野豬喜歡獨來獨往。”謝琅道。

謝廣面露詫異,“你怎麽知道?”

“問啊。”謝琅道,“多聽多想多問少說。”

說到“說”這個字,他就是仗着古代沒人認識他,衛仲卿也不認識謝三郎,他非常安全,一時大意,腦袋充血,說了不該說的,險些丢掉性命。

謝廣不知這裏面的事,認真點頭,“我記下了。現在怎麽辦?”

“豬皮厚,一箭弄不死它。你瞅準機會把砍刀扔過去。”謝琅思索道,“我盡量多射幾箭。”

謝廣這次沒再廢話,站起來拿出他和謝琅的大砍刀盯着一會兒喝水一會兒啃地皮的野豬。

随着謝琅手中的箭飛出去,野豬驚叫一聲,謝廣立刻扔出兩把砍刀。

其中一把砸的豬嚎叫一聲,四個蹄子亂蹦Q,謝琅又補兩箭。然而,豬并未因此停下,反而背着箭繼續亂竄。

謝廣忙問:“追?”

“下去。”謝琅從樹上滑下去,朝豬跑去。

謝廣撿起砍刀追上去,陡然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指着轟然倒地的大家夥,“豬――豬豬撞樹上了?”

“……不全是。”謝琅看着腦袋開花,腦漿蹦出來的豬,有點回不過神來,“我如果沒看錯,它是想撞我,我下意識躲一步,它就撞樹上了。”

謝廣張張嘴,“還能這樣?”

“我也是第一次見。”謝琅早年在叢林裏待過,見過野豬,但從未見過這麽傻的豬。

上次打野豬專挑豬眼射,這次豬低着頭喝水,沒法攻擊它的眼,這頭豬的兩只眼睛完好無損,還能瞎這樣,謝琅有些懷疑自己的運氣了。

得到江山圖的那天,謝琅以為他一生的運氣都用完了。

難道因為他變成謝三郎,過往刷新,重新開始。

“……你的運氣也太好了吧。”

謝琅點頭,“我也有些懷疑我是不是――”正想說天選之子,猛然想到他是在皇權至上的封建社會,前世可以随便禿嚕出口的話連一個字都不能說,“我懷疑是不是因為我收養了小白虎。”

“它真是白虎神獸的後代?”謝廣忙問。

謝琅搖了搖頭,“不可能!我的意思是你先前說的,好人有好報。小白虎真有靈,也輪不到咱們。這山裏中的老虎會養它。”

此話謝廣無比贊同,“真有靈那只母老虎也不會死。”看着腦開花的豬,“回嗎?”

“回吧。”謝琅道。

謝廣立刻找木棍,“明天還來不?”

“不來了,得――”可持續發展五個字連忙咽回去,“人不能太貪。貪婪過度,老天看不過眼,好運沒了,還會走黴運。”

謝廣:“你多做好事不就行了。”

“一旦起了貪念,就沒心思做好事了。”謝琅道,“你自己想想,貪得無厭的人有幾個是好的?”

謝廣認識的人不多,但養蠶裏就有幾個愛貪小便宜的人,還不是大貪,謝廣都十分厭惡他們。

“三郎叔說得對,不能變。”

謝琅:“是呀。人這輩子最難控制的便是貪念。不過,只要我們堅守本心,過些天再來還會向像今天一樣好運。”

“你來的時候說,不論打到什麽都分我一些,我以後也得多做好事?”謝廣問。

謝琅:“不做壞事就行了。”随即補充道,“在咱們村好事做太多也不好。像小七的大伯和二伯,求到你面前,你是幫還是不幫?我是不幫。”

“我也不幫。幫他們也不會說我好。”

謝琅笑看着他,“知道這點就行。以後遇到自己能幫的就幫一把,別勉強自己。”

“我記住了。”謝廣把繩子遞給他,“三郎叔把豬腿捆起來,咱們擡着豬腿走。”

謝琅看着面前的龐然大物,用後世的度量衡稱這頭野豬也得有三百斤。他和謝廣再加上小七,也沒這頭豬重,“夠你我擡的。”說完實在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偏偏我爹不在家。”謝廣也頭疼,“豬皮厚,咱倆拽着繩子把它拽下去?”

謝琅把箭拿掉,用枯草擦擦收好,“只能這樣。”

繩子綁在棍上面,謝琅和謝廣推着棍,拽着豬一點點往下移。

移到一半,謝琅隐隐聽到腳步聲,連忙讓謝廣停下,躲在豬身後,他三兩下爬到樹上,看到裏正和謝建業帶着幾個人正往這邊來。

謝廣見他皺眉,忙問:“誰?”

“我大伯。”謝琅嗖一下從上面下來,“大概是見咱們一直不回去擔心咱們。”

謝廣眼中一喜,抹掉額頭上的汗,“來得正好,快喊。”

“已經到了。”謝琅指給他看。

“是不是三郎?”

謝建業的聲音傳進來。

“是我們。”謝廣連忙說,“快來。”

謝建業連忙跑過來,想問出什麽事了,看到大黑豬開花的腦袋吓一跳,“你,你倆打的?”

“不是。”謝廣此時又累又餓,也沒抖機靈,直接按照謝琅教他的說,“我倆追它,它慌不擇路撞石頭上了。”緊接着就問,“我三郎叔運氣好吧?”

随裏正一起來的幾人看着謝琅,嘴巴動了動,半晌憋出一句,“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噗!”謝琅笑噴,“多謝誇獎。”

謝建業瞪他一眼,“還好意思笑。誇你?被你吓死還差不多。走的時候說能不能打到,午時都會回來。看看現在什麽時辰了?”

太陽偏西,未時了。

謝琅擡頭看一眼天,假裝不自在的咳嗽一聲,“下次不會了。”

“明天還來?”謝建業忙問。

謝琅:“不來。我說的下次是指十天半個月後。我和謝廣連去兩日,山裏的這些東西都該躲深山裏去了。再來也是無功而返。”

謝建業松了一口氣,“這頭豬夠吃到你的房建好,十天半個月也不用再來。還有謝廣你,沒事就去幫你娘撿豆子,做豆腐,別整天跟着他瞎跑。”

謝廣心裏不以為然,礙于他是長輩,面上老老實實點頭,“我知道。這頭豬撞死的時候,我都快吓死了,明天叫我上山撿鹿,我也不敢來。”

謝建業放心下來,就招呼衆人擡豬。

謝琅早上出發時就跟大家說,他去山上打獵做給泥瓦匠吃。到家謝建業和裏正帶人把豬收拾幹淨,除了給裏正一塊肥肉,分謝廣四分之一肉之外,就沒再分。

謝琅熬好豬油,叫謝廣給幫他們殺豬和擡豬的人送些豬油渣,就把豬肉用鹽腌上。

這頭豬吃完,謝琅家的房子果然建好了。

當天晚上謝琅把小七哄睡着,就把牛和羊牽出來,牛羊圈裏收拾幹淨,又在裏面撒一些幹土,把他沒事時在江山圖裏磨的兩塊大石板分別放入牛羊圈中。

随後又在上面撒一層厚厚的土,謝琅才把牛羊趕回圈裏。

雞圈和鴨圈也一樣。

謝琅這麽做完全是為了好打掃,好清洗,院裏不會臭烘烘的。不過,這樣遠遠不夠。

房子建好,地磚鋪好,還剩一些整磚,謝琅就緊挨着牛羊圈挖一個小溝,用磚鋪到南牆邊的排水口,然後直通糞池。

一切收拾妥當,謝琅看了看月亮,估計亥時了,就回房睡覺。

翌日晌午,謝琅把破碎磚頭收拾出來,鋪幾條小路,分別從堂屋通往雞圈、鴨圈、羊圈、牛圈和廁所。

謝琅蓋五間正房,其中最西邊兩間是他和小七的卧房,門在堂屋裏面。最東邊一間單獨開個門,放糧食。東邊第二間和位于最中間的正堂是相通的,謝琅打算把東邊那間作為客廳,用來待客。

謝三郎沒多少親戚,謝琅總覺得他把客廳搞好,迎來的第一位客人會是衛青。可一想衛青以後越來越忙,又覺得不太可能。

“三郎,在幹什麽?”

謝琅打算在西邊的打鐵房和木器房中間的空地上壘個小菜園,用來種江山圖裏的菜,這會兒忙着畫線。聽到聲音扭頭看去,“大伯有事?”

謝建業進來看到打鐵房連個門都沒有,指一下,“家裏沒木頭了?”

謝琅點頭:“還有。我打算等屋子都晾幹了再做。大伯找我就這事?”

“不是。有人想買你教我做的那個探井的鏟。給的錢不少,你看賣還是不賣?”謝建業問。

謝琅下意識往他身後看,“在哪兒?”

“人在我家。”謝建業試探道,“你不忙就跟我去看看?”

謝琅想一下,“成。小七,和虎子看家,我一會兒就回來。”

“去吧,去吧。”小孩乖乖巧巧的揮揮小手,一副“你盡管去忙,萬事有我”的模樣。

謝琅笑着彎腰擰一把他的小臉,就跟謝建業去他家。

到院裏,站在院中的男人轉過身。

謝建業便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人。這位是我侄子,那東西是他教我做的,他點頭,我才能賣。”

“這位小兄弟,多少錢你開個價吧。”

謝琅見其眼底烏青,狀态不是很好,不像是個生活富足,不差錢的主兒,懷疑自己聽錯了,“多少都成?”

“那,也不能太過。”

謝琅想一下,試探道,“一貫錢?”

謝建業輕呼一聲。

男子微微皺眉,咬咬牙很是為難的說,“也行。”

衛青說他字是仲卿時,謝琅沒往衛青身上想,是他潛意識認為大将軍衛青不該那麽閑,去兩次長安,碰到他兩次。

還有一點便是衛家小門小戶,院子不符合他皇親國戚的身份。反倒很像小吏焦仲卿的家。

謝琅對衛青不設防,是他第一次入長安城,路上那麽多人,看到小偷的不止衛青一個,卻只有衛青開口提醒他。他心不壞,謝琅又不想跟他深交,才沒對他家盤根究底。以致于後來才會那麽震驚。

眼前的男人給謝琅第一感覺就不好,謝琅忍不住問,“你用那個打陶井?”

“是的。”男人不假思索道。

謝琅點頭,“挺好。不過,井水很冰,你要是被井水凍出個好歹,可不能怪我。”

“不會的。我知道下面有多冷。”男人道。

謝琅眉頭一挑,下去過?以前也是挖井的麽?可是挖井人就算累彎了腰,也不該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如果不是,他下去幹什麽?

謝琅眼角餘光瞥到立在牆邊的洛陽鏟,心中一個激靈,“這就好。對了,你以前做什麽營生的?”

“我――”男人臉色微變,眉宇間露出不耐,“小兄弟,你是不是嫌錢少?”

謝琅見狀,嗤笑一聲,“我不是嫌錢少,我是嫌你髒。”趁其不備,朝對方膝蓋上就是兩腳,轉身到他身後,擒住他的雙臂,“大伯,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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