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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進去了。但是比我們掌握的名單少一個……”朱蒂說。“要行動嗎?”
“我看不必等了。”赤井抽出一根煙,“過于謹慎反而會錯失良機,你說呢?”他的眼光掃到一旁的安室。
“按原計劃。”安室幹脆地打開車門。“多謝你們提供幫助,接下來請交給本土人士吧。”
“咦?等等……”
“上面給的命令是‘通力協作’嘛。相信合衆國的精英們也會慷慨地配合我的?”青年回過頭來露出無可挑剔的笑容,但語氣中的挑釁卻呼之欲出。朱蒂和卡邁爾呆呆地望着安室走遠。
“說配合什麽的——他壓根就沒有把計劃告訴我們啊!?”
赤井點上煙,合上眼交叉雙臂。“這已經算是客氣了。”他帶着點笑音道。
看上去亂來,卻總是出奇制勝;就算有大批部下,也喜歡一個人單挑的感覺——這就是波本的作風。但赤井知道安室這麽做除了出于自信,也有做給他們看的意思。這是屬于安室的高傲。
“我也先走一步,”赤井戴上無線耳機,打開後備箱慢條斯理地取出一個細長的背包。“待會在預定地點會合。”
“喔,那很好,我們先下班,回家還能趕得上看新一集Case Closed。”
赤井明白茱蒂和卡邁爾被蒙在鼓裏的不滿。“你知道,這次FBI盡量還是不要直接出手比較好。”
茱蒂的眼睛裏除了略微的責備,還有一絲調侃。“是嗎,那你這身行頭又是打算幹什麽?”
“……售後服務。”赤井說。
空氣中飄蕩着靡靡之音,安室斜靠在吧臺前面,輕晃着酒杯裏的冰塊。酒吧裏的客人看上去都十分閑散,但安室知道自己早已引起他們的注意。六本木地下的EXOCET club經營者有着神秘後臺,來客也多是一些有複雜背景的外國人。安室對于他們是新面孔,不過他看上去光明正大,似乎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處境。
“您的氣質很特別。”一個熟客模樣的男人向他搭讪,“第一次到這裏一般都是有人引薦的,不知道您是……?”
“在下是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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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歪過頭和善地眨眨左眼,這是他習慣性的調皮動作。男人吃了一驚,但随即又恢複了調笑。“偵探嗎……”那人放小聲音,“到這裏來莫非是有什麽要調查?”
“這個麽——當然要保密。”
“你又喝多了。”他們身後響起一個渾厚的聲音。
安室的瞳孔一秒縮小。他擡頭望着來人——戴針織帽的高個男子也正責備地望着他。
“!?你怎麽……”
“我不來的話,待會誰載你回去。”赤井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安室盯了他一秒,無所謂似的轉開臉。倒是一旁的酒客有興趣地打量着他倆。“是偵探先生的朋友?也是偵探嗎?”
“不是。”金發青年又灌了一口酒,托起腮幫,眸子裏染上一點醉似的迷離。“他可是個特工——”
此話一出,酒吧裏的氣氛明顯一變。安室注意到坐在角落沙發裏兩個人不出聲地交換着眼色。
“別再說瘋話了,”赤井警告地壓低聲音,上前拉起他的胳膊。“就算你對我有多大的意見,也要看看場合。”
“說的也是,”安室破天荒地沒反對,搖晃地就這麽由着他拉出去,無視四下的目光。“陪我到樓頂露臺去醒醒酒……”
上了電梯一直到頂樓,兩人都一語不發。推開天臺的門時天已經黑下來,清涼的夜風迎面吹來,安室停下了腳步。“真是意外。”他微微擡起下颌,望着黑發男人的背影。
“我才比較意外啊。”赤井轉過身,一邊眉梢挑起。“想不到你竟然故意打草驚蛇。”
“我有自己的做法,而且這次行動上面應該已經同意了……”安室的臉上毫無醉意。“那麽你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貝爾摩德?”
赤井的表情停滞了一秒,然後,十分突兀地變化了。
“我還指望你感謝我呢。扮這個男人可是很累的,還要穿內增高的靴子。”
魔女撕去僞裝的皮囊,輕巧攏了攏自己的頭發。她恢複玲珑的身姿,以戲谑的神色瞅他。“怎麽認出來的?”
“你身上的煙味和赤井不一樣。”
“哎呀,你連他身上的味道都這麽清楚?”
“重點在于赤井已經死了,”安室不着痕跡轉移話題,“會以他的面目出現在我面前的也就只有你了吧。”
“好無趣的反應……”
你還想看到我什麽反應啊?安室動動肩膀。“如果我預計的不錯,馬上魚兒就要來咬鈎了,我說你要是不想幫忙,就找個隐蔽地方待着。”
“不要。難得專門跑來一趟,總得讓我沾點功勞。而且這也是上面的命令——”貝爾摩德蜷身掰開她的增高鞋,從鞋跟裏取出一支小手槍。“以防萬一。”
“不會有什麽萬一的。”
安室話音剛落,天臺門就被撞開了。剛才在酒吧裏的那兩個可疑男人沖出來,與此同時,槍響了。
赤井透過瞄準鏡,注視着安室的一舉一動。
他藏身的樓頂距離安室所在的建築物有數百米遠。雖然天黑下來,但四周的霓虹燈光微弱地照亮了天臺。他看到安室以矯健的姿态壓低重心,出拳動作極快,轉眼就将一個男人打倒在地。而不遠處火光一閃,另一個襲擊者痛苦地膝蓋一彎,看來是苦艾酒開了槍。安室随即一個轉身補上一擊,于是兩個家夥都躺在地上不動了。
不愧是警校第一,看來也許是自己多慮……?
他不自覺地在心裏笑着,繼續用狙擊槍的瞄準鏡追随着安室。金發的青年直起身來,像是在與苦艾酒交談什麽。說起來這個女人竟然假扮成了他的模樣……赤井不确定這是不是安室的主意,但被冒充總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事,尤其是看見冒牌的自己和安室站在一起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手指在扳機上顫動了一下。
赤井想,自己畢竟是個薄情之人。安室為蘇格蘭之死而怨恨他,那怨恨是如此清晰純粹,一以貫之;而他卻不一樣,雖然明美的死讓他視琴酒為敵人,但當通過瞄準鏡定準目标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的內心竟是興奮的,他居然能夠笑着射出子彈。就是那一刻赤井明白了,比起複仇或者伸張正義,自己其實更享受狙擊的快感,享受将獵物鎖定在準星正中的那個瞬間。
然而安室擾亂了他的樂趣。
通過瞄準鏡看到安室只令他感到一陣陣輕微的焦躁,仿佛有什麽在心口上拂動,教人發癢。
真是不像我啊……赤井腦中浮出茱蒂此前打趣他的話。既然不需要自己出手掩護,再一個勁盯着看就有點可笑了。他把視野從安室身上移開,就在這時,他從霓虹燈的光暈中注意到了一個黑點。
“這兩個家夥就交給我來處理吧,”安室蹲下身查看昏迷不醒的犯人。“你先去會會那家酒吧的老板,就說有兩個喝醉的客人在天臺,麻煩他叫兩個服務生來幫忙搬運。”
貝爾摩德收起槍。“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沒錯,把他們引出來,為的是證明我們的實力……與其跟這種渣渣做生意,我相信那位老板會更樂意把錢投給組織的。再說這兩個家夥應該已經被警方盯上了——”
突然,安室的神色警覺起來。他仰起頭,在逐漸淡去的燈光中,有什麽東西正在移動。
偵察無人機?!
難道是這兩個恐怖分子的同夥在監視——糟了。
安室立刻掏出手槍對準無人機射擊,但沒有射中。小巧的四軸飛行器開始遠離他們,安室屏住氣息,再次瞄準。當他開槍的差不多同一秒,他看到飛行器在空中突然炸裂成了碎片。
貝爾摩德吹了個口哨。“好槍法。”
安室沒有笑。“我們還是快點,此地不宜久留。”
“是啊。”她的目光在鱗次栉比的大樓間一晃而過,臉頰上浮現出不易察覺的詭秘。
赤井看着安室鑽進車裏來,安室關上車門坐到他邊上,有點疲倦似的把頭向後座上仰了仰。“那兩個倒黴鬼呢?”
“別這樣說茱蒂和卡邁爾。倒是你抓住的那兩個倒黴鬼呢,茱蒂他們還等着早日移交。”
“那就讓他們等着。”安室有點強硬地說,“日本這邊要先審問,然後才輪到FBI。話說回來——”他倏地将手伸到座位下面,扯出赤井那個長背包。“你這是非法持槍,我沒收了。”
“喂,這把槍才剛剛幫過你的忙,不能網開一面嗎。”赤井的求情毫無誠意。“而且我還蠻喜歡這支AW的。”
“那就更不能網開一面了。”
盡管車裏沒開燈,外面也很昏暗,但赤井還是沒有錯過安室一剎那的笑容。雙手抱着他的AW338狙擊步槍的安室,就像個頑皮的、搶了別人玩具的小孩。赤井有點忍俊不禁,同時也發現自己心裏此前的焦躁感平息了。
“貝爾摩德的出現在計劃之外,看來組織對我并非完全放心。不過這邊問題不大,麻煩在于那架無人機……”安室琢磨着。
“也許那兩人原本就打算用它跟同夥傳遞情報,沒想到被你擺了一道。這個團夥沒準比我們想象的要深。”
“唔。”雖然不願承認,但安室知道自己的确漏算了。如果沒有赤井一槍擊中那架無人機的話……真不想欠這家夥的情。
“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如果事事都考慮周全那麽人生該多麽無趣啊,不是嗎?”
安室扭過頭,狙擊手先生正閉目養神。安室望着他銳利的輪廓在昏暗中柔化,覺得他像一匹收起爪子的狼。
赤井感到臉頰上突然遭到一個猛力拉扯。他皺眉睜開眼,“你說謝謝的方式可有點特別。”
“我只是想确認一下你是不是什麽人假扮的。”安室半真半假道。赤井直起身,“這可不太公平啊——”說着也伸手去碰安室的臉頰。
然後他的指尖就停在了那裏。
溫度,光滑的觸感,還有安室略一瑟縮的反應和驚訝的紫色眼睛。這一切讓赤井的還擊半途而廢。他們維持着這姿勢互相對視了幾秒鐘。車裏的空氣突然變得滞重難以呼吸。
過于謹慎反而會錯失良機。赤井的腦中閃過這句話。
在安室有機會打開車門逃跑之前,他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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