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天漸轉涼,皇後發了封帖子,請程瑤棠入宮,說是宮裏得了些新興好看的首飾,叫她去挑兩件。并且得來的消息表示,衆世家貴女中,皇後只請她一人。
程瑤棠抿着甜滋滋的蜜糖水,默默想,看來皇後是開始‘挂念’她了。
入宮對程瑤棠來說熟門熟路,皇後的太凝宮倒是來得少。平日就算有來,也是同一群人前來拜見,今天就她一個,反而叫她有了些心情細細欣賞。
見她走得慢悠悠,引路的宮女臉上表□□言又止,但因為她的身份,宮女還是什麽都不敢說。
“明曦見過皇後,皇後娘娘千歲。”
坐于主位中的皇後含笑望着她,道:“快賜座。也有許久未見明曦,明曦似乎又長高了,愈發美麗動人,叫人看着便歡喜。”
“多謝皇後娘娘誇獎。”程瑤棠端正坐在椅子上,嘴角露出的笑意清淺,論行止、禮數,都挑不出半分錯處來。
皇後亦是望族出身,對身份、氣質、禮數這些看得很重。按理來說,程瑤棠完全符合她嚴苛的要求,只可惜,卻是程王府的……
她心中難免生出幾分遺憾來,臉上的笑容淡幾分,“慧珠,去将那些首飾拿出來,讓明曦縣主挑幾件喜歡的。”
這時,有宮女端着茶水點心進來,輕輕擱在程瑤棠身側的桌案上。
宮中的點心就是不同,樣樣都要做得精致好看,瞧着就叫人饞。
但優雅的貴女是不會貪吃的,不能随便嘗點心。
程瑤棠默默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笑道:“還是娘娘宮中的茶香,聽說都是取露水煮之,怪不得味道更加獨特。”
“若是喜歡,就常來本宮這裏。”皇後笑着說道,“挑首飾是其次的,本宮啊,是閑着無聊,便想叫你進宮來陪陪。”
“皇後不嫌棄明曦吵鬧,明曦自然樂意至極。”
皇後嗔她一眼,“怎麽會嫌棄,你小時候,本宮還常常抱你呢。你自小就生得粉嫩可愛,不僅太後喜歡,本宮都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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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如果沒記錯的話,皇後還對江然、霍彰說過這樣的話。皇後抱過的人還真不少。
貼身宮女慧珠捧着梨木絲絨墊托盤進來,笑着遞到程瑤棠面前。
簪、釵、耳墜、步搖……幾樣精致珍貴的首飾齊整放置在絲絨墊子上,光彩奪目。
程瑤棠放下茶盞,笑道:“這些樣式倒很別致,在外頭還沒看過。”
“前陣子皇上賞了些奇珍寶石,本宮便命人打造出這些首飾來,要求不許對着外頭已有的做。那些人倒還得力,做出的東西還可以。”
說着,皇後站起身走來,“本宮覺着,這支步搖很襯你。”
她拿起一支金燦燦的步搖,以梨花點綴,幾縷流蘇柔和垂落,樣式做得雖然簡單,卻華貴非常。微笑着,皇後将那支步搖插入程瑤棠的發髻中。
“果真好看,明曦雪肌滢滢,這個顏色十分襯她,半點都不顯庸俗。”
身側的宮女跟着誇贊:“明曦縣主天姿國色。”
皇後打量着她,又感慨道:“還是小姑娘好,怎麽打扮都是嬌豔欲滴,不像本宮,早過這個年紀,每每要裝扮時,都要思量一二,生怕過于嬌嫩,惹人發笑。”
程瑤棠伸手扶了扶那支步搖,露出小女兒家的些許羞澀:“皇後娘娘雍容華貴,母儀天下,誰膽敢發笑。”
“提起誰膽敢,倒是叫本宮想起一個人來。”皇後舉着一對耳墜在程瑤棠耳邊比劃着,笑道,“哪有江世子不敢的事兒呀,本宮都不知道在他那兒吃多少啞巴虧。”
程瑤棠悠悠想,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
也不知道江世子究竟做過多少喪心病狂的事情,竟叫太子和皇後背後都要暗戳戳說一通。
只是,為何都要說給她聽?
她看起來這麽想聽江然壞話嗎?
程瑤棠只是笑着,并不應聲。皇後也沒有自讨無趣的意思,接着笑道:“說起來,咱們好多人還不都栽在那小子手中,常常都要被氣得不行,偏偏又無可奈何。”
“皇後娘娘寬容大度,還抱過小時候的江世子,自然不會因為一些小事同江世子計較。”面對灼灼目光,以及皇後的‘咱們’,程瑤棠是不想說話都不行,“明曦就不同啦,睚眦必報,才不肯吃虧。”
“你們倆自小便總是吵架,誰都不肯讓着誰,好幾次都鬧到陛下那兒去,叫陛下頭疼。”皇後親自取下她原本的耳墜,換成新耳墜,含笑道,“江然那小子畢竟年紀要長,竟也不懂讓着妹妹。”
“明曦可不需要他将我當成妹妹,明曦還想當他姐姐呢。”
她玩笑話說得俏皮,整個太凝宮都笑起來。
皇後揉着肚子道:“你呀你呀,你們都是這副性子。”
程瑤棠撫着耳墜,笑眯眯問身旁的宮女:“好看嗎?”
“縣主好看。”
宮女遞過來一面銅鏡。
奈何她想轉移話題,皇後卻不肯,“聽說上次和江世子出去,還遇襲,好幾名刺客兇殘無比,可吓壞了吧?”
“傳言誇張了些,其實也沒那麽可怕,羽林軍來得很快。”程瑤棠摸摸耳垂,懶洋洋地道,“這耳墜好看,還是皇後娘娘的眼光好。”
皇後詫異道:“明曦膽子倒是大,若換做旁人,怕是要受驚病個好幾日。”
“我父王也總說我有爺爺的氣勢與膽量。”程瑤棠笑眯眯的,“當年先帝差點被擒,爺爺無懼生死,三進三出才救出先帝,此事還時常被先帝念起呢……娘娘挑的這兩件都極好,明曦就要這兩件吧?”
皇後似乎才回過神來:“你喜歡便好。”
“多謝皇後娘娘賞賜。”
看着福身謝恩的人,皇後似笑非笑:“明曦長大了。”
“明曦的确已經不是小孩子,當然不能像從前一樣,任性不懂事。”
程瑤棠從太凝宮出來,餘晖灑在高高紅牆上,四四方方的天,淡淡的溫柔顏色。
丹華捧着裝着耳墜與步搖的錦盒,忍不住道:“奴婢怎麽覺着,皇後有意針對江世子?”
就是針對的樣子有些叫人不舒服。從前縣主也總故意針對江世子,但卻是明明白白絲毫不僞的,不像現在……總覺得這應該叫陰陽怪氣?
“誰叫江然這般人見人恨。”程瑤棠說着說着還笑起來,像只小狐貍。
說着,她一擡眼,卻見前方出現兩道身影。正巧,那兩人也看了過來。
果然呀,背後不能說人。
但,話說他們倆,一個笑裏藏刀,一個虛情假意,能有什麽共同話題?
“阿棠。”
當先喊她的依舊是吊兒郎當的江世子,朝她嬉皮笑臉。
程瑤棠微微福身颔首:“明曦見過太子殿下。”
又轉而似笑非笑喊江然:“江世子。”
對于這個稱呼,江然挑了挑眉頭,依舊只是笑着。
周元昊微微一笑,道:“聽說母後請你入宮。早前就總聽母後提起你,挂念你,今天你入宮,想必十分高興。你若得空,可時常進來。”
程瑤棠道:“承蒙皇後挂念,叫明曦進來挑選幾件首飾。”
幾個人客氣且無趣聊了幾句,便各自散開。
程瑤棠和江然都是要出宮的,必不可免要走在一塊。江然‘啧’了聲,嘆息:“今日阿棠好冷漠,叫你的阿然哥哥,心裏頭未免拔涼拔涼。”
程瑤棠揚眉一笑:“接連幾次聽到江世子的壞話,當然少不了要冷漠一些,這才該是正常态度。”
聽她這麽說,江然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他低低一笑,又忽而意識到什麽,眉梢處都是愉悅,“不管旁人怎麽說,阿棠還是站我這邊的。”
只要一想到這點,就覺得這點不痛快也不算什麽。
這話說得篤定,程瑤棠忍不住道:“臉皮可真是厚……今日是陛下召見你?”
“皇後挂念你,陛下挂念我,所以我們才又這麽湊巧的在宮裏相見了。”江然悠悠道,“只可惜總要遇上些不想見的人,你說多膈應。”
他不用說誰,程瑤棠明白是誰。
她和江然自小就是明面上的死對頭。
江然和周元昊,則是虛情假意的‘兄弟’關系。就像丹華說的,看着關系還可以,其實陰陽怪氣得很。
不過這或許也是情理之中。江然這混世魔頭,是人見人厭,偏偏從小就很得陛下喜愛,衆皇子有的東西,必然不會少江然的那份。
周元昊可不像表面那般寬宏大度,這種事必然要記着,不高興也是肯定的。
這一點,程瑤棠早就看出來了。
嗯,大概就是嫉妒吧。
踩着金燦燦的石板路,程瑤棠微擡下巴,只淡淡望着前方,姿态優雅。
“上次遇襲的事情,到現在還未有結果嗎?”她頓一頓,“還是,正是那些幾次三番要說你不是的人?”
程瑤棠對于這些事,總是比別人要敏銳一些。早知道她能有這個猜測,江然也并不特意隐瞞,而是笑道:“如你所見。”
聞言,她眼中露出若有所思。
“看來阿然哥哥是早就知道,偏瞞着我這麽久。”
每次喊阿然哥哥時,總是這種似笑非笑的語氣,叫江然心尖一跳,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感到緊張。
“剛才見到太子殿下和阿然哥哥走在一起……我才想起來,據太子殿下所說,阿然哥哥在背後說我愛哭包,還說我吵架悍得很。這到底是太子造謠,還是真有此事?”
她歪着頭看來,笑眯眯的樣子十分可愛。
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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