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松許:我有一句mmp我一定要…
楚政說得話,有多半是不可信的,從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柳沅為了咽下嘴裏這一口肉,足足被骨頭渣子卡了三次,這真不能怪楚政粗心,雞崽的份量實在是太小了,他能扒出肉來已經實屬不易。
柳沅本是不想吃的,楚政剛撿回一條命,正是需要進補的時候,封山的大雪沒有完全化開,這點葷食是他們眼下唯一的好東西了,理應進到楚政的肚子裏。
“我不吃——唔!”
然而傻頭傻腦的男人顯然對這件事情在意非常,非得一口接一口的往他嘴裏塞。
柳沅避之不及的被塞了滿嘴,楚政實心眼,根本不管他能不能咽下去,只一個勁的給他塞肉,等都塞完了,還要拍拍他鼓鼓的腮幫子,檢查一下他存沒存住。
“快吃,沅沅,快吃——”
見柳沅腮幫子滾圓被噎得說不出話,楚政才心滿意足,他把剩餘的雞骨頭叼在嘴裏使勁嘬着味,一度用力到面上長疤都笨拙又滑稽的扭曲了一陣。
他也很想吃一口肉,但他舍不得吃,柳沅比他瘦多了,這樣的好東西,他得給柳沅留着。
“沅沅太瘦,要多吃一點!”
爐裏的柴火仍在燒着,楚政咽下嚼碎的骨頭渣子,有板有眼的湊去柳沅面前,學着他跟自己說話的方式,絮絮叨叨的囑咐着。
火光暖了他半邊身子,也映亮了柳沅的臉,宛若畫中的小仙子不再淡泊安靜,也不再漂亮疏離,他正紅着鼻尖奮力吞咽,秀氣俊俏的臉蛋繃得鼓鼓的皺起,滿是讓人心癢的稚氣。
楚政似懂非懂的看直了眼,慢慢和柳沅對上了目光,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倒影就在柳沅澄亮通透的瞳仁裏,而且是那麽的契合自然,仿佛已經存在了很久很久。
“.…..沅沅。”
楚政神情發怔,一時說不清自己腦子裏亂紛紛的場景,他遵循本能垂下頭去,,想要再去貼一下柳沅的唇,沙啞的疊字從他齒間溢出,他沒能察覺到自己正将這個昵稱念得多麽缱绻悱恻,像這樣溫軟俏皮的疊字,只有放在柳沅身上才不突兀。
可惜,近在咫尺的親吻,沒能成功。
楚政懵懵懂懂,柳沅被噎得眼淚汪汪,臨門一腳的當口,柳沅面上漲紅,捶胸頓足的連着咳了數聲,連額上都見了細汗。
楚政身形一凜,回過了身來,他這才隐約覺出自己可能又犯錯了,他怯怯一眨眼,有些心虛的詢問柳沅是不是難受,柳沅連咳帶嗆說不粗話,只伸手比劃着讓他去倒杯水,結果楚政傻不愣登腦子缺弦,理解不了這麽抽象的指示,只當柳沅是要打自己洩憤。
于是他言聽計從的縮着脖子把臉湊去了柳沅手邊,視死如歸的側過了右臉等着挨扇,并且眉目殷切,神色赤誠,一副毫無怨言的小媳婦模樣差點讓柳沅背過氣去。
兩只雞崽糟蹋完,家裏存糧見底,楚政只能就着雞骨頭啃窩頭,但他一點都不覺得虧,反倒吃得津津有味,在他看來,只要柳沅不跟他生氣,他連土都能吃。
春日方至,山裏天黑的早,柳沅晚上把家裏的糧食袋子倒了個底朝天,好不容易掃出來半碗碎碴子煮了粥。
一鍋苞米糊糊把楚政喂了個水飽,楚政平日裏是很聽話的,知道吃完飯就該鑽被窩睡覺,屋裏一共就那麽點地方,柳沅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守着楚政睡熟,他迷迷瞪瞪的小憩到子夜,等到月上中天,山路見明,他便輕手輕腳的動了身。
冬日山路難走,他一個瘸子腿腳不便,得花上比常人多一倍的時間進城,他不能讓楚政餓肚子,所以他得早去早回。
穿梭林間的松鼠晃着大尾巴陪他前行,悉悉索索的響聲格外活潑,山路拐彎處是大片的松林,柳沅眼尖,他走着走着便停下腳步,用助行的木棍在雪裏翻找了幾下,從枝頭跳落的松鼠和他盯上了同一樣東西,可它沒有柳沅手快。
藏在雪中的松果露出真容,柳沅拿竹棍向上一挑,挑了小鼠一身雪霧,輕輕松松的接住了半空中落下的松果,撲空的松鼠憤憤不平的躍回枝頭,柳沅循着動靜擡頭看去,那小東西正沖他吱吱嘤嘤的叫喚,豆大的小眼睛裏滿是憤怒的小火苗。
“啧。”
少有人會跟一個野物鬥氣,而柳沅卻是不一樣的,比起人,他更喜歡跟這些栖息山野的小動物相處。
月光皎白,青年一襲布衫眉眼盈盈,他唇角微勾,面上終于有了些與年齡相稱的活潑勁兒。
“略——”
他深吸了一口氣,很是幼稚沖着樹上的小東西做了個鬼臉,又鼓腮幫子又吐舌頭,氣得小松鼠甩着尾巴吱吱亂叫,他樂此不疲的逗了好一會,直到扯疼了臉上的傷口,他才仰起下巴冷哼一聲,抛着手裏的松果繼續趕路。
柳沅比自己預想的腳程快,他趕到縣城時,正是集市初開,商販剛剛開始擺貨。
這種地方開銷小,沒撿到楚政之前,他會做些木刻的小玩意放到集市上賣,他手很巧,做得東西可愛精致,想要賺點銀錢供自己日常生活是綽綽有餘的。
打前些日子開始,楚政吃藥用藥開銷大,他又沒有閑暇時間,只能動用先前攢下的老本。
他有個滿滿當當的小首飾盒,裏面東西有的值錢有的普通,那是他為數不多的念想,他從沒想過要把這些東西典當出去,可生活所迫,他有個嗷嗷待哺的楚政,便由不得多想。
柳沅這回拆了一支金釵,他把上頭的流蘇、鑲石、釵身分別去城裏的幾家鋪子換了錢,拆分的釵子價格肯定有所折扣,但楚政身份特殊,要是稀裏糊塗的在這種小地方露富,就等于把楚政往火坑裏推。
世道動亂未消,柴米油鹽都貴得離譜,換來的錢主要還是花在楚政的藥上,柳沅通醫理,他仍舊小心為上,接連去了幾家藥鋪分開買藥,每一家的劑量都恰到好處,看似只是針對尋常的跌打損傷病人,不會引起旁人的疑心。
買完藥的錢,只夠換兩袋雜糧,柳沅捏着錢在糧店門口猶豫半晌,最終咬牙換了一袋細糧兩斤雜糧,他不想再看着楚政梗着脖子往下咽窩頭了,楚政不該淪落到這種處境,他雖與之無關,但他還是不忍心。
最後一枚銅板,柳沅拿去買了一塊糯米糕,那東西原是五枚銅板一袋,不單個賣,他賣木刻時同糖糕攤子的婆婆比鄰,老人看他單薄可憐,才特意給他破例。
香香軟軟的糯米裹上紅小豆餡,再滾一層比別人多的花生碎,最後用油紙仔細裹起,不漏半點空隙。
柳沅耳根通紅,有些窘迫的将手裏銅板遞了過去,老人很是熱情的接過銅板将糯米糕塞給他,又順手從攤子裏頭給他拿了個小玩意。
“……婆婆?”
“拿着玩,年前給小外孫買的,也給你帶了一個想當壓歲錢,結果你還總不來。”
紅彤彤的撥浪鼓,繪着好看喜慶的花紋,晃起來聲音清脆,手柄下面還栓了兩個叮叮當當的小鈴铛,一看就是哄孩子的。
老人是真的一片好心,她先前看見過柳沅對着賣小孩家玩具的攤子發呆,她家裏剛好新添了外孫,看誰家孩子都覺得可愛,而柳沅面相少年氣重,至今看着還是像十六七的年紀,在她眼裏,柳沅這個歲數的孩子自然跟她家裏圓乎乎的小外孫是一輩的。
“來,再給你一塊,還熱乎的。”
上了年歲的好心人總是格外寬厚和藹的,她蹭去手上糖粉,輕輕拍了拍柳沅的肩膀,特意挑了一大塊糯米糕塞去柳沅嘴裏,就差像對待小孫子那樣給他擦擦嘴角。
“我——”
“好了,別謝啊謝的,趕快回去,這天陰得厲害,一會該冷了,別凍着。”
柳沅沒跟老人道謝,老人的生意很好,他叼着糯米糕愣在攤子前頭,很快就被身後的客人擠去了一旁。
日頭漸偏,集市上的行人越來越多,他捏着手裏的撥浪鼓瞅了很久才将它和糯米糕一起小心放去懷裏。
山路比來時難走,天氣陰涼,化開的積雪重新結了暗冰,他一雙單鞋不耐滑,走上兩步就得哧溜哧溜的滑出去。
臨近松林的山路尤其陡峭,柳沅走得格外吃力,他左腿使不上力,腳下不穩,稍一打滑就得囫囵摔下去,他屏住呼吸慢吞吞的在冰面上挪,兩個手緊緊抓着糧食袋的封口,生怕糧食撒出去。
懷中的撥浪鼓有一下沒一下的響着,混着林間枝頭的悉索聲響,柳沅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腳下,根本無暇顧及身邊松林的動靜。
與他有奪食之恨的小松鼠等候已久,終于迎來了報複的時刻,它靈巧的穿梭在枝頭,吱吱嗷嗷的沖着柳沅亂叫,甚至還想瞅準時機往柳沅身上撲,可就它準備弓身飛躍的時候,迎面而來的雪球精準無比的糊了它一臉,正正好好把它打下了枝頭。
“——吱!!!”
“沅沅!你回來啦,我等你好久了!給我給我,我幫你拿東西!還有這個,你看這個!我打到東西了,我們晚上可以烤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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