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楚政暖手寶,用了都說好

歷經劫難的小松鼠終于從柳沅脫下的外衣裏找到了松果,它抱着來之不易的寶貝縮到牆角啃得歡實,悉悉索索的動靜格外嚣張,楚政是被它吵醒的,但他現在沒空跟一只耗子計較。

柳沅一動不動的蜷在床邊,面上燒得通紅,論他怎麽叫,柳沅都沒精打采的半合着眼睛,沒法給他回應。

“沅沅……”

楚政眉頭緊皺,憂心忡忡的咬緊了齒關,他明白什麽叫發燒,也明白這種狀态有多熬人。

他剛被柳沅撿回來的時候就是這樣,那會他身上傷口發炎化膿,帶起高燒不退,他整日陷在渾噩不清的黑暗,連自己是死是活都分不清。

他不想再體驗那種感覺了,更不想讓柳沅像他一樣難受。

楚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托起了柳沅的頸子,纖細蒼白的脖頸仿佛是上好的脂玉,放到往日他大概還有空感慨欣賞,但眼下他絕沒有這份閑心。

他将柳沅一點點從單薄的被子裏撈出來,又穩穩摟住青年纖細的窄腰,将他打橫抱去了自己床上。

柳沅渾身就剩一副骨頭架子,這點重量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可他兩只手一直在隐隐發抖。

在他為數不多的記憶裏,他還是第一次這樣抱起柳沅, 在此之前,柳沅從未跟他有過類似的接觸,屋裏空間狹小,本就捉襟見肘,而柳沅硬是用木板搭了個簡易的小床,寧願整晚整晚的蜷在上頭伸不開腿,也不跟他擠在一起睡。

楚政不蠢,他明白這代表着排斥和疏離,柳沅對他很好,給他養傷治病,照顧他起居飲食,但他們中間始終有一層冷冰冰的東西,看不見摸不着,卻硬生生的梗在那,随時随地磨得他心頭淌血。

他們不該是這樣的。

盡管他不知道這份篤定和痛苦由何而來,但他異常執拗于此。

從他死裏逃生醒過來的第一眼開始,從他看見柳沅守在床邊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明白柳沅于他是最特殊的一個人了。

他很喜歡柳沅,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柳沅也能喜歡他。

“別怕……”

楚政自己的被窩裏還有些餘溫,他輕手輕腳的兜着柳沅坐去床邊,拉過了厚實的被角。

柳沅很瘦,白日裏穿着衣裳還說得過去,夜裏就不行了,薄薄一層亵衣遮不住他嶙峋的肩頸,楚政徹底擁他入懷的第一個感覺就是硌手。

“沅沅,別怕,我給你暖着。”

楚政喃喃出聲,學着柳沅照顧他的樣子,讓柳沅枕在自己肩上,冰涼柔順的發絲貼着他的下颚,像是上好的絲綢錦緞,他有模有樣的低下頭去,仔細掖好被子,生怕漏出一點縫隙。

他記得柳沅曾經這樣安慰過他,在他最渾噩煎熬的時候,柳沅就是這樣細聲慢語的守着他,一點一點的将他拉扯回人世。

“唔……”

遍體的暖意不是假的,被人摟在懷裏好生對待的感覺也絕不難受,柳沅在昏沉之間勉強有了點動作,他含糊不清的嗚咽出聲,下意識蜷縮得更緊了。

他偎在楚政懷裏打了個小小的寒噤,高燒帶起的酸痛讓他無暇顧及,他想将開始作痛的傷腿屈得更緊一點,因為他實在不知道怎麽才能不疼。

體溫讓漆黑一片的眼前開始斑駁扭曲,五顏六色的幻象在瞳仁前徐徐鋪展,柳沅咬緊了牙關,鼻尖冒汗,他左腿先後傷了兩次,脆弱不堪的骨頭明明已經不能支撐他正常行走了,可他白日裏還咬牙走了那麽多山路。

自作自受的後果總是比預想的還要慘烈,柳沅疼得齒關打顫,冷汗潤濕碎發,他像是襁褓中瑟瑟發抖的嬰孩一樣,拼命蜷着身子,想要扛過這一遭,他知道哭喊委屈都是沒有用的,這世上已經沒人能再護他了。

溫暖裹上膝蓋的時候,柳沅其實是沒反應過來的,他腦子裏混沌一片,斷開的思緒無法連接成串,疼痛暫緩的滋味像是夢境裏的錯覺,他懵懵懂懂的放松了已經緊繃到抽搐的筋骨,并沒有察覺到有人在幫他。

“沅沅,別怕,別怕,我輕輕的,不疼了……不疼了,沅沅,我給你捂着。”

高燒讓他失去了大部分聽覺,楚政的聲音變得霧蒙蒙的,柳沅迷茫不清的松開了滲血的齒關,無所适從的喘息出聲。

他再清醒一點就能意識到是楚政在照顧他,但他實在太怕疼了,他終究也曾被人千嬌百寵的對待過,這裏的一切遭遇本應與他毫不相幹。

“楚……”

柳沅顫着身子呓語出聲,他沒發現到自己喚出了一個久違的字眼,他只是太難受了,五髒六腑被高溫灼得絞痛,舊事逼得他走投無路,他妥協似的埋去楚政肩上,只當自己又陷入了一個虛無缥缈的夢境。

柳沅稀裏糊塗的睡了一夜,他醒時是第二日傍午,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他出透了汗,口幹舌燥,腦袋發沉,過于溫暖的被窩捂軟他的筋骨,他平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眨了好幾次眼,才勉強續上腦子裏的弦。

“沅沅……唔,你醒啦?”

楚政守了他一夜,天亮才勉強合眼睡下,床鋪一共就那麽大,楚政要給他壓被子取暖,只能同他依偎在一起。

“你——”

沙啞低沉的字眼落在耳畔,驚了柳沅一身冷汗,他近乎驚叫出聲,單薄的脊背緊緊繃起,像是快要拉斷的弓弦,只需再一碰,就會在哀鳴之中分崩裂析。

“別亂動,會着涼的。”

剛睡醒的楚政沒有多少傻氣,他睡眼惺忪的咂了咂嘴,像夜裏那般緊了緊手臂,生怕柳沅蓋得被子漏風。

“沅沅發燒,要蓋好。”

楚政的鼻音很重,他實在是太困了,他睜開還帶着水光的眼睛,懵懵懂懂的吸了吸鼻子,淺蜜色的小臂從亵衣袖口裏露出半截,也虧得他這段時間養好了身子,不然又得着涼生病。

“.…..”

柳沅心跳得極快,抽痛痙攣的血肉即将從他幹澀的喉嚨裏跳脫出來,他在驚慌之後勉強分辨出了自己的處境,楚政沒有跟他蓋一床被子,确切來說,楚政将家裏所有能蓋得東西都蓋在他身上了,其中還包括着楚政自己的外衣。

“沒有哦,我沒有和沅沅一起……”

許是柳沅驚恐得過于可憐,楚政終于清醒了過來,他急急忙忙爬下床,生吞下一聲呵欠,光明正大的敞着手讓柳沅檢查,滿臉都是那種想得到些許表揚的懂事和委屈。

“沅沅不怕,我知道沅沅不喜歡,所以我沒有和沅沅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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