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抹藥

杜家老宅內,爺孫倆正下着棋。

年輕人棋風淩厲,步步緊逼,定遠侯看着劣勢,卻在不動聲色中步步為營,不知不覺,已将年輕人的白子困入絕境。

勝負已定,年輕人哂然一笑:“彥和棋藝永遠不及外公。”

定遠侯眯着眼,開懷笑着:“和兒的棋風與以往不同,倒是進步了許多。”說完,定遠侯擡頭看着眼前與女兒酷似的外孫,女兒早逝,還好留下這麽個出息的外孫。

“聽聞,你最近和傅正臣走得很近。”定遠侯問着。

尹彥和點頭,“傅正臣喜歡下棋,棋逢對手才能暢快,這些年建安城裏棋藝能與他匹敵的并不多。”

定遠侯滿意點點頭,不枉費他為外孫尋來了國手張泉做師傅。傅正臣和賀州總兵周泰,一文一武,正巧是杜朝陽的左膀右臂,這些年杜朝陽能權傾朝野,少不得二人的幫忙,要對付杜朝陽,首先得卸了他一對胳膊,如今正風已前去賀州,只待事成,至于傅正臣,只希望彥和莫辜負了他多年的精心部署。

“聽說尹尚書有意扶植你入朝?”定遠侯繼續問着,女兒當初嫁進尹家他并不是十分滿意,畢竟嫁的不是尹家大爺,而是二爺,日後即便有個嫡子,也輪不到他繼承尹家,誰知大房竟能出了尹彥卿這麽個不慕權勢,遠離塵世的。

尹彥和卻是淡然搖頭,外人都道他運氣好,卻不知他的壓力,自幼尹彥卿便處處強于他,尹彥卿名聲在外,他不過是個在大哥的陰影下長大的不為人知的尹家二少,事事都讨好了大哥,小心翼翼生活,好不容易大哥搬出去了,他盼着能有出頭之日,可大伯心裏卻從來沒有真正放棄過大哥。

“大伯,是疼堂哥的。”一句話,已是說清了尹尚書的立場。

定遠侯卻不以為然,“唯一的親生兒子,肯定舍不得,可尹彥卿如此決絕,定不會再回尹家的,等再過些年,尹尚書身體不行了,還是得将尹家交由你手中的,不必操之過急,慢慢等。”

尹彥和點點頭,外公是他見過最能沉住氣的人,這些年,他最佩服的便是外公,可惜相處時日太短。

“老爺!”老管家匆匆走進來,朝尹彥和也行了禮,才是說道:“将軍府,有些不對。”

杜家老宅與将軍府正對門,平日将軍府一舉一動,定遠侯即便足不出戶,也心中明鏡一般,見管家神色不對,問着:“怎麽回事?”

老管家擰着眉,緩緩說道:“一大早何大人便跑去将軍府鬧事了。”

“何意?”一旁尹彥和插言,他也見過幾次何意,這個何意與大哥都是書讀得多了的,卻比不得大哥通透,整個人迂腐的很。何意素來看不慣杜朝陽把持朝政,但聽說因之前在宮中得罪杜朝陽差些丢了性命,之後已收斂了許多,如今怎還如此莽撞?

“是,正是內閣何大人,聽說是來退婚的,杜将軍将周家那表妹許配給了何大人。”

周家的表妹定遠侯見過一面,倒是個可人兒,之前還以為是杜朝陽的妾,卻不想會許給何意,何意與杜朝陽不對付,這是給了南洲何家天大的面子了。

“婚姻大事素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意縱容鬧翻天,只要何老拍了板,他就無法逆了何老意思,只是,杜朝陽是什麽人,竟會由着他大鬧?”定遠侯說着。

“屬下正是覺着奇怪,何意鬧了許久,最後還是管家将他強制押了回去,從頭至尾,沒有見到杜朝陽露面。”

管家這般說着,尹彥和卻是一笑:“這有什麽奇怪的,杜将軍何許人也,也能管這樣的閑事?”

定遠侯本也沒在意,可管家的下一句話,卻是讓他愣住,不得不深思。

“可是,都驚動了老夫人,老夫人差些氣暈過去,卻,還是不見杜将軍出現。”

當年也算是侄兒,定遠侯是看着杜朝陽長大的,這人從小聰明果斷,即便之後遭遇變故愈發冷情,卻一直是個孝子!老侯爺怒道:“杜朝陽不在府裏?為何沒有人來報!”

“屬下問過了門丁,杜将軍前日從宮裏回府後,再沒有出去過。”

定遠侯安排在外的門丁都是訓練有素的,絕不可能因為晃神沒看清,如果杜朝陽沒有從正門出去,那麽……大駭,定遠侯拍案而起:“快,給正風飛鴿傳書,讓他做事小心一點,杜朝陽可能去了賀州!”

這邊定遠侯府內氣氛凝重,直至入夜,定遠侯都難以入眠,輾轉反側,卻不知道趁着夜色,一人策馬入城,直奔皇宮。

“姑姑,這藥擦了兩天了,怎麽不見效。”燭光下,秦艾詞對着銅鏡,憂心忡忡說着。右手忍不住擡起,撫上一臉的紅疙瘩。

秋蟬将藥膏合上,走上前替公主将衣領拉起,道:“總需要時日的,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才不過兩三日,沒這麽快消去的。”

見公主垮着臉,秋蟬一笑,安慰着:“公主別多想了,且安心睡上一覺,指不定明兒起床就好了呢。”

秦艾詞挑着眉,一臉遺憾道:“可惜,如今這幅模樣不能出宮,我倒真想看看尹彥卿那張俊秀的臉上布滿紅疙瘩是什麽樣子!”

一邊說着,腦海浮現了畫面,遂忍不住噗嗤笑出聲,尹彥卿那樣出塵的人,怕是更難以接受自己的模樣。心中卻暗喜着:該!誰讓他給她吃毒蘑菇!

看着公主的笑顏,秋蟬手裏動作微微一頓,公主已經幾次在她面前無意識地提起尹彥卿了,以前公主會這樣惦着一個人,還是文世子在世的時候……

“公主感覺休息吧,天色不早了。”秋蟬整理好床鋪,說着。

月已高挂,平日這時候秦艾詞早已入睡,這幾日以為擦藥,倒是睡得晚了些。确實很困頓,秦艾詞打了個哈欠,難得的倒床就睡,很快進入夢鄉。

夢裏,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父皇帶她去西山獵場,她坐在馬上,馬後的人将她圈在懷裏,帶着她縱馬西山,領略秋風飒飒、落葉漫漫,直到夕陽西下,兩人依偎着,看落日長空……

夢裏的景致太美,嘴角不自覺含笑,坐在床頭的杜朝陽心情也是跟着好了起來,輕聲道:“想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

屋子裏燃着濃重的凝神香,因為擔心驚醒她,今夜杜朝陽刻意加重了劑量。三年前,秦艾詞剛去皇陵時,總噩夢連連夜不能寐,為了讓她能安然入睡,杜朝陽暗中尋了許久,才得了這些凝神香,效果确實很好,在燃香的幫助下,秦艾詞才能漸漸入睡,而今,她已經不需凝神香輔助入睡,可他還是将剩餘的香留着,因為他已經習慣夜裏來看一看她……

睡夢中的人自然不會回應,他也只是自言自語說着,而後從懷中取出一盒藥膏,這兩天,他風塵仆仆不分晝夜,便是去賀州為她求藥去了。

藥膏很是珍稀,天山百年才得一株雪蓮,煉成這麽一盒藥膏,周泰一直視若珍寶,平日都不舍得拿出來用,杜朝陽這回可是付出極大代價換來的,聽說功效很好。指腹塗抹上藥膏後,他格外小心的觸上她的臉頰,睡夢中的肌膚透着溫熱,讓即便面對千軍萬馬仍可面不改色的鐵面閻羅杜大将軍也免不了心神蕩漾。

微微愣神後,才反應過來正事,指腹在臉頰凹凸不平之上輕柔的塗抹,長樂從小愛美,如今這般,可以想象心傷。杜朝陽因為常年習武,手中布滿厚繭,是以一直小心翼翼地、動作極其輕微,只怕因為手繭硌了手下那柔嫩如水的肌膚。

指腹從臉頰兩側暈開,眉眼、額間,再到下颚,每一處都不曾錯漏,手心時不時感受着她鼻翼見呼出的熱氣,只覺撓心的瘙癢着,卻舍不得擡手離開。

臉上塗好藥膏後,杜朝陽低頭,替秦艾詞拉開錦被,錦被下,她只着單薄的亵衣,即便是躺着,亦勾勒着美好的身形曲線,平穩的呼吸帶起胸前不斷起伏,杜朝陽只覺口幹舌燥,下意識咽了咽口水,而後緩緩扯開秦艾詞的衣領,衣領下的肌膚如臉上一般,布滿了突起的紅疙瘩,可在杜朝陽眼中,卻是美極。

将她衣領愈拉愈下,粉紅的肚兜已若隐若現,直至她衣衫半解。看着眼前撩人的風情,杜朝陽抑制心中的悸動,将藥膏緩緩塗抹,從肩頸往下,經過鎖骨,前胸,小腹,再小心地替她翻身,塗抹了整個後背,一絲不茍,該碰的,不該碰的,倒是全部抹了個遍,可惜睡夢中的秦艾詞竟毫無知覺。

待衣服重新合上,錦被蓋好,仿若一切從未發生,屋子裏只淡淡散出的雪蓮香味與秦艾詞的體香交融。床上的可人兒仍舊睡得香甜,杜朝陽卻是無奈地看了眼雙腿間的突起,搖頭嘆息,回府後,怕是還得沖個冷水澡!

“好夢。”杜朝陽将藥膏收在懷中,而後從窗口一躍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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