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屠你滿門

小烏追上來的時候，玄青已經迷迷糊糊走了百餘裏，那幫鬼族的人早就逃的沒了蹤影。

可他還是執拗地朝着那些人逃遁的方向走着。

“主人，別追了。”

站在玄青面前，小烏展開雙臂攔住了他。看清主人的臉時，小烏忍不住一陣心疼。原本幹淨英俊的臉龐，此時已經被縱橫的血污沾滿，原本柔順的長發，此時蓬亂地散在肩膀上。身上的衣服縱橫着血淋淋的刀口，只有一雙眼睛是熾熱而專注的，空洞地看着前方。

玄青目光冷冷在小烏臉上掃過，并沒有做片刻停留，繼續虛空地向前望着，嘴裏喃喃道：

“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小烏心裏一酸，忽然哭出了聲，兩行熱淚從眼角流淌下來。

“死者不能生還，主人您別這樣……”

玄青推開小烏，執拗地向前走着，小烏追上去，一把拉住玄青的袖子，跪在地上懇求道：

“主人，您別這樣。那幫人已經走了，追不回來了！”

玄青怔了怔，想要再次推開，卻被小烏緊緊地抱住了雙腿。

“小烏，你松開。”

玄青低聲道，“我要去鬼族，殺了那幫人……”

小烏卻是哭的更厲害了，仰面看着主人，眼淚汪汪道：“小烏不能讓你去送死，你現在去鬼族，無異于以卵擊石。主人想報仇就好好練功，将來實力夠強時候，小烏和主人一起去！”

玄青孤身戰鬥到現在，體內真氣虧空，周身已經無力至極，小烏攔着他，他竟使不出力氣推開。不由心中怒氣橫生，從丹田直沖到天靈蓋。

玄青喃喃說道：“盧龍……有生之年，我定屠你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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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來，眼前一黑，身子就軟了下來。

此時，玄青已經軟在小烏的肩膀上，小烏将主人橫身扛起，朝着青陽宗走去。

……

玄青昏迷了兩日，才漸漸蘇醒。

狀态并不好。

小烏的心始終提着，時時守護着主人，不敢離開半步。

他深知主人的脾性，一個看不好，說不準惹出多大亂子呢……

他将幻雪劍收了起來，兩天以來，一直衣不解帶的看在主人身邊。清晨，小烏端來一碗湯，拿小勺子一口一口喂主人喝下。

“我要屠你滿門……屠你滿門……”

玄青的＝眼睛忽然暴睜，直挺挺地盯着頭頂，片刻之後，再次合攏。

小烏的心沒來由地突突狂跳，主人的狀況，真叫人擔心。

這樣的情況持續着，直到第二日，玄青才緩緩醒來。他盯着頭頂上方看了一會兒，一句話都沒有說。

“主人。”小烏走過來，玄青掃了一眼小烏手中的湯碗，無限平靜地問：

“我睡了多久？”

主人超乎尋常的平靜，讓小烏更加擔心了。如果說玄青醒來提着長劍要去砍人，小烏反而不擔心，只要勸解幾句，主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判定實力之後，自然不會做傻事。

可是主人什麽都沒有說，這樣平靜，太不正常了。

玄青緩緩站起身子，接了小烏手中的碗，“我的藥？”

小烏錯愕了一下，随即點了點頭。

玄青二話沒說，仰面将碗裏的湯藥喝了一個幹淨。然後将碗放置在桌子上。他環視四周，看不到幻雪劍，便問：

“劍呢？”

這一問，小烏心裏一緊，一把抓住玄青的雙臂，緊張地道：

“主人，您要幹嘛？”

玄青見他如此緊張，随即扯動了一下嘴角，淡淡道：

“練劍啊……快去拿。”玄青催促了一聲。小烏卻傻了眼，主人的表現太不正常了。

小烏看向主人的眼睛，原本的生機從眼眸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的平靜，死水一般的平靜。

“您……沒事吧？”

小烏遲疑着，身子并沒有動，如果主人此時持劍再次殺到鬼族，那可是萬萬不可。

見小烏擔心，玄青淡淡道：

“我沒事，只是練劍，快去拿。”

小烏見主人并不像要出去拼命的樣子，這才“哦”了一聲，轉身将藏好的幻雪劍重新取出來，交給主人。

望着幻雪劍，玄青擡手一握，清冷的目光中帶了幾分犀利。

他吃着幻雪劍，就出了門，直接來到了紅松林。

小烏不放心，這才偷偷跟了出來。

只見偌大的紅松林中，只有玄青一個人，他快速地移動着腳步，歷練着幻雪十三式。每一招都狠辣異常，這一練就是幾個時辰。

“主人從來沒有這樣過，往常也就一兩個時辰，如今練了幾個時辰了還不停手……”

小烏自顧自喃喃道。耐不住心中擔憂，便上前一步：

“主人，該休息了。”

正在狂練的玄青聽到小烏喊他，随即停下手，目光平靜地掃了他一眼，淡淡的應了一聲，随即收劍返回。

一夜之內，并無異常。

小烏接連跟了主人數日，也不見有什麽動靜。也許，主人已經忘了那場傷痛了，這未必不是好事。

玄青開始如常的去丹藥坊，如常的去修習煉丹術，一切和往常的日子并沒有半分不同。

這一日深夜，見主人久久不回，小烏心下生疑，便起身去煉丹房去找，結果沒找到。這才急匆匆直奔着紅松林來。

紅松林是一處閑置的林地，平時很少有人來。

小烏找了好一陣子，在一塊巨石上，發現了主人的身影。

主人正在盤膝而坐，運行着體內的真氣，狂暴的真氣團朝着主人瘋狂湧動着，主人不是第一次修煉，對于這樣的景象小烏并不奇怪，只靜靜地看着。

淡淡的月光灑在玄青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拖曳的好長。

真氣緩緩進入他的體內，片刻之後，他眸光倏然一亮，眸子中蜿蜒出幾道蚯蚓一樣的黑線，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極其森寒可怖。

玄青運轉着太荒經，周遭的真氣翻湧着，被他一吸而空。

他聚集着厚重的黑色真氣團，那真氣團蜿蜒如一條長舌，從天靈灌入。

最後一股真氣被他收入體內，此時，玄青緩緩站起身子，将斜插在一側的幻雪劍拿起，眸光一寒，對着數步之遙的巨石狂劈起來。

“轟！”巨石崩裂，碎裂的石頭四散飛出，落在地面上。

玄青仍不停手，幻雪劍在周遭瘋狂地砍着。

“咔嚓”一聲，一摟粗細的松樹被他攔腰砍斷，巨大的樹冠轟然落在地上。

小烏靜靜地站着，看着山石和林木在玄青的狂砍之下，一片狼藉。

玄青仍舊不罷休，手中的劍瘋狂地舞動着，足足砍了一個來時辰，直到他已經全身無力。

劍“當啷”一聲落在地面上，玄青無力地單膝跪地，整個人以一張怪異的姿勢，貼近地面，仿佛承受了不能承受之重，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滴滾落下來。

他單手緊緊抓着劍，似乎這樣的發洩仍舊不夠，想要起身，卻沒有半分力氣。

小烏上前探了一步，旋即又停了下來，依舊遙遠地注視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玄青仰天長嘯，發出一聲悲痛的怒吼。

片刻之後，一切歸于靜寂。又過了許久，只聽他喃喃道：

“盧龍，此生此世，我與你不共戴天！”

聲音很低，如戲如訴，玄青很明顯是說給自己聽的。

小烏聽到了。

原來，主人從來也沒有忘記那場災難，苦痛和恥辱，從來都沒有忘記１

然而他之所以如此平靜，只不過是将深深的仇恨，隐藏在了心裏，不被外人知道而已。

小烏深深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他知道，主人沒事，主人會好好活下去，因為他還有切齒的仇恨沒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