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覺醒來,柳意深的枕邊又空了,言簡似乎總是這樣,在他沉睡的時候,悄然離開。

不過這樣也正常,他們又不是真正的情侶,言簡當然不可能摟着他,等他睜開雙眼時,再送上一個溫柔的早安吻。

他們之間,再多的溫存都是假的。

柳意深眨了眨眼睛,望着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才緩緩坐起身。

他身上的信息素氣味減淡了許多,脖子處也留下了被反複啃咬過的齒痕,很深很重,毀了之前整齊的印記,疤痕也許一輩子都去不掉了,柳意深俨然已經成了一個被Alpha解除标記的Omega。

渾身上下酸軟無力,柳意深卻倍感輕松,因為一顆心自由了。言簡終于放過了他,他們私下裏的關系也徹底斷了。

柳意深走出房間後,就見到了家政阿姨,她做好了飯,也拖出了一個行李箱。

柳意深認得,這是他的紅色行李箱。

之前言簡親自去了一趟靜安花苑,将柳意深的衣物帶了回來,這時候也幫他收拾好了。

其實柳意深早有離開的打算,他自己也整理過行李,很多衣物他都不準備要了,只裝了一些放在行李箱中。他的行李箱一直放在靜安花苑那邊,随時都可以拖走。

柳意深有幾分恍惚,或許言簡早就知道他要走的事了。

家政阿姨讓柳意深先吃飯,等填飽肚子了,助理安溢就會開車來接他,這些都是言簡吩咐的,他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柳意深向阿姨詢問言簡的行蹤,今天是周六,言簡難道又去忙工作了?

“言先生一大早就出門了。”阿姨說道,臉上卻露出了為難的苦笑。

柳意深看了看衣櫃裏挂着幾套西裝,還是與昨天一樣,玄關處鞋櫃裏的鞋子,也并沒有少一雙。

阿姨在說謊,但柳意深點點頭,沒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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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書房的門今天始終關着,準确來說,是從裏面反鎖了。

柳意深猜到言簡極有可能就在房內,他擡起手準備敲門,但遲遲沒有落下,反而收了回去。

言簡顯然不願再見到他了,他又何必做多餘的事,他們之間,連最後的告別都沒必要了。

書房裏彌漫着煙味,站在書房的窗前,言簡面無表情,一雙幽邃的眼卻透過窗戶,往樓下看去,眸光一路追随着柳意深。

柳意深拖着紅色的行李箱,和助理安溢一起走在院中,等兩人穿過前院,便到了門口,安溢的車子就停在門口。

言簡望着柳意深慢慢遠去的背影,希望他不要回頭,就這麽一直往前走。不然的話,柳意深回頭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很可能就會反悔,改變主意。

哪怕是強迫,他也要把這個男人綁在身旁。

柳意深走到院門口,腳步滞了滞,還是禁不住轉過了腦袋。他回頭往二樓書房的方向看去,書房的窗簾沒有拉,然而窗前也沒什麽人影。

見柳意深停駐了片刻,表情也呆愣愣的,安溢奇怪道:“柳哥,看什麽呢,快走吧。”

柳意深:“……好。”

坐上了安溢的車,柳意深漸漸遠離了這裏,他心想,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回來了。

躲在暗處,靠着牆的言簡閉上了雙眼,他看起來頹廢又無力,但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大,把手機捏得很緊。

手機屏幕還亮着光,停留在了他微博小號的私信界面……

沒一會兒,手機震動起來,言簡接通了電話:“你們把人送到醫院,告訴他,他哥哥很快也會過去。”

柳意深很想離開南城,可父親還在醫院治病,弟弟也差兩天就能出獄了,所以他暫時住進了醫院附近的酒店。

将行李放到了酒店,安溢又載着柳意深去了醫院。

醫院門口,柳意深向安溢道了別:“小溢,你送到這裏就好,之後就先回家吧,謝謝。”

安溢在柳意深身邊做事将近五年了,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這也是安溢送柳意深的最後一程了。

“我明天會去公司辦手續,與華寰娛樂正式解約,今後你就不再是我的助理了,小溢,這些年辛苦你了。”

安溢不肯走,他的眼中滿是留戀:“柳哥,我舍不得你。”

“我不僅是你的助理,同樣也是你的朋友。柳哥,從我倆第一次見面時,你就這麽跟我說過,這些年我也不覺得辛苦,我一開始做事老出錯,反倒是你,處處包容和照顧我。”

柳意深笑了笑:“有些事得慢慢來,圈子裏水太深,最初你不懂,我也想得太簡單,小溢,但你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了。”

“柳哥,以後我跟了其他藝人,可能沒法随傳随到了,可我們還是朋友,如果你有事要幫忙,盡管喊我,只要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盡我所能。”

“好。”柳意深拍了拍安溢的肩膀,他嘴上答應了,但知道安溢有這份心意就好,畢竟柳意深再也不想接觸娛樂圈,接觸與言簡有關的人和事了。

與安溢分開後,柳意深進了父親的病房,經過前段時間的治療,父親已經從重症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

不過柳意深明白,那些該試的辦法,醫生們應該都試過了,只是在幫父親多拖延一會兒,讓他能多活些日子。

剛一走進去,柳意深就呆住了。

守在父親病床前的身影陌生又熟悉,曾經十八歲的任性大男孩,好像一夜間長大了,二十幾歲的面部輪廓更加深刻,五官立體,身上也透着同齡人沒有的成熟堅毅。

聽到腳步聲,也瞧見了父親眼中欣喜的淚花,陸鑫茂一擡眼就迎上了柳意深的目光,他張口就喊了一聲“大哥”。

柳意深的心頭一軟,笑着回應道:“茂茂,你瘦了,也長大了。”

柳意深是随母親姓的,而父親和弟弟都姓“陸”,他不是真正的陸家人,但父親仍然将他視如已出,弟弟陸鑫茂也一直乖巧地喊他“大哥”。

弟弟陸鑫茂十八歲那年,成年的生日剛剛過去沒多久,家中就遭遇了巨變,他因為吸-毒傷人,被判刑了。

剛被關進去的時候,陸鑫茂還大叫大吼着,說自己沒錯,是那些混蛋們活該,他恨不得拿刀把那些人全部捅死!

後來時間久了,像是刺猬身上的刺都被扒光磨平了,陸鑫茂的暴戾也漸漸收斂了。吃了幾年牢飯,陸鑫茂成功戒掉了毒-瘾,在獄中也表現良好。

服刑期內,他通過自學考試,參加了成人高考,之後有了大專文憑,還考了一些專業證。

監獄長屢次表揚陸鑫茂,他的刑期也被縮短,但離他真正出獄的日子,還有兩天。陸鑫茂今天本不該出來,可他也不清楚是什麽緣故,反正突然就提前兩天,被放了出來。

期盼了好幾年,終于盼到了一家團圓,柳意深的內心百感交集,眼中也頓時有了淚意,不過更多的是激動喜悅。

這幾年他所有的苦,都值了。

父親的生命被延長,才能等到牽挂了好幾年的弟弟,才能握着弟弟的手,高興地揚起了嘴角。

這對親父子倆沒有造成太大的遺憾,柳意深很感激主治醫生和負責看護父親的幾位護士。

之後柳意深向主治醫生楊醫生道謝,還送了禮,楊醫生搖搖頭,沒有收下:“這是我該做的,況且……”

柳意深怔了怔:“況且什麽?”

“沒什麽,現在你們一家人團聚了,我也很為你們高興。”

兩周前,有人故意放出了關于柳意深的大量黑料,扭曲和誇大事實,明顯是要毀了他,言簡及時讓公關處理了。

現在柳意深已經退圈了,真愛粉們傷心欲絕,有些不明真相的網友即便議論,也是在背後說說,畢竟柳意深都不當明星,遠離娛樂圈了,久而久之,大家也會慢慢遺忘柳意深。

言簡卻不可能忘,他一直在追查此事,目前有了線索,而徐辰堯順着這條線索,幫他查到了幕後主謀。

“應該跟尚元集團有關。”

徐辰堯語畢,言簡瞬間就想通了一些事。

這之前公司有些高層故意隐瞞,不希望言簡繼續深究下去,他們都覺得言簡沒必要為了一個一直火不起來的三流小藝人,得罪了金融圈的大佬。

要知道尚元集團的旗下有幾十家公司,産業無數,他們近兩年把目光放到了影視圈,也投資了幾部電視劇,将來會是很不錯的商業合作夥伴。

言簡皺緊了眉頭:“是朱總?”

徐辰堯搖搖頭:“不,朱總沒見過柳意深,他的小兒子倒是見過幾次,我看這件事八成就是那位朱少爺花錢鬧的。”

柳意深出演男三號,和鄭舟川合作拍《預測》那部戲的時候,朱少爺就來探過班,當然那時候他不是為了柳意深,而是劇中的女二號。

朱少爺男女通吃,私下裏也睡過不少的明星嫩模,當時養在身邊的小情人,還是個看似清純的小姑娘。

不過朱少爺留意到了柳意深,柳意深眉眼精致,腰細腿長,很合他的口味,再說朱少爺很久沒碰男人,也有點想念征服男人的滋味了。

之後柳意深參演了古裝劇《不散筵席》,尚元集團又正好是投資商之一,朱少爺在開機宣傳的酒宴上,再一次見到了柳意深,這下子就完全惦記上了。

柳意深在拍戲期間被他騷擾過,等柳意深殺青離開劇組後,住在帝都的朱少爺離了家,也在南城呆過一陣子。

這麽多事實擺在眼前,徐辰堯嘆了嘆:“阿簡,看來柳意深之前是受欺負了。”

話音未落,他就聽到了“咚”的一聲,言簡打翻了辦公桌上的杯子。杯中滾燙的茶水瞬間灑了出來,濺到言簡手上,導致他的手背一片通紅。

“阿簡!”徐辰堯吓了一跳,“是不是很燙?你有沒有被燙傷?”

他一邊問,一邊拉着言簡的手,打算帶他去洗手間用冷水沖洗,如果真被燙傷了,還得塗藥。

言簡卻怔怔的,仿若察覺不到痛楚一般。

另一邊,柳意深暫居的賓館裏,他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了鄭舟川的面前。

一得知柳意深重獲自由了,鄭舟川就急忙聯系了他,也找到了柳意深和弟弟目前的住處。

“意深,你受委屈了,但以後就自由了,不會再有人欺負你。”

柳意深一笑而過:“瞧你說的,好像我以前過得多糟糕似的,你別想太多,沒人欺負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柳意深眨了眨眼,目光有些躲閃,鄭舟川的眼神卻很犀利:“又在騙我。”

“……”柳意深沒吭聲了。

曾經多少個夜深人靜時,他與言簡同床異夢,柳意深反複在想,被喜歡的人“欺負”,到底是開心多一點,還是傷心多一些?

柳意深想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床伴,可他對言簡動了情,這是不該有的。

當那位朱少爺壓在他身上的時候,也一再諷刺着他:“柳意深,你怎麽這麽賤?”

“你難道還沒認清事實嗎?言簡他就要和徐辰堯訂婚了,而你是什麽?是早就被玩爛了的貨色,他根本不在乎你,遲早會扔了,倒不如你現在換個主子,好好伺候本少爺。”

結果柳意深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将朱少爺推開,又踹了一腳。

他明明可以這麽反抗一個人,卻總是在言簡的身下,疼得眼淚直流,哭叫求饒,像是嬌弱的女Omega一樣。

真難看。

那晚柳意深跑了後,他知道朱少爺不敢輕易動言簡,但他的星途,怕是要毀了。

不過這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因為他已經精疲力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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