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兩人的唇瓣即将相觸,言簡卻往後一退,躲開了徐辰堯的這個吻:“小堯,讓我再考慮考慮,好嗎?”

徐辰堯滞了滞,但眼底的失落很快一閃而過,他露出了淡笑:“好,你可以慢慢考慮。雖然我爸媽很焦急,但我不急,反正都已經等了你這麽多年,再多等等也無妨。”

言簡聽得心生酸楚,他望着徐辰堯的眸光中,也多了幾分憐惜:“你就這麽喜歡我嗎?”

“阿簡,同樣是這個問題,你還記得嗎?之前我也問過你。”

之前徐辰堯擅自帶言簡離開了言家大宅,他那時候問言簡,當真就那麽喜歡柳意深嗎?

言簡當時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我想見他。”

到了如今,言簡的眸光忽明忽暗,心中也是五味陳雜,他捏緊了拳頭:“我明白了,我會盡快給你答複。”

與南城鄰近的徽城,柳意深沒有繼續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而是搬進了賀大叔的家裏,與他同住在一個屋檐之下了。

賀大叔的家裏又小又破,他本來很擔心柳意深會住得不習慣,覺着不舒服,柳意深卻絲毫不介意,表示只要給張床,能讓他躺着養傷,屋裏也打掃得幹淨就成。

那天,柳意深在那些追債流氓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說了,要幫賀大叔還錢。

流氓們驚疑不定,賀大叔也立馬瞪大了雙眼,沖柳意深直搖頭,勸他別做這種傻事。

柳意深淡淡一笑,盡管這個決定有些魯莽和沖動了,但讓他在這時候丢下賀大叔不管,也不可能了。

柳意深先前把大量的積蓄都轉到了弟弟陸鑫茂的銀行賬戶上,這次到徽城只帶了一點錢。他沒再花錢繼續租房子,也變賣了手表,一些衣服和鞋子,畢竟柳意深曾經是明星,穿過不少名牌,這次行李箱裏也塞了幾套。

但變賣這些湊出來的錢有限,遠遠不夠,柳意深還有兩三張銀行卡和信用卡,他問:“賀叔,你還欠他們多少錢?”

賀大叔滿面愁容,用手比劃出了一個數字“二十”,還差二十萬左右。

這麽一筆數目,在有錢人眼裏根本算不了什麽,他們高興起來大手一揮而已。但對于聾啞的賀大叔來說,就很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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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和妻子一起開的店鋪早賣了,目前沒有穩定工作和固定的收入來源,不方便去銀行貸款,很多貸款機構也不會受理。

經歷了喪子之痛,妻子也失蹤不明,賀大叔的周圍無親無故,他又是聾啞人,現在只能靠賣烤紅薯,艱難地維持生計。

然而催債的流氓步步緊逼,再三警告和恐吓他,最遲到今年年底,必須要還清所有債務。

“賀叔,你之前和楊嬸是開蛋糕店的?”

賀大叔點頭,他的妻子賢惠能幹,并且很會做糕點,烤小餅幹等等,雖說不是專業的,但她也算是店裏的半個糕點師傅。

賀大叔還打開手機相冊,給柳意深看了妻子的照片,以及他妻子以前親手做的各式蛋糕。

談及愛妻,賀大叔用手不停地比比劃劃,原先看起來沉悶的他,此刻眼角眉梢都透着濃濃笑意。

柳意深也受到這份幸福的感染,一邊做着簡單的手勢,一邊說:“賀叔,我也喜歡做甜點,只是手藝一般。”

賀大叔一笑而過,說柳意深一看就機靈聰慧,只要肯花功夫多學多做,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柳意深笑着,心情愈加輕松愉快,但賀大叔欠下的債務始終像座大山一般,壓着他們。

“賀叔,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天天賣烤紅薯能賺幾個錢?要不我先幫你還一部分錢,等我的腳好了,我們再一起開店,重新把蛋糕店開起來。”

賀大叔一聽,一個激動就想要下跪感謝,柳意深見此及時拉住了他,對他搖搖頭:“你別這樣,我可擔待不起。賀叔,其實你和曾經的我,很像。”

弟弟突然被警察抓走,父親病危,需要高昂的手術費,曾經的柳意深也很落魄無助,甚至賣了身。

賀大叔愣了愣,打着手語問柳意深,那時候也有好心人幫了他嗎?

“嗯,是位很好的先生。”語畢,柳意深的手掌就輕輕放在了自己隆起的肚皮上。

每每想起言簡的時候,他的心裏泛着酸疼,卻又能感到暖意。

柳意深是過完元宵節走的,從年初到現在,早已過了半年。南城這邊的房子,陸鑫茂一個人住着,總歸有些空蕩蕩的,并且這半年來,他身為鄭舟川的保镖,跟着鄭舟川各地跑活動,也不是經常回來,因此這個家顯得愈發的冷清。

其實于他而言,沒有父親和哥哥在身邊,陸鑫茂孤零零一個人待着的地方,又怎能叫做“家”呢。

陸鑫茂上周不小心受傷了,他的胳膊被人用刀子劃傷,出了血,也留下了一道長口子。醫生縫了七八針,這星期拆了線,陸鑫茂也不必再裹着紗布了。

不過他胳膊上的刀痕一時半會兒去不掉,這陣子需要每天定時塗藥。

由于傷到了右手臂,今晚陸鑫茂正低着頭,用左手塗抹着藥膏,忽然,他聽到了自家的門鈴聲。

陸鑫茂立即放下藥膏,他起身開門後,一擡眼就看到了鄭舟川。

因為之前來過許多次了,鄭舟川此時一點也不見外,他笑着扶陸鑫茂坐下:“鑫茂,你自己上藥不方便,我來幫你吧。”

陸鑫茂搖頭:“不用麻煩,我差不多塗好了。”

鄭舟川卻很堅持,也自覺地拿起藥膏,幫陸鑫茂輕輕擦拭和塗抹着傷口,他有些感慨:“這半年以來,鑫茂,你沒給我添過麻煩,倒是我……總之,你這次是為了我受傷的,要是不讓我幫你做些什麽,我心裏會過意不去的。”

“鄭先生,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你,保障你的一切人身安全。”

“這個前提是你得護好你自己!鑫茂,意深把你托付給我,是希望我能照應你,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那以後我可沒法向他交代了。”

鄭舟川面容嚴肅,他一再強調着這事,平日裏溫柔陽光的大衆男神,一旦唠叨起來,倒像個總愛老生常談的長輩。

陸鑫茂逐漸習慣了,這時候一般都點頭稱是,不然肯定又要被鄭舟川繼續念叨了。

現在正值六七月份,夏日炎炎,陸鑫茂這會兒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兩只手臂看着白皙細瘦,卻結實有力,他的拳頭也很硬。

将傷口處的藥膏塗抹均勻,鄭舟川就收起了藥膏。陸鑫茂望着自己的胳膊,忽然有點出神,他想起自己曾經年少無知,就是愣頭青一個,他和人打架,卻被別人注射了毒-品。

他毒瘾發作時,難受極了,一針針地紮入手臂中,使得手臂上全是可怕的針孔,後來在獄中待了幾年,幸好就徹底戒掉了。

“這個黑粉太瘋狂了,真沒想到他會偷偷攜刀入場。”鄭舟川的話,拉回了陸鑫茂的心神。

他應和地點點頭:“是啊,我也沒想到,鄭先生,原來你居然有那麽可怕的anti飯。”

“鑫茂,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但社會上潛藏着太多你難以想象的惡意,人心難測又險惡,我現在的确是有千萬粉絲,但不可能人人都喜歡我,肯定也有讨厭憎惡我的人,而且去年的時候,我就多出了一大批黑粉。”

“是因為你去年公開維護我大哥嗎?”

陸鑫茂話音未落,鄭舟川就眼神一變,愣住了。

“……”陸鑫茂沒再出聲,他垂下眼眸,避開了鄭舟川的視線。

跟在鄭舟川身邊久了,陸鑫茂也逐漸了解這個圈子。鄭舟川在娛樂圈裏跟別人打交道,守在一旁的陸鑫茂,自然也免不了聽到一些閑言閑語。

再說去年柳意深退圈的消息,也不是秘密,如果陸鑫茂真的想查,遲早都會弄清前因後果。

陸鑫茂是很敏銳的,鄭舟川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嘆了嘆,道:“鑫茂,也許我不該讓你跟着我,你之後先在南城休養一陣子吧。”

“要休養多久?我不喜歡一個人無所事事。”陸鑫茂皺眉道,“還有,鄭先生你說大哥他什麽時候才能辦完事,回來接我呢?”

“你急了嗎?”

“我是擔心他。”

“意深應該遇到了一點麻煩,但他沒事。”鄭舟川的口吻篤定,因為他前兩天收到了一條報平安的短信,是來自一個陌生號碼。

鄭舟川試着打過去,但總是打不通,他猜到了這大概是柳意深發來的,而且鄭舟川随後又收到了一個快遞。

鄭舟川這時拿出平安符,遞給了陸鑫茂。陸鑫茂的雙瞳一縮,激動地站起了身:“這個難道是?”

“應該是意深寄過來給你的,他現在一切平安,當然也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

陸鑫茂接過平安符,将它緊緊地攥在手心裏:“嗯!我一定安心等他回來。”

不想再與過往的人和事有所牽扯,柳意深前前後後換了許多個號碼,他現在用的微信和微博賬號,也是新注冊不久的。

但他的手機通訊錄裏,始終都存着一個人的號碼,備注只寫了一個簡單的“鄭”字。

估計旁人都難以置信,柳意深竟然有常常活躍于熒屏上,當紅的Alpha男星鄭舟川的私人手機號。

去年柳意深去了鄭舟川的家裏探病,向他辭別之時,鄭舟川懇求柳意深保留他的手機號,如果出了大麻煩,一定要及時聯系他。

柳意深起初不願意,但終究是答應了。

三個多月前,大概是夏天的時候,柳意深在網上刷到了鄭舟川的消息,因為anti飯傷人的事件,鄭舟川上了熱搜,熱度也持續了一星期左右。

鄭舟川本人沒事,不過他身邊,其中一個姓陸的男保镖卻出事了,據說保镖是個Beta,身高不到一米八,年齡也才二十歲出頭。

當意識到這個小保镖很可能是弟弟陸鑫茂後,柳意深吓壞了,不過幸好只是小傷沒出大事,否則柳意深八成會挺着大肚子,匆忙跑回南城。

事後,柳意深匿名給鄭舟川發了信息,也把自己為弟弟求的平安符寄了過去。

不到萬不得已,或是被逼上絕路,以柳意深的性子,他是不可能主動打電話告知鄭舟川的,他寧可自己忍着受着,裝作自己平安幸福的樣子。

柳意深知道弟弟一定很想念他,他又何嘗不是呢?只是他如今的肚子高高鼓起,右腳也……

“咳……咳咳!咳咳咳!”

聽到了賀大叔難受的咳嗽聲,柳意深趕忙倒了一杯熱開水,然後他拖着有點跛的腳,走路歪歪扭扭的,拿着藥片到了賀大叔的床頭。

十月過後,天氣逐漸轉涼,秋冬時節如果不注意保暖防寒,是很容易着涼的,賀大叔就中了招。

将近六十歲了,賀大叔的身邊無子女照料,并且常年操勞,憂心着債務的事,體質自然很差,他這兩天得了重感冒,咳嗽不止。

柳意深看着心疼,便一直守在賀大叔身旁,但他大着肚子,也一瘸一拐的,行動比較緩慢。

柳意深的右腳幾個月前骨折斷裂了,現在之所以出了問題,沒能完全複原,是因為沒休養好。他在養傷期間,被讨債的流氓推了一次,之後有一次又意外摔了一跤,摔倒的瞬間,柳意深的第一反應就是護住肚子,結果腳踝二次損傷了。

等拆了石膏,柳意深總算能下床走路後,他的走路姿勢卻怪怪的,右腳已經有點瘸了。

柳意深當場就懵了,而賀大叔立即紅了眼眶,差點哭出來。

這是多麽心善溫柔的一個小夥子啊!可他卻有了殘疾。

賀大叔無比自責愧疚,他對不起柳意深,真的對不起!

他恨不得跪下來連連磕頭,也确實跪了下來,但很快就被柳意深扶起。

“沒事,我只是稍微有點跛,不影響平時走路。賀叔,等我們把欠下的錢都還清了,以後賺大錢了,肯定能治好我的腳。”

好像再多的苦難,柳意深都能淡淡一笑而置之。

兩天後,賀大叔的感冒好了,咳嗽也沒那麽嚴重,他一覺醒來,就發現守在他身邊的柳意深睡着了。

懷孕的人本就嗜睡,再加上柳意深這兩天又忙着照顧賀大叔,肯定也累了,此時柳意深歪着頭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沉沉地入睡了。

然後,賀大叔瞧見了柳意深夾雜在黑發中的幾根白發。

賀大叔的眼角又不禁濕潤了,這麽多時日相處下來,他早已将柳意深當成兒子看待了,見柳意深懷着孕,還如此疲累操勞,賀大叔的心都疼得揪成了一團。

柳意深沒法一次性幫賀大叔還清二十萬,還是得靠開店做生意才行,所以柳意深能下床走路後,就先貸款租了個門面房,前期花了些成本,開了一家別家品牌的蛋糕加盟店。

不像其它Omega孕夫們能好生在家養胎,為了盡早還清債務,柳意深前幾個月的時候一直比較忙碌,為了這家店實在操心不少。到了後來,瘦弱的柳意深,肚子也沒其它孕夫那麽大,現在甚至還有了白發。

時間匆匆,柳意深懷孕八個月了,賀大叔現在盯他盯得非常緊,叫柳意深一定要乖乖在家休息,現在什麽都別想別做了。他們店裏最近又招了新的店員小夏,地方又不大,兩三個人完全忙得過來。

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正式進入冬天了,已有九個月身孕的柳意深,就算想做什麽,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最近放松身心,突然開始唱歌了。

賀大叔總能看到柳意深一個人默默地望向窗外,上下唇瓣動個不停,他也聽小夏說起,柳意深這個月常常在唱歌。

小夏笑呵呵的,感嘆着柳意深的歌聲特別清亮好聽。

賀大叔心想,可惜他聾了,要不然也能聽見了。不過,盡管賀大叔聽不到,他卻能感受到柳意深歌聲裏的那份美好動人。

賀大叔做着手語,詢問柳意深在唱什麽歌?

柳意深笑了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賀大叔立即就懂了,他從柳意深張合的嘴巴中,讀出了“愛”與“喜歡”等等字眼。

所以這應該是一首能帶給柳意深幸福,令他開心的歌。

賀大叔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等賀大叔離去後,柳意深卻收起了笑意,他不由地攥緊了手裏的手機,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幾滴晶瑩的淚水,順着臉頰滑下,也滴落在了手機屏幕上。

滴滴淚水使得屏幕上顯示的訊息漸漸模糊看不清,但柳意深的心裏明明白白。

華寰娛樂的CEO言簡與一位姓徐的Omega先生确定訂婚了,就定在了下個月。

為什麽有些事明明早就預料到了結果,可當真正來臨時,卻仍然會痛徹心扉,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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