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牧場狩獵

大家都唬了一跳,鄭皇後先看了看身邊,早不見了牧笛身影,趕忙往場內找,果見一個小小人兒正被裹在滾滾沙塵中,離着高臺不遠,大約是方才偷溜下去的。牧宸和牧野已經騎馬奔來,周牧笛不知是吓傻了還是根本沒看到兩個哥哥,只在飛揚的塵土中也不躲避。

“笛兒!”鄭皇後焦急的聲音裏略帶了哭腔,這時再叫侍衛援救已自不及,連周凜都驚得站起身。

周牧宸已經看到妹妹就站在不遠處,急忙勒緊馬缰,馬兒受驚人立起來。周牧野一心取勝,待發現牧笛時已經勒不住直奔的馬兒,臺上孟貴妃驚覺兒子要闖出禍事,不由得也站起身緊盯着場內,驀地一騎快馬從旁斜逸而過,馬上一個人影直撲下來抱着周牧笛滾到一邊,周牧野在馬上一怔,索性放開缰繩讓馬兒跑到臺前,高舉了手中小鹿揚一揚,擲下獵物調轉馬頭又往回跑。

跑到牧笛身邊翻身下馬,周牧宸已經棄了馬守着他妹妹,旁邊還站着周牧白。牧笛小臉上全是灰,還是倔強的不哭出來,牧野氣狠狠的道:“怎的這般胡鬧,讓馬踏着了也是頑的?”

這時周凜和衆嫔妃都下了來,鄭皇後摟過女兒先看看臉,再摸了摸手臂,看牧笛眼圈兒紅紅的怕她摔着,牧笛搖搖頭,又扁了小嘴:“适才叫風迷了眼睛,看不到馬兒過來。”

周凜看女兒沒有大恙,知她受了驚吓,也不好深責她,再看牧白時,臉上手上盡是擦傷,便知方才舍身相救的定是牧白了,于是冷着聲音道:“還不過來謝過你三皇兄!”

周牧笛在母親懷裏探頭看看,周凜眉毛還豎着,表示父皇在生氣,這才乖乖的給小白福了一福:“牧笛謝謝三皇兄救命之恩。”趁着周凜轉頭吩咐太醫,牧笛悄悄向小白吐吐舌頭,看到他一身劍袖長袍都粘了灰,臉上的擦傷還和着些許血痕,便有些好笑又有些歉然。小白也沖她笑笑,神情間已帶着幾分兄長看顧幼妹的寵溺。

幸而只是些外傷,小白直說不礙事,不願勞煩太醫診脈,周凜知他性子,也不勉強,讓太醫院開了些上好的傷藥,太醫又細細囑咐了不能沾水忌口辛辣等等。

到了晚間,書瑤來伺候他沐浴,小白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別別別,我自己來。”

“太醫叮囑過那些傷口都不能碰水的,方才劉公公來還帶了皇上口谕,要我們小心伺候着,您這又是……唉,您別站起來,要什麽奴婢去拿。”書瑤趕忙上前去攙着。

“你怎麽又您啊奴婢啊的,不是說了沒外人在的時候盡管放松些麽,我聽着怪別扭。”小白扶着書瑤的手臂站起來,略伸展了一下手腳,沒什麽大礙:“只是蹭破點皮,又沒傷筋動骨,從前傷得多了去,還不是自己照顧自己。”

書瑤的眼圈兒都紅了:“那是從前。現在您是殿下,況且現在有奴婢們呢。”

小白很想翻翻白眼,怎麽又來了,便埋了頭不說話。

書瑤也自覺說重了,只得道:“你若覺得男女大防,我喚了小果子小團子來伺候吧。”

小白“噔”地站起來:“不準去!”站猛了腳上一崴,書瑤手快,忙伸出雙手扶他,少見他這邊厲聲說話,倒不知怎麽接話了。小白臉上紅了紅,拉着她的手放緩了聲音:“好姐姐,我真不礙事。只是今日騎馬累着了,你去打盆熱水來,給我淨了手臉,我也好早些歇息了。”

書瑤點頭應了,轉身去打水。小白嘆口氣坐回桌邊,曲臂支着頭,想着這件心事如何處理方得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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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書瑤端了水來,伺候小白搽手洗臉,再給他拿了一套幹淨的中衣,小白坐在銅鏡前,等着書瑤弄好手上的事情來給他散發,只聽書瑤站在他身後随口問道:“殿下今日可獵得什麽野味?”

“有啊。”小白故作神秘地頓了頓,看銅鏡中的書瑤也好奇地望着自己,才怪聲怪氣地接道,“獵了個妹妹啊。”

“哈哈哈。”書瑤掌不住笑出聲來,過了一會又道,“方才聽小丫頭們在外邊磕牙,二皇子今日拔得頭籌,菁華宮裏不知怎麽熱鬧呢。難得四皇子小小年紀竟也獵了只幼狐。”

“四弟本就精于騎射,連孟将軍都贊他将來必為将才。”小白調皮地笑笑:“她們必是說道自家主子了吧?怎麽?都不樂意了?”

書瑤只得回道:“晚膳後碧玥去領中秋節下的例饷,碰巧菁華宮的茹欣也在,您知道,內務府裏都是有些勢利的……”

“給咱們的人臉色看了?”小白擡起眼,有些不樂意。

“那倒沒有。”書瑤看看小白,知他向來是要護着他們的,心裏一暖又續道,“只是跟茹欣說了許多奉承的話,東西也先挑了好的給他們。碧玥回來便悶悶的。小團子說今日圍場裏最長臉的不是二皇子,是咱們殿下,若不是殿下舍命去救牧笛公主,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

“小團子還會用鹿死誰手 了?真真長進了呢。”小白哈哈一笑,又若無其事的道,“其實我今日真沒獵着什麽。”

“啊。”書瑤有些驚訝,眨眨眼。

外邊小丫頭送了安神茶來,書瑤接了遞給小白,再自言自語地嘀咕:“許是今日的弓箭不順手,再不就是馬兒不聽話,改日殿下再獵個好的。”

小白聽了又笑:“你們盡會護着我。”他轉着手中的茶盞,慢慢地道,“我只是不想無端傷了它們的性命。”

書瑤聽着似懂非懂,忽然想起一事又歡樂起來:“往年中秋佳節必會在禦花園擺下萬花陣,為着是月夕節氣,賞賜極是豐厚,殿下何不在這陣上奪回一局,讓我們泉清宮也喜慶喜慶。”

小白抿了一口茶,靜待下文。

中秋前日,周牧白正歪在書房的彌勒榻上溫書,碧玥進來回話,說沈佑棠來訪,小果子已經引他在外殿候着了。牧白忙道快請,又吩咐碧玥沏一壺好茶來。

書房裏兩人見了禮,佑棠也不見外,在彌勒榻旁的環椅上坐了,望着牧白問:“聽聞你考學時救人墜馬,幾日不見,可大好了?”

“原是皮外傷,并無大礙,只是太醫囑咐要靜養幾日,父皇也令過了中秋再進學。”牧白說着歪歪嘴,有些無奈。

過不多時,碧玥沏了茶來,沈佑棠揭開茶蓋,只見芽葉微紫,背卷湯清,先聞了聞,再極輕地抿了一口,微眯着眼睛贊道:“好茶!”

“這是今歲新進的顧渚紫筍,歲貢只一鈞,昨日廣儲司剛送了半斤來,也是父皇大節下的賞賜,今日就叫你我嘗了鮮。”周牧白也抿了一口,笑道:“這是碧玥,她這沏茶的手藝是入宮前家傳的。非是我自誇,上回父皇來與我對弈,也是她沏的茶,父皇說碧玥沏茶之道在這宮裏必是數一數二的。”

沈佑棠聽說便着意望了望那丫頭,眼中帶了幾分豔羨:“如此說來,改日還要請碧玥姐姐指教一二了。”想了想又對牧白解釋道,“家慈最愛飲茶。”

碧玥臉上早已淺紅一片,對沈佑棠行了個禮道:“沈公子言重了。”又向牧白福了一福:“奴婢告退。”

“等等。”牧白喚住她:“你去将咱們宮裏的紫筍茶分為兩份,一份封好了拿來。”轉而又對佑棠道:“我不善飲茶,這茶放在我這也可惜了的,你帶一半回去送給令慈。”

沈佑棠知道推不掉,遂大方謝過。

兩人談談說說,周牧白想起前事,便問道:“聽說往年中秋佳節宮裏會有甚麽萬花陣,你可知道?”

“聽爺爺談起過。”沈佑棠想了想道:“每年中秋,在這禦花園中會擺下萬花陣,取亂花漸欲迷人眼之意,陣極寬廣,花木為遮,高約八尺,屆時每人執一長旗入陣,若遇險阻,可搖旗待援,但一旦搖旗,便會被送出陣外,再無緣奪這鳌頭,所以也稱為金秋旗陣。”

“能在這旗陣中勝出者,必可邀一賞賜,無論多衿貴,但凡宮中有的,沒有不允的。”沈佑棠頓了頓又續道,“去歲……宮中險生巨變,因此沒有鋪陳,今年應是按慣例來的。”

“噢。”牧白漫聲應了,正思量間,又聽佑棠接着道:“說到萬花陣……佑棠有一事……”

周牧白見他面有躊躇,便笑道:“你我還需生分麽,有事但說無妨。”

沈佑棠略有些赧然:“佑棠本不應啓齒的,但又确是有求于殿下。舍妹沈纖荨,自小拜在舞大師門下學琴,舞大師去歲深冬感了風寒,久治不愈,舍妹甚是挂心。舍妹知道師尊念念不忘《猗蘭》古曲,便想為其尋來,以報師恩。我兄妹二人已為此奔走多時了。”

“據《琴譜雜記》所載,猗蘭曲早已遺散多年,你二人如何能尋得?”

“大內藏珍閣中,藏有猗蘭殘譜,曲雖不全,但若能求得,也能稍慰大師心懷。”佑棠說着站起身深深一揖:“佑棠懇求殿下,若殿下在旗陣中奪得鳌頭,還請殿下……請殿下尋出這猗蘭殘譜,借于我兄妹二人,待舞大師了了心願,必當原物奉還。”

周牧白連忙托着他手臂扶起道:“佑棠兄放心,牧白必竭盡所能,願不負所托。再者,素知太醫院裴太醫醫術斐然,且妙手仁心,我想請他前往舞大師府上,為舞大師診脈試試,你看如何?”

“如此,佑棠代妹妹謝過殿下。”沈佑棠大喜,說罷又是一揖,“祝殿下旗開得勝。”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出差,今晚先更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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