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星期日:笑一個給你看
許琛暮還是平時那張面孔,記憶缺失了性格還是那麽欠揍,陸瓊淡淡地想着,靜默回過頭去瞥她,只瞥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別過臉去:“你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啊,別看了開車呗!”
“你怎麽能走這麽遠……”陸瓊微微搖了搖頭,遠遠地眺望了一眼遠處自己居住的那棟樓,短短五分鐘,如果許琛暮不是撒丫子逃荒一樣跑的話,不會跑到這裏來的,如此一想她就充滿憂慮,丢了怎麽辦,之前許琛暮那張臉在電視上廣為傳播,稱為“最美女記者”,大家用煽情的文字來形容她,連證件照都扒出來擺出一張素顏大臉,陸瓊心情複雜地看着電視上的新聞,看着沉睡在醫院的許琛暮,一言不發。
如果許琛暮丢了,她想自己會很難過的,不過老妻老妻了說感情也有些肉麻,不好說出口,只好恪盡職守地守着許琛暮,沒有許琛暮的日子突然不适應了——好像做飯沒有鹽,洗澡沒有水,平時不會注意到許琛暮在身邊晃悠着存在感有多強,跑在外地像風火輪一樣一刻不停息,等這厮失憶之後,每天被拴在家裏,時時刻刻端詳着,好像能夠回到最初的愛情像火一樣燃燒的歲月似的,目前為止,還僅是幻覺,陸瓊抿着唇開向自己的居所,慢騰騰地下樓去,許琛暮才咧開嘴笑:“小區那麽大,我想去看看。”
“……”陸瓊摸了摸她的臉,徑自上樓去了。許琛暮咧了咧嘴,讪讪地笑着,也不知道陸瓊是為什麽生氣,跟在後面,樓下的大廳裏立着兩人高的鏡子,她急匆匆地跑出來時沒有注意到,下意識地走到鏡子面前,撥弄一番自己的頭發,一邊是暖氣沁出暖意來,于是放肆地撥弄頭發,打量自己這張陌生的面孔,從鏡子中瞧見自己穿着厚厚的毛絨絨的睡衣,像個小孩子一樣露出肆意的笑來,似乎是長久患病一樣,面色是不健康的蒼白,眼尾微微上揚着,是标準的丹鳳眼,嘴唇倒是很有光澤,形容不枯槁,面目也不憔悴,從鏡子中瞥見這個有些空洞的大廳閃着耀眼的光,門口的玻璃一道道折射着燈光,自身黑暗一片,外面的車輛稀稀拉拉的,住戶不多,陸瓊又頓足站在一邊,打定了主意不把她帶回去就不肯放手的模樣,在這樣的光芒罩頂之下,陸瓊的臉沒有那麽生人不近了,只是顯出疲态來,許琛暮這才想起這是淩晨兩點半多,大多數人沉在不知真假的睡夢裏,而兩個女人似乎是認識的,可自己忘記了她是誰,心存警惕地相互依靠,也不知陸瓊想些什麽,也不知如何打開話匣子。
抿了抿唇,許琛暮背過身子去看看自己的後背,神經質地跳了跳,自始至終陸瓊都安靜地看着她,沒什麽表情。
于是她有些懊惱。
“你都沒有什麽話對我說的麽?”
“即使我對你說了話,到了明天,你都會忘得一幹二淨。”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覺,陸瓊的語調涼涼的,和四周鑽着空擠進來的秋風融為一體,許琛暮想想,也是,真是個悲傷的故事,自己一覺醒來看見個陌生人,然後好不容易大家認識了,第二天醒來,嗯,還是個陌生人,這就很難過了。自己真是個沒良心的人,居然每天這麽沒良心一次,想一想自己真不是人啊,拍了拍陸瓊的右肩,一臉沉痛的模樣:“都是我不好啊。很對不起啊,但是沒有辦法我真的想不起來啊。”
陸瓊瞥了她一眼:“也不是你的錯。”
“……那我們回去呗?”
“……”陸瓊沒什麽脾氣,默默點了點頭,往樓上走過去,許琛暮好像個小雞仔一樣緊随其後,前面那個女人的背影看起來太消瘦了,聯想一下,只有這個女人和她住在這樣遠離城市的地方,自己又和傻子一樣什麽都記不得了,她應該會孤單的吧,這麽一想,她拍腦門決定要和陸瓊多說幾句話,搞好關系不然把她丢出去——雖然看起來陸瓊不像是會把她丢出去……
腦子裏閃過了無數個念頭,亂七八糟的合不合邏輯的都冒了出來,一轉眼眼前朦朦胧胧像是在地下洞穴輾轉很久終于看見了盡頭有那麽一束光在眼前翩然冒出似的,開了門,裏面的燈是泛着冷的藍色,不知道是誰的想法,跟安妮寶貝的書似的大家都是寂寞如煙花的女子。
等等,安妮寶貝是誰?許琛暮不能理解自己怎麽突然就冒出了這個奇怪的人名在腦子裏咀嚼着,好像十分熟稔,自己還知道她的書?還知道這是個女的,這種配套的概念像是一并被喚醒了一樣,她試圖想起些別的什麽,拍了拍腦袋,陸瓊把拖鞋放在她腳邊,躬下腰去,安靜地将手按在她的腰間,拍了拍,起身,微微笑起來,去反鎖了門。
怎麽一言不合就摸腰?許琛暮不明白這個動作的含義,但似乎感覺有什麽在被喚醒,這種暧昧動作下似乎昭示着什麽關系浮出水面,但是一時間她又找不到合适的詞彙來形容這種關系,也似乎好多東西無法确定,一時間怔了怔,低下頭去,看看那雙拖鞋,hello Kitty的拖鞋,粉粉嫩嫩的顏色,她皺起眉頭來,嗯?這是她的?再看看自己的腳,嗯,是她的,原先放在最通風的地方,她喜歡這種可愛的東西?自己怎麽不知道?有些懵地拍了拍腦袋,矮下身子穿上鞋,趔趄一下,那個叫陸瓊的女人跪坐在地上的軟墊子那裏,趴在電視櫃旁邊,似乎在寫些什麽。
有些好奇地走過去,又覺得自己看別人寫東西不大好,索性坐在了一邊的地上,還沒說什麽,陸瓊把筆丢下:“起來,地上涼。”
“……”她應聲站起來,差點兒就站軍姿了端莊肅穆了挺直腰杆,陸瓊失笑:“去休息吧,早上起來我叫你。”
“……你不睡的麽?”許琛暮松了一口氣,把背坨了下去,“熬夜對身體不好啊!”
“多事。”陸瓊淡淡地将她推到她一覺醒來那陌生的卧室去,笑意隐去了,許琛暮咧了咧嘴:“你笑一笑啊!”
“給。”陸瓊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如沐春風的笑來。
作者有話要說:
安度單機,寂寞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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