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星期日: 我是個受

這話說出來,許琛暮覺得自己真會煽情,一下子被自己感動了,又佯裝抹淚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唉,想想我命途多舛,竟然遇到這種命運,我也不想的。”

陸瓊的手緊了緊,她太過依賴許琛暮的溫度了,只是觸碰她的身體,卻再也不能回到最開始的歲月了,貼得再緊,也不過是兩具身體兩相對應。

“是的,大家都不想的。”她想起那一次接到電話,急匆匆趕去醫院時自己心裏激起了多高的狂浪,她終究還是在乎許琛暮的,哪怕她們在那之前還是冷戰着似乎老死不相往來。

登時傷感了這麽一下,許琛暮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憋了滿肚子的委屈,怎麽自己說什麽都不對呢,原地轉了個圈,踱着步思來想去,陸瓊自始至終沒說話,這不算回事兒,她坐到了陸瓊旁邊,輕聲問道:“咱有什麽都說,我不想看見你難過。”

“我難過你也管。”陸瓊輕輕的,似乎是有些怨怼一般,但是帶着些喜樂的味道,默默拉過許琛暮的手:“你今天為什麽要跑呢?”

啊,誰知道……這種沒有回答的問題太尖銳了,許琛暮覺得自己全身發冷,陸瓊終于從床上起來,把被子疊了疊,許琛暮覺得自己應該搶着去疊被子獻殷勤的,但是腦子裏沒有如何疊被子的內容。

怎麽變成了生活智障了呢,怎麽疊被子都忘了,她懊惱地拍着腦袋,陸瓊的動作被她記到腦子裏,也不知道陸瓊是怎麽這雷厲風行的作風,疊被子好像打仗一樣噼裏啪啦,這麽一下,那麽一下,就居然疊好了,許琛暮覺着眼花,連忙扯住她的胳膊:“哎哎哎你慢些。”

“嗯?”

“我觀摩學習一下……”說出口羞赧了一下,臉皮頓時厚了幾分,和城牆拐彎比較一下不逞相讓,陸瓊吃了一驚:“你學這個做什麽?”

反正你明天就忘了,今天也沒有疊被子的機會。

在嘴裏打轉過的這話好歹也沒能說出口去,總覺得打擊許琛暮的熱情會讓自己有負罪感,那雙眼睛裏充滿了對新生活的期望,一看就是出去建設新新社會的頂梁柱,而自己滿心的頹喪已經累得身心俱疲。

“因為我不會,疊被子很重要,可是我不會。”許琛暮用手肘輕戳她的後腰,“疊嘛疊嘛我看看。”

很重要但是你不會。世界上重要的事諸多,包容,相愛,還有付出一生的承諾,都是重要的東西,許多人都不會,也并沒有學習的意願,從前的許琛暮好像個傻子一樣,什麽都沒有探讨,風風火火地,活得像個永不停歇的陀螺。現在……現在好像也沒有探讨什麽,只有自己在探讨這種問題。

說不定她什麽都沒想呢!這種時候她真恨自己是個作家。

心裏思緒紛飛,手上動作卻是緩了下來,往一側站了,把疊好的被子打開,重新疊了一遍,規整得很,像是軍訓時疊的豆腐塊兒似的,一絲不茍。

表演疊被子有些搞笑,她自己這樣想着,擡了眼,許琛暮不停地眨着眼睛,眸間流光閃爍,凝神認真地思索着什麽。

“學會了麽?”

“我試一試……”許琛暮羞赧地嘿嘿一笑,打開被子,一疊三折,有陸瓊留下來的折痕,因此顯得不那麽費力,然後想了想,疊好了它。還沒等陸瓊老師開口,她便主動湊過去:“怎麽樣?要不要誇獎我?”

“好。”陸瓊一臉淡定。

“嗯。”她昂起頭來得意地等待着誇獎,好像小孩子等候老師表揚一樣的表情,即使是這樣的表情擺在她臉上也沒有顯得傲嬌,她知曉自己是在讨好陸瓊的,自己這樣也是有些難為情的。

不過畢竟是情人嘛,她自己腦子裏想着,反正都是一家人,沒關系的。

等了許久也不見陸瓊再開口,反而走了出去,許琛暮連忙追過去:“說好的誇我呢!”

“我誇過你了。”陸瓊揉她的頭發,“我去做飯,乖乖呆着。”

哦……許琛暮反應過來,那個好像是死人的心電圖一樣平靜的“好”字就是陸瓊開了金口給她的誇獎,虧她期待着陸瓊給她熱情的幾句話,想來陸瓊也不會在言語上給她多熱烈的言辭,只會摸摸她的頭,好像慈母一樣給予鼓勵。

慈母……她怎麽能用這種詞彙形容陸瓊!周身的愧疚感就好像穿上緊身衣的束縛一樣冒了出來,偷偷打量去廚房忙碌的身影,那是個年輕的但是很快就不再年輕的女人,消瘦而冷峻的臉皈依了她的內心世界,她覺得自己一眼能夠看到這個女人的內心世界,寂寞一片,在大雪的曠野中徒步遷徙,第一眼,她覺得自己曾在同行的路上走過,但是好像得意地打馬而過似的,将陸瓊留在看不見盡頭的冬天。

她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的心理活動就好像詩歌似的,自己以前是個詩人嗎?拍了拍腦袋,她不是詩人就好了,詩人和作家湊在一起太糟糕了。

陸瓊為什麽總是露出那種好像長輩的神情呢,這樣活着多累啊,哦,原來她們之前的關系中,自己是個受啊!

很坦然地分析出了這一點,她也沒有想自己為什麽就可以用“受”這種陌生的詞彙來定義自己,也沒有再多想,習慣了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詞彙去套在某一件事物或某一個人身上,于是她一臉從容地接受了自己是個受這種設定,也不知道對不對,撲進廚房去,陸瓊正在煎雞蛋,瞥了她一眼,沒做聲。

“哎呀!我突然想起了什麽!”許琛暮用發現新大陸的神情看着陸瓊,陸瓊神色淡然,回過頭去,平和地笑着:“什麽?”

“我是個受,是不是,我猜對了沒有?”許琛暮說出這話十分正義,似乎可以揮起大旗來昭告天下,陸瓊一個哆嗦,把雞蛋挑破了個口子,蛋黃溢了出來,凝固在鍋底,破壞了原本好看的形狀。

“……”她神色複雜地關了火,深吸一口氣,“很好,你還想起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沒有對[受]有什麽誤解定義,只是單純的一個情節。

你們攻受站對了嗎?

我就不說。

我的新封面好看嗎?

安度畫了兩分鐘呢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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