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豐收

眼前的景況讓你受到了極大的視覺沖擊。

前方的路已經斷掉, 你們旁邊的岩漿如瀑布般向下墜落，注入了下方的岩漿湖之中。

在湖中央凸起的巨大岩石上，矗立着一座現代文明的城市。然而，高樓已經傾塌，熟悉的建築早已化為殘垣斷壁，魔物們在街道間逡巡着。周圍的岩漿給城市抹上了一層末日般的赤紅。

你鼻尖一酸, 心頭浮現出一幕幕熟悉的場景。

“維娜，”騎士稍顯沙啞的聲音在你耳邊響起, “這是你的……故鄉嗎？”

你的眼淚終于抑制不住，滴落在腳下的地面上，又迅速化為白色的蒸汽。

西格迦爾把你抱在了懷裏。

騎士用手掌輕撫着你的脊背，未發一言。

淚水灑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

過了一段時間，你深吸了一口氣，“西格，我沒事了。”

西格迦爾撫了撫你的頭頂，柔聲說：“維娜想下去看看嗎？”

“可以嗎？”你有些擔憂的看着城市裏的魔物。

西格迦爾微微颔首：“嗯。”

騎士話音剛落，就将你攔腰抱起。

你們飛過熔岩的湖泊，出現在城市上空。

似乎是察覺到有陌生的來客, 街道上游蕩的魔物紛紛擡起不成人形的面孔，建築物的窗戶中也伸出了一條條長眼睛的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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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魔物原本可能是……

虛幻而統一的呼喚聲再次于你腦海中響起，嘈雜到讓你辨別不出內容, 你用雙手死死的捂住了額頭。

有種被海水吞沒的錯覺。

西格迦爾見狀，立即在你們身周制造了結界。

但結界只能阻隔外界的聲音，無法讓你腦海中的呼喚消失。你的額角滲出冷汗。

“我們回去。”

西格迦爾不容置疑的抱着你飛回了岩漿湖上方的洞口。

劇烈的眩暈與刺痛漸漸消退, 你的狀态緩了過來。

你拉住西格迦爾胸前的衣襟，認真的看着他：“我想……”

“不。”西格迦爾立即拒絕了你，綠眸鋒銳，聲音嘶啞，“我們回去。”

你握緊了拳頭，又頹然松開。

“好，”你說，“但你得告訴我下面有什麽。”

西格迦爾抱着你沿着岩漿河流的邊緣逆行，他一邊回想，一邊開口：

“那裏曾經封印着已經進化為高階和傳奇的魔物。當然，它們早就已經逃出去了。”

“我進入‘堕落之淵’底層的時候，在最深處的牢房裏看到了沉睡的你。”

“明明知道你可能比魔物還危險，但看着你天使般的面顏，以及未曾魔物化的身軀，我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殺手。”

“那也許是我所做的唯一一件不理智的事情。但——”

“萬幸我的選擇是正确的，我沒有失去你。”

你沒有将內心的情愫表露出來，而是繼續問：“我沉睡了多久？”

“具體的時間我不清楚，”西格迦爾認真回答，“不過至少也有一百年。”

“這麽久了我居然還活着……”

西格迦爾輕撫着你的發梢，“維娜，你已經不是人類了。”

你：“嗯？”

“如果按照光明神的說法，你早已成為‘祂’的眷族，稱得上是高于人類的物種。”

你遲疑着問：“你怎麽推斷出來的？還有，‘祂’指的是哪一位？”

“我想，是那位源于混沌的創世之神。”西格迦爾語氣平緩的說，“別說是接近祂，僅僅受到祂的注意，人類這種脆弱的物種也會陷入瘋狂和異變。但你卻沒有。”

“可我還是這麽弱啊。”你把腦袋埋在西格迦爾的胸口。

西格迦爾彎起唇角，“但你精神力的上限很高，這對法師來說尤為重要。我相信過不了幾年，你就可以突破傳奇了。”

你在西格迦爾懷裏點點頭。他身上有種冰雪般清冽的味道，在流淌着岩漿的地下空間裏，這味道讓你十分舒适。

“既然我精神力這麽厲害，西格就讓我下去看看吧。”你仰起頭親了他一口。

西格迦爾唇角不自覺的上揚，“下面沒什麽東西了。我只是想帶你看看這座城市，這樣的話，你就不再會為真相而煩惱了。”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這裏有座城市……”

“這不一樣，”西格迦爾低下頭，碰了碰你的唇瓣，“有些事情要親眼所見才會相信。”

你為自己向西格迦爾隐瞞了“夢到城市被從大陸上拔起”這件事情，而忏悔了一瞬。

“那我們？”

“似乎失去目的地了。”西格迦爾朝你笑了笑，“維娜想去哪兒？”

“我們可以暫時呆在‘夏日之城’，”你想了想，“那裏有合适的氣候和作物，有人類。而且，你上次也答應了他們施加祝福。等到實力提升之後，我們再去湖底的洞穴裏取回魔劍。”

“好。”西格迦爾彎起眼睛，“維娜，閉上眼，我們要穿過岩漿了。”

你閉上眼睛，西格迦爾張開結界，抱着你跳入了熔岩之中。

等你睜開眼睛的時候，你們已經出現在火山口的上方。

暴風雨已經停歇，陽光透過雲層灑落下來，形成了道道金色的光柱，為這片積滿火山灰的島嶼增添了一抹生機。

已經趨于平靜的海面上驟然翻起劇烈的浪花，冰霜組成的頭顱和翅膀從海水中浮現。冰龍很快就離開海面，出現在你和西格迦爾的面前。

你們再次回到了冰龍的頭顱上。

西格迦爾忽然說：“完成光明神的囑托之後，我們就舉行婚禮。”

你內心很想讓西格迦爾“別立flag”，上次他給你盒子讓你在他回來的時候才打開，結果就……你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西格迦爾卻誤會了你的意思。

“嗯……不着急。”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盯着騎士的綠眸，認真的說，“我當然也想，只是……現在說這種話，總容易有不好的效果吧。”

“哈？”騎士沒有聽懂，但他随即反應過來，“都聽維娜的。”

你窩在了騎士懷裏，放棄了與他争論。

……

在抵達“夏日之城”之前，西格迦爾忽然挽起了你的手。

“你可以晉級高階了。”

“你想讓我先晉級，然後我們再去納斯諾約拉？”

西格迦爾微微颔首，“嗯，不要輕易對人類抱有信任。這樣的話，就算我有一天沒能及時趕到，你也有自保的餘力。”

你覺得今天西格迦爾的話語真是正反flag拉滿。

但你還是點點頭。畢竟他在為你考慮。

還是在上次的林間空地上，原本的魔法陣已經消失，你花了點時間再次繪刻了一個。

散發着神秘光澤的魔法材料被擺放在魔法陣上，其中蘊含的靈性比你此前見過的任何材料都要豐沛。

西格迦爾站在一旁，用鼓勵的眼神望着你。

你朝騎士露出笑意。

這次你選擇銘刻的法術是“閃現術”，這可以極大的提升你在戰鬥中的靈活度，平時也可以用來躲避危險。

西格迦爾把魔力注入魔法陣，伴随着幽光亮起，你沉浸在了奧秘的領域之中。

睜開眼睛的時候，就連“夏日之城”城牆上巡邏的戰士，他們臉上的神态你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而這片樹林距離納斯諾約拉還有一段距離，之前你甚至連上面的人影都看不清。

更重要的是，你的精神力再次凝實，周圍的元素圍繞着你歡快的轉圈，似乎都願意為你所用。

“西格。”

你放松的跑向西格迦爾，他張開手臂接住了你。

“維娜是最有天賦的魔法師，”西格迦爾張嘴就誇，“超級厲害。”

你擡眸看了他一眼，你覺得西格迦爾今天話很多。

于是你仰起頭，用唇瓣堵住了他的嘴。

……

你們再一次降落在納斯諾約拉的城牆上。

帶隊巡邏的是那位背着弓箭的銀發少女，看到你們的到來，她的眼神驟然一亮：“殿下，您上次施加的‘祝福’非常有效！巡邏隊再也不擔心被飛行魔物注意到了。”

西格迦爾微微颔首，“好。”

“如果可以的話……你們二位願意前往我們的營地作客嗎？之前德魯伊們種植的果蔬已經成熟了……”

你們跟在銀發少女的身後從城牆邊緣的梯級下行。遠處尖頂建築的罅隙間，城中央巨大的廣場已經被改造成了種植園地，綠油油的植物随風搖曳着。

陽光灑在纏繞着藤蔓的城市上，顯得靜谧而溫暖。

由于上次“堕落之淵”的離去，魔物紛紛逃離，納斯諾約拉經歷了少見的一段平靜時光。除了落單的飛行魔物，幾乎沒有什麽強大的威脅。

少女走在前面，編成辮子的銀發垂在腦後，她一邊邁着輕快的步伐前行，一邊介紹道：

“我叫辛西娅，是第二巡邏小隊的隊長，之前是在克勞馥要塞服役過的下士。退伍之後，我在塔蘭涅爾從事賞金獵人的工作，這次接到王室的委托，前來維持‘夏日之城’的秩序。”

你也向她進行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原來您就是維娜小姐。我還記得當時軍營裏的幾位少校和上尉打賭，看誰能先得到殿下的心，結果——她們幾位一起受到了軍紀的懲罰，不得不在所有士兵的面前負重跑。自那以後，大家都認為殿下在結婚之前不準備戀愛了——”

“不，”西格迦爾忽然打斷了辛西娅的話，“維娜是我的未婚妻。”

名為辛西娅的銀發少女怔了一秒，随即露出笑意：“恭喜殿下。”

這時，前方出現了你們之前見過的褐發男子。

“葛利菲茲！”辛西娅朝他揮揮手，“正好你過來了，麻煩替我巡邏一下，殿下又過來了，我把他們帶回營地去——”

背着巨斧的葛利菲茲笑了笑，“好。我聽到動靜，就是過來幫你的。”

經過你們的時候，葛利菲茲一手握拳按在肩上，行了一個騎士的禮節。

西格迦爾朝他輕輕颔首，你們便交錯而過。

你們已經走下了梯級，正在沿着高大建築之間的街道穿行，建築上爬滿了藤蔓，原本華貴的玻璃窗和大門都被綠色的葉片遮住了。

辛西娅認真的解釋着：“城市裏只有中央廣場有較大的空地，那些化為石頭的軀體一碰就碎，我們只能把他們安葬在一起，将那片空地騰出來種植作物。”

穿過彎折的街道，你們出現在納斯諾約拉的中央廣場。

頭部毀壞的光明神神像已經被修繕完畢，傲立在一排排農作物的中間。和煦的暖風拂過，攪起一片綠色的波浪。

各色的果蔬點綴在這片綠之間，有種生機勃勃的美。

你的心情頓時放松了下來。

比起熔岩流淌的地下世界、漆黑壓抑的暗河、風暴呼嘯的大海、關着變異魔物的實驗室，你覺得這裏溫暖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兩位身穿羽毛長袍的德魯伊朝你們走了過來。他們一男一女，皆身材高大，臉上塗抹着綠色的油彩。

辛西娅快步跑到了那位女性德魯伊的身旁，熱情的挽住了她的手：“泰絲、薩裏，殿下又回來了！”

泰絲和薩裏一起朝你們鞠了個躬。臉龐豐潤秀美、肌肉結實而不肥胖的女性德魯伊泰絲用懇切的語調說：

“歡迎二位前來納斯諾約拉。實不相瞞，這裏的氣候比塔蘭涅爾更為适宜，我們培育出的蔬果都長勢良好——第一批已經豐收結果了。如果二位不嫌棄，就來參加今晚的豐收舞會吧。當然，在這之前，我們也會用最好的食物來款待你們。”

西格迦爾彎起唇角，“舞會之上，我會為你們施加‘祝福’。”

泰絲和薩裏再次向西格迦爾鞠躬表示感謝。

“我們自己在這附近走走？”西格迦爾仍保持着唇角的弧度，“你們可以忙自己的事情。舞會開始的時候我們會回來的。”

“當然，殿下。”辛西娅回答。

你和西格迦爾手挽着手，走到一處花架之下。這裏盛開着一種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在陽光下、在暖風中搖曳出斑駁的碎影。

你們沿着花架緩緩向前踱步，點點光斑灑在你們的發梢。

“維娜。”

騎士聲音輕淡，似乎這句話即将被微風吹走。

“嗯？”

“我愛你。”

這句話被風吹到你的耳朵裏，帶着微醺的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