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記憶缺失

馮素貞比天香先醒來一日,她醒來那日,問的第一句話便是天香在哪裏,當得知天香還沒醒來,她什麽也顧不得,欲掀被下床去探天香,進來送藥的杜連成一看此景,立馬沖上去将她重新按在床上,并厲聲道,你可知自己身子如何?若不是我每日以參湯喂你續命,你恐怕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如今這剛醒來就想走動,是想再多浪費我的參湯麽?

你,是誰?馮素貞虛弱之極,艱難吐出這幾個字。

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必報答我,你只需曉的鎮江府裏的上等參快被你和公主二人用完了,若你繼續浪費自己僅有的力氣,參湯就沒有了,只能喝水了。

馮少卿看了看杜連成端來的湯碗,接了過來附合道,素兒,公主那裏有人守着,今日你剛醒來,就聽杜大夫的話,等你身子好一點了,再去看公主吧。

伯父,素貞醒了,你也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她,李兆廷說着接過馮少卿手裏的湯。

也好啊,馮少卿顫抖着手撫了一把激動的老臉,又看了幾眼馮素貞,這才慢慢走了出去,一出門,倚在門邊上,馮少卿緩緩的擡起頭看着陰沉的天,道了一句要下雨了,便老淚縱橫。

杜連成看着馮少卿的樣子,便知他是喜極而泣,遂上前安慰,馮老爺,馮小姐醒過來了,是沒有什麽大問題了,只需好好修養就好,你可以放心了。

馮少卿擺擺手,抹了一把老淚,老朽怎麽能放心,我已經一把年紀了,什麽都不求,只求素兒好好的,和兆廷好好的。

馮老爺,你是真的疼愛女兒,不像我那個知府老爹,我妹妹有一年生病整整昏迷了半年,他都沒有像你這樣日日守在床前等女兒醒來,反倒是我這個當哥哥的,既當哥又當爹沒日沒夜守着。

杜連成一說起他那知府老爹杜知祥的可惡之事,就忿忿不平,把要去看診的事忘記的一幹二淨,跟馮少卿二人開始了你聊女兒,我聊妹妹和老爹的家常裏短,從秦漢到唐宋,從大漠到瀛洲,凡是能聊到的都聊了一遍,最後,杜連成很是欣喜,對馮少卿行了一大禮,而後道,馮老爺,你我二人相談甚歡,不如,連成認你做義父可好?

這?老朽倒是無妨,不過認親這事是大事,還需你家中長輩應允啊。

這事我自已可以做主,只要馮老爺不嫌棄在下就好,那麽就義父在上,請受孩兒連成一拜,杜連成語畢,掀衣跪地,對着馮少卿又行了一個大禮。

這是?李兆廷從屋裏出來看到這一幕疑問起來。

我與杜大夫相談甚歡,打算認他做義子。

噢,那真是恭喜馮伯父,恭喜杜大夫了。

李公子,我既以拜馮老爺為義父,那馮小姐就是我義妹了,往後,你可不許欺負她,不然,我不會輕饒了你。

那兆廷在此立誓,此後斷不會欺負素貞,若有,便随你處置。

好,我記下了,你可也記住喽。

記住了,馮伯父,今夜要辛苦你守着素貞了,眼下我要趕回揚州了。

去吧。

嗯,那兆廷走了。

李兆廷一走,杜連成就不明白了,這馮素貞才剛醒,他不在這兒守着,怎麽還要連夜回揚州去,于是請馮少卿解惑,馮少卿只說明日是李兆廷一位重要故人的忌日,是非回揚州不可的。

什麽重要故人的忌日能比得上馮小姐,啊,不對,是義妹,她今日剛醒過來,明日會不會又重新陷入昏迷,我也說不準,他今日該是守在這裏的。

是兆廷的元配夫人,我想,是素兒讓他回去的吧,唉,馮少卿沉默了片刻,又回屋裏去了。

元配夫人!杜連成真真是吃了一驚,李兆廷居然成過親,如果李兆廷娶馮素貞,那是續弦啊,中原第一美人竟要給人作妾,呵,簡直白瞎了,真是白瞎了。

天香醒來後,衆人擔心的失聲問題幸好沒有發生,只是聲音有些啞,杜連心只說不打緊,待日後好生調理就可恢複以前,然則這失聲的問題沒有發生,但天香的記憶卻好似有些失去,她記得自己的身份與莊嬷嬷,也記得馮素貞等人,只是,她不記得在崂山和揚州所有的事,以及,她忘記了劉倩是誰。

嬷嬷,公主既已忘記了這三年來的所有事,那麽我們都無需再同她講起,畢竟那些記憶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麽好的事,馮素貞得知天香這一醒來忘記了近三年的事,心裏只覺得空蕩蕩的,但轉念又一想天香忘記了這些事,也是好事,便不再糟心。

莊嬷嬷當然明白馮素貞這話裏的意思,于是吩咐杏兒對于這三年來發生的事不可提起,回京也是不可說,杏兒便拼命點了頭。

馮素貞,為什麽三年了你還沒有和李兆廷成親?我記得我可是替他打贏了東方勝的,天香揉着嗓子道。

我們馬上就要成親了,如果來得及,你這次還能喝杯喜酒。

嗯,馮素貞,我是不是忘記了很多事,昨晚我問起嬷嬷,她什麽都不說,只說我貪玩摔壞了腦袋。

呵,你呀,一向都貪玩,馮素貞被天香逗笑。

哈哈哈,貪玩是我本性,做公主太扭捏了,哎,你是怎麽知道我是公主的?

劉長贏告訴我的,你忘記你們兩個都去參加比武招親了?

記得記得,本以為他能打過東方勝的,誰知是三腳貓功夫。

好了,來,這是杜大夫吩咐你喝的藥,快喝了吧,馮素貞将藥端到天香面前,天香看了一眼藥湯,撇了撇嘴,你的藥呢?

馮素貞笑着搖搖頭,從另一桌上端過一碗藥湯在天香面前晃過,每次讓你喝藥你都惦記着我的藥湯,所以這次我就特意留到現在才喝,來,幹杯。

哈哈,幹杯,嗯,好苦。

此番你吃了苦,可曉得以後不許這樣貪玩了。

馮素貞,我今日才曉得你原是這樣喜歡說教。

論起說教,可是比不上莊嬷嬷,我還記得你那首公主守則呢。

莊嬷嬷?你與她可曾是很熟?

不是,只是這些日子接觸頗多,偶爾相談,馮素貞意識到自己差點說錯話,慌忙解釋,但見天香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托着腦袋直直的看着她,她只好想法轉移言談。

馮素貞,我總覺得與你相識了很久?

你我相識了四年,雖不多,但也不少。

不對,不是時間的長短,是熟悉,好像我們一起生活了許久的感覺。

你這腦袋怕是在水裏泡太久了的緣故吧,胡思亂想的,我們第一次相識是在妙州,第二次相見是在揚州,你住在京城,我從來沒有去過京城,何來熟悉一說。

難道真是我腦袋泡太久了?

今天外面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走吧,趁我那個義兄不在,馮素貞想快點結束與天香的這番糾結,提出了這樣的提議。

嗯,這個主意不錯,我要去外面洗洗腦袋了,走吧。

兩人系好披風後,馮素貞習慣性的牽起了天香的手,只是這一牽手,讓天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着二人牽在一起的手,這感覺,好生熟悉。

馮素貞看到天香如此,迅速松開了手,并大跨一步,站到了門外,天香,你看,外面太陽多好。

這感覺,真的好熟悉,天香細聲呢喃着,也跨出門,剛好站在陽光裏,她牽起馮素貞的手認真看着,看完左手又看右手,然後盯着馮素貞,為什麽我覺得牽你的手也很熟悉?

因為我們在揚州重遇後,我每次都牽着你的手出去游玩。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再說了,我也沒有騙你的理由,馮素貞這措辭說的無比堅定,天香找不到任何被隐瞞的纰漏,也只得相信了她的話。

天香雖然忘記了一些事情,但這古靈精怪又喜歡刨根問底的性格卻還在,跟馮素貞相談間,總是有意無意的問起一些事,這讓馮素貞簡直快有點招架不住,馮素貞是不希望天香記起那些事的,當然,如果可以,她也并不想記得那些事。

就在馮素貞想要快快結束與天香的這番言談時,杜連成和李兆庭兩個救命稻草出現了,李兆廷面帶喜色,手裏還拿着一張紅紙,他走到馮素貞跟前,将那張紅紙攤開遞給馮素貞道,素貞,你看看。

馮素貞接過紙張看着,那上面寫着的全部是婚嫁需置辦的東西,她心裏開了花,咧嘴輕笑起來,漂亮的臉蛋上瞬間就泛起了紅暈,她擡起泛紅的臉看向李兆廷,眼裏藏不住的期待,我爹可看過了?

他看過了,你看還需要添置其它嗎?我明天就回揚州準備。

哎,李兆庭,女兒家臉紅紅還說的過去,你怎麽也臉紅了,天香笑着看李兆庭。

對呀,李兄,你怎麽也臉紅了,一旁的杜連成也笑言附合着。

二位是成心笑話兆庭了,李兆庭笑着說,畢竟,他自己臉紅也是事實。

素貞義妹,待你成親那日,我為你擡頭轎,你看可好。

既然義兄你說了,那便依你吧。

如此,真是皆大歡喜,看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真開心,咳,也不知杜連心什麽時候可以給我帶回來一個妹夫。

她若聽到你這話,保不得要說你一通,前幾日還聽說你對着一個鈴铛發呆半天。

杜連成一聽鈴铛的事,忙擺擺手,不過是一廂情願的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來了半天,差點把正事忘記了,公主,家父在前廳求見。

杜大夫,你沒有把我的話轉告你的知府老爹嗎?我只是在醫館養病,又不是朝廷派來的,無需這些禮節。

天香,你如果一直不去見杜知府,怕是他每天都會來,索性你去同他講個明白,你是君,他是臣,他來拜見你自是理所應當,你若一直推脫,怕是知府大人會覺得你是對他有意見才不肯見他。

得了,講正經道理我是講不過你,我去就是,那就有勞杜大夫帶路了。

公主請。

天香剛走出院子,就停了下來,看看兩手空空,就命杜連成在此等着,杜連成不知其意,以為天香又改變主意了,天香只道去取點東西便又折回了院子,哪成想一進院子,便看到馮素貞與李兆庭相擁在一起,她急忙收回腳背在門後,片刻之後,她才從門縫裏往裏看,她聽不清李兆庭在說什麽,卻看到馮素貞笑的很開心,馮素貞臉上那如花的笑容,她在許多年前就見過,在妙州馮府,馮素貞和李兆庭成親那一日。

公主,你可是取了東西?杜連成看看兩手仍舊空空的天香道。

裏面兩個人正是情濃時分,我怎好意思去打擾,本想送你母親一份禮物的,只能下次了。

呃,送我母親?

你妹妹救了我,你救了馮素貞,我自是要另送些禮物與你母親,她生了兩個好兒女。

那連成先替家母謝過公主了。

嗯,他們兩個總算是在一起了,也算圓了我這頭一次做媒的心願。

公主說的極是,他們兩個一個才子,一個佳人,又是青梅竹馬,自是般配之極,就是這續弦的身份,着實有些委屈我義妹了。

等下,你剛才說什麽?續弦?天香停下腳步,有些懷疑自己聽到的話。

嗯,我也是聽義父說的,公主醒來那一日,正是李兆庭元配夫人的忌日,他那幾日不在鎮江,就是為了此事回去的。

李兆庭成過親?是幾時的事?我怎麽沒有一點印象?

這些就請恕連成不知了。

馮素貞怎能給人做妾!怎能!真是氣死我了!

看着天香生氣的走來走去,杜連成有點不明白了,這馮素貞都不去計較給人做續弦這回事兒,可公主又生的什麽氣?

當年妙州馮府比武招親,去了多少有權有勢的公子,馮素貞一個沒看上,只要李兆庭,還求我成全,我看她一片癡心,就答應了她,早知當初,我就把她娶回宮裏送給皇兄當皇後了,哼,真是氣死我了!

天香喋喋不休的說道着,那生氣的模樣甚是吓人,杜連成在一旁欲言又止,但也不敢去招惹她,民間都傳天香公主刁蠻任性,又武功不錯,他怕惹火上身,天香生着氣看杜連成一副有話說的樣子,便道,杜大夫,你可有話說?

有有有,呃,鎮江知府還在前廳候見呢。

不見不見,本公主今日心情不好。

那我這就去回話。

慢着,本公主總歸要找人出出氣,他今日來得不湊巧,前面帶路。

呃,是,公主這邊請,您小心身子,小心臺階,杜連成小心的跟在天香的身後,一邊帶路,一邊盤算着晚點怎麽跟杜知祥解釋公主生氣的原因。

打從知道李兆廷有過一位原配夫人後,天香每每看到馮素貞都想問她是怎麽一回事,但馮素貞只說過去的事不想再提,任憑天香怎麽磨,馮素貞都不說,最後實在招架不住天香這輪番說辭,馮素貞只好把劉倩為她而死的事說給了天香聽,只是,她省去了這其中和天香一切有關的事。

那這劉小姐還真是有情有義啊,天香聽完馮素貞告訴她的事,心裏暗暗佩服起劉倩,能為情敵而死,她怕是做不到這份兒上。

天香,你這次回京城後,要和張紹民好好的,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男人,我想,你嫁給他,一定會很幸福的。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只是九門提督,現在已經官拜丞相之位,看來,我忘記的那三年一定發生了很多精彩的事。

忘記一些事說不定是好事呢,你呀,不要再戳腦袋了,再戳下去,腦袋都要戳出洞來了,天香一想起自己忘掉的事,就要用手去戳腦袋,馮素貞拍落她的手,朝天香腦門上一看,都戳紅了一片,我的公主姑奶奶,真的不要再戳了,看,腦門都紅了。

沒事兒,又戳不壞,不過,你要再給我這腦門揉下去,就真紅了,天香笑呵呵着要打開馮素貞的手,哎,馮素貞,你的手摸着真軟。

比不過你這金枝玉枝的手哦,十指不沾陽春水。

那裏的話,我這雙手可是除暴安良的手,唉,不許把手收回去,讓我多摸摸,沾點喜氣。

呵,馮素貞笑了起來,她看着天香這副認真可愛的樣子,又回想起在京城裏的那一年多的時光,忽然覺得世事竟是如此難料,這,才是天香本該有的樣子吧。

不要用笑的這樣一本正經的樣子看我,我可是禁不起勾引的。

勾引?你知怎樣是勾引?

我當然知,我父皇後宮佳麗沒有三千,也有三百,個個用盡招數博取臨幸,我都不用學,看都看會了。

噢?

要不我教你?看好了,第一招,看到你想勾引的人,馬上撲到他懷裏,還不等馮素貞回答,天香就直直的撲進了她懷裏,邊說邊比劃,那身段妖嬈堪比京城第一花魁,把馮素貞看的是一愣一愣的,她簡直不敢相信她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大明朝的公主!

怎麽樣?你是不是看傻了,馮素貞。

你,你,你是養在深宮的公主,怎的此事如此明白?莊嬷嬷怕不是這樣教誨你的吧。

我當年闖蕩江湖的時候,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去青樓混幾天,久了就學會了啊,等回宮了哪個妃子在父皇面前替我說好話,我就□□幾招給她們。

幸好啊,你是公主,你要是個皇子的話,你那後宮佳麗怕就不止三千了吧,三萬總該有的了。

我要是個皇子,這天下的美人我要全部收入宮中,不對,留下一個送入皇兄宮中,其它全部歸我,哈哈哈,唉,說歸說,我剛才教你的幾招記住了沒?

我是讀書人,不屑用這些。

當真不屑?哈,我明白了,李兆廷這個呆子怕是都還沒碰過你吧,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不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嘛。

我跟兆廷是發乎情,止乎禮,一日未成親,便會尊從禮數。

咳,馮素貞,我覺得我真是太喜歡你了,簡直笨的可愛,我要是李兆廷,每天對着你這張漂亮的臉蛋,我早就把你全身上下碰個遍了。

我今天算是對你重新認識了,以前聽人說公主刁蠻任性,現在依我看來,應該要再加一條。

是什麽?

流氓公主。

流氓?既然你這麽說,我是不是也得做一點流氓的事才能對得起這個稱呼,嗯,讓我想一想,李兆廷都還沒有碰過你,那,這第一人就由我來做吧,天香湊近馮素貞,眼睛一閉,沖着馮素貞還想說話的唇就直接吻了上去,吻完後,還不忘又調戲了馮素貞一番,馮素貞,你的唇真軟。

馮素貞是多麽一本正經的一個人啊,輕浮的人她見多了去了,可如天香這樣已不能用輕浮形容的人,她當真是第一次遇見,生氣,已不能表達她此刻的心情。

看馮素貞紅着臉不說話,天香有點心虛了,她推了一下馮素貞道,你不要生氣嘛,我跟你鬧着玩的,你沒被親過,我也沒親過別人啊,這樣的話,咱倆算是扯平了,再說了,我是公主,我親你一下,你就當是恩賜好了,多少人想讓我親我還不想親呢。

天啊,這都是什麽鬼話,天香這一番算是狡辯的說辭讓馮素貞一口氣愣是堵在喉間,上不去,也下不來,要知道她才是那個被輕薄了的人啊。

感覺到一股氣要從馮素貞憋紅的臉上撒出來,天香知曉事情可能嚴重了,轉身就要跑,沒成想被馮素貞搶先一步攔腰抱起給扔床上去了。

有話好好說,馮素貞,你要幹什麽,不許點我笑穴,什麽穴都不許點,啊啊啊。

你再叫我就點你啞穴。

你,你不要這麽小氣,我不就親了你一下嘛,又不會少塊肉。

你這活潑屬猴的性子如果困你幾天不能出房門,你猜會怎樣?

你,你想怎樣?

言語間,馮素貞朝着天香的脖間壞笑的探下去頭,公主,我想來想去,怕是只有這一個辦法能讓你幾天不出這個房門了。

果真,馮素貞這一報複的确讓天香好幾天都出不了門,別人問起公主怎麽不見了人影,杏兒只得說公主染了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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