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為什麽要一直扒馬甲……

有時候越不待見一個人，就越容易遇見他，就像你越不想倒黴，老天就像跟你開玩笑似的，越叫你倒黴得喝涼水都能塞牙。

無是非覺得自己最近可能是犯太歲，他決定這幾天都老實待在大鐘寺裏修身養性，早起撞撞鐘，念念佛，順便詛咒一下姓百裏的人不論用什麽方式都趕緊在他生命裏消失。

哦對了，還有他那個培訓班，他自己又不會教讀大能遺書，當然撈了錢躲起來，等那些人都忘了這回事，他再出現好了。

唉，真是破事一大堆，最好的辦法就是躲着不出門。

無是非計劃得好好的，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百裏大少爺這次可真是煩！得！要！人！命！

今日一大早，大鐘寺突然來了一夥人，說是要進寺裏燒香。無是非剛聽說這個消息時還覺得奇怪，這不年不節的，外面還飄着雪花，怎麽會有人上山進香？

不過廟裏難得來善主，住持非常重視，立刻召集僧人出來迎接，無是非作為他七名入室弟子之一自然必須在列。

“阿彌陀佛，小寺有失遠迎，還望施主海涵。”

無是非跟着住持念了一聲佛號，一擡頭眼珠子都快驚掉了——百裏大少爺？！

無是非懷疑自己眼花，因為之前對他怨念太深以至于産生了幻覺，看誰都像他？

他用力眨眨眼，然後往那人身上看去——一身雲紋素錦的袍子，腳下的靴子繡着金絲蘭草，頭上纏着綢帶……還有這沒什麽表情，張冷冰冰的臉！怎麽看他都是那位百裏大少爺無疑啊！

操！見鬼了！還他媽的陰魂不散！

等等，他為什麽會進山來的？不可能是跟着他來的，自己平時在山下走動都會做僞裝，一般的陰山鎮人都不曉得自己的真實身份，百裏更不可能知道。這算……純巧遇？他怎麽這麽不信呢。

一點防備都沒有，就這麽撞上了！這場面也太尴尬了吧。

無是非心裏咆哮着，百裏卻正往衆和尚面上一一掃過，無是非急忙低下頭，把個光禿禿的腦殼對着他。他現在有些慶幸自己有僞裝身份的習慣，無是非還在僥幸——沒事沒事，只要他避而不見，就不至于被人連老底兒一起掀了。

他正想着，便聽百裏大少爺禮貌地說：“住持客氣了，在下此次代表九臯氏族前來拜訪。因事出緊急，未曾提前告知。驚擾寶剎，是我等唐突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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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山裏的一座破廟有什麽好拜訪的。

為什麽總覺得他好像沒安好心……

無是非疑惑之下忘記掩飾自己，偷偷看向百裏少爺，後者恰好也看過來，正盯在無是非臉上。無是非急忙移開視線低下頭，裝沒看見他。

“原來如此，那請施主進屋詳談吧。”

住持朝禪房的方向作出請的姿勢，無是非躲在衆和尚之間跟着往後挪，他正想逮着機會溜走，卻見百裏走了兩步，突然在自己身邊停下，然後指着他問。

“這位小師傅叫什麽名字？”

住持一時疑惑，沒懂他什麽意思：“他是我的弟子。”

無是非配合着雙手合十，一派清心寡欲道行高深的模樣，念了一聲佛號：“小僧法號了非。”

——認出來了嗎？！認出來了？！不不不……不會這麽輕易認出來吧，他之前的假發特地選了個亂糟糟的款式，大半張臉都能遮起來，而且他最近吃胖了一點，肯定不會認出來的！如果他說自己眼熟，就裝雙胞胎，誰能想到和尚會出去惹事？

這時，百裏卻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無是非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了非……了結是非，不染紅塵麽？還真是好名字。”

無是非因為百裏大少爺這句話心神不寧了一上午，他本來就念不了幾句經，現在更念不進去了，簡直坐立難安。

只不過別的和尚都急着去看九臯家的來使——平日裏大鐘寺連個人都沒有，一來就來世家子弟，他們不好奇才怪——所以就沒人理會無是非，只有了慧察覺到他心不在焉，但是問了幾次無是非也不說。

“六師兄，你到底怎麽了？”

無是非抱着手臂生氣半天，突然道：“我要去後山轉轉。”

了慧特別乖地抱住他的大腿：“不行，師父說今天有善信來寺裏，我們人手不夠，所以誰都不能出去浪。”

“浪……浪個屁！”

他是要出去避禍好嗎？！

唉……不過他如果避出去，豈不是就剩百裏大少爺這夥人在廟裏？那他會不會趁機做出對同門及住持不好的事？

真是煩死了……短短幾天而已，無是非的馬甲已經快被百裏大少爺扒光了，現在一看見他就渾身不爽想砍人。

了慧被住持賜名一個“慧”字不是沒道理的，小小年紀，天生早慧，對大人的情緒變化尤其敏感，他感覺到無是非的不爽，于是只乖乖粘着他的大腿，什麽話都不說，仿佛這樣就能安慰他。

……好吧，一個軟綿綿的肉球子貼在腿上，确實會被稍微安慰到一點。

“小師弟……”

無是非用手在了慧的光溜溜的頭頂輕輕撫摸：“你說我現在還俗還來得及麽？”

了慧：“？”

無是非終究沒能還得了俗，百裏少爺跟住持在禪房談了許久才出來，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了慧偷偷去看過，回來告訴無是非，師父臉色好像不太好。

住持都這麽大年紀了，對很多事都看得很淡……居然能跟百裏大少爺談話談到臉色不是太好？有些匪夷所思。

“他們不是來給佛祖上香的嗎？”

了慧搖搖頭：“不知道。”

“也就是說不會留下香油錢咯。”

了慧繼續搖頭：“師父沒說。”

啧……不給錢的話還要他們全寺的人騰出時間來伺候，多大面子啊。好，就算九臯家很牛逼，但是世家和廟宇分明屬于不同勢力，幹嘛這麽給面子。

錢錢錢！給錢才是正經，不給錢的都不用搭理！

無是非很想沖出去替師父做主，但是他不但不能沖出去，還要躲着百裏。了慧說他們留在這裏吃午飯，無是非決定不上桌了，他躲在後廚找了悟給他開小竈。

于是別人都去飯廳吃飯了，無是非就端着碗蹲在廚房門口吃，天空飄着小雪花，全飄進他碗裏去了。

無是非覺得自己真是個能屈能伸的漢子。

飯吃到一半，面前突然站了個人，無是非慢慢擡起頭，正對上百裏少爺那張臉。

“……”

百裏少爺對着他微微挑眉，無是非這才後知後覺從地上站起來，順手擦了一把嘴。

“了非師父怎麽不去飯堂吃飯，跑到這種地方躲着？”

無是非笑着念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施主說笑了，貧僧只是偏愛清靜，常常會獨自跑出來用飯，沒有躲着一說。不過施主又怎麽會在這裏呢？不在飯堂用飯嗎？”

百裏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看着他說道：“我在找一個人。”

無是非依舊笑眯眯：“哦？不知施主找的是誰？”

“一個叫做無是非的小混混。”

無是非連表情都沒變：“那施主還真是找錯地方了，我們大鐘寺裏只有和尚，沒有您要找的小混混啊。”

百裏少爺輕笑一聲，無是非條件反射地看向他的臉，卻發現他臉上并沒有什麽笑的表情，還是冷冰冰。

百裏将手伸進袖子裏，而後摸出一張紙，展開後抓在手中，遞到無是非面前。

“了非師傅可看清楚了，真的沒有這個人嗎？”

無是非定睛一看，只見那張紙上彩印着一條網上的販售信息，正是他把百裏鳴岐簽名挂在網上賣的那一條。

“……”

百裏伸直胳膊，将那張紙送到無是非面前，讓他看得更清晰一些。

“姜太公的鈎……姜太公直鈎釣魚啊，願者上鈎？連倒賣非法私有物這種事，做起來都合着一股禪意，在下實在佩服。”

這什麽情況！他最後一層馬甲也保不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