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血洗大鐘寺

自住持對無是非坦言了一切之後，已經過去兩天，大鐘寺內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沒再有世家或者別的人找上門來。

無是非卻總有些心不在焉，做什麽都無精打采。

他心裏希望那些話是老和尚在胡扯或者危言聳聽，因為關于修真末紀，無是非只聽說過凰火劍的傳說，星童子……聞所未聞。

但是他又隐隐約約有種預感，這事兒并不簡單。

無是非覺得自己再這樣在寺裏憋着胡思亂想可能憋出精神病，于是打算叫上了慧去後山轉轉。

“可是我還要背今天的經書呢……”

“經書可以先放放，你不是想去山上看看有沒有紅薯可以挖嘛，走，師兄帶你去，說不定土裏還埋着一些漏下的。”

了慧猶豫了，他低頭看看手裏的經書，又擡頭看了看無是非，終于下定決心點頭道：“好吧，那我們去一會兒就回來，去時間太長的話，大師兄找不到我該生氣了。”

一提到了塵，無是非就忍不住做出一副不屑的模樣，特別是這次九臯家的人來過之後，他就更讨人厭了，他好像看到了大鐘寺歸編府城的曙光，對這些師弟們要求更加嚴格。

……怎麽可能嘛！他們雖然都是府城的人，但是世家和寺廟是兩種泾渭分明的勢力，幹嘛做那種不切實際的想象！而且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做夢！還做夢！

“六師兄，你怎麽了？生氣了嗎？”

無是非把一只兔子扔在地上，然後原地蹲下開始堆坑：“沒事！你挖你的地。”

無是非當然對地底下的東西不感興趣，他就是無聊了，上山散心，順便看看有沒有落單的小動物，抓幾只山雞野兔打牙祭。

其實後山對于無是非來說才是最熟悉的地方，讓他一直像真正的和尚一樣吃素是不可能的，必須隔三差五到後山打點獵物，祭五髒六腑廟。

後山的動物都快被他趕盡殺絕了。

無是非在山上攆了半天的兔子才終于捉住這只，雖然看上去沒怎麽有肉，不過他一個人吃，解饞就行了，填不填得飽肚子倒是其次。

Advertisement

了慧見到這副場景，像個小大人兒似的搖頭嘆氣：“師兄，師父說出家人不能殺生，你怎麽又來了。”

“小屁孩兒……還管起我來了。”

被他逗笑，身手往了慧頭頂拍一下：“挖了這麽半天你挖着什麽沒有？”

了慧撇撇嘴不理他——怎麽可能挖到什麽，大冬天的，根本沒有東西嘛。

“哎，別氣餒，等會兒兔子烤熟了給你一條腿。”

了慧撅着嘴拒絕：“我不要，和尚不能吃葷，佛祖會怪罪的。”

“你不是還沒受戒呢嘛？你還小，要長身體呢，佛祖不會怪你的。”

無是非一邊熟練得把兔子扒皮一邊如此安慰他。後山上有數處山泉水，清澈見底，終年不凍，而且剛從地下湧出來，還帶着溫度，最适合……野炊。

等他把火生起來，兔子架上去之後，了慧卻突然盯着遠處一個地方發起呆來。

“幹嘛？看什麽呢？你想家啊？”

了慧又往前跑了幾步，奇怪地“咦”道：“六師兄，你看……從這裏能看到我們廟裏的大鐘。”

無是非擡頭随意瞥了一眼：“是能看見啊，離得又不遠。”

“連炊煙都能看見呢。”

“啊？”

無是非聽他這樣說倒納悶起來——現在不該有炊煙吧？寺裏一般都在晚上七點才開始做飯，現在天剛擦黑，還不到開夥的時間呢。

他終于将注意力從烤兔子上轉移開，順着了慧的視線看過去，卻見數道粗壯的濃煙從大鐘寺的方向升騰而起，只有小孩子才會把這東西當成炊煙，無是非一看就知道——這是着火了！

出事了……

無是非心裏“嗖”地涼了半截，他也顧不上兔子了，拔腿就往山下跑，跑了兩步又匆匆調回頭：“師弟，我先回寺裏看看。你就待在這等師兄，千萬不要走開，也不要回寺裏來！師兄很快就回來找你。”

了慧懵懂地看着無是非：“師兄，怎麽回事啊？”

“來不及解釋了！你乖乖在這，哪兒都不許去，知道嗎？！”

無是非扔下這句話就撒腿跑了，他心急如焚——那之後寺裏一直安安靜靜，沒人過來打擾，本以為不會出事，沒想到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而且來這麽快，這麽……毫無預兆。

無是非剛一靠近大鐘寺就覺得不好，他聽見了慘叫聲，寺門大開，守門的四師兄也不在。

無是非心跳得厲害，越走越快，進了寺門之後沒多遠，他突然看見地上趴着個人，對方面朝下，但是頭頂沒頭發，身上穿着灰白色的僧服，顯然就是大鐘寺的和尚。他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裏，背心處氤氲開一大片血花。

無是非腦子裏“嗡”得一聲全空了，他踉跄地跑過去，蹲下身将那人翻過來一看，和尚還沒斷氣，睜開眼看了無是非一眼，氣若游絲地：“救……”

救命……

無是非抓着他的衣服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抖起來：“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

但是那和尚沒能說出第二個字便咽了氣，無是非抓起他的衣領用力搖晃兩下：“喂……喂！醒醒啊！”

和尚早就咽氣了，任無是非怎麽搖晃都沒有反應，無是非愣了一會兒，終于接受了這個和尚已經死了的現實，他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差點又摔回去——但是無是非管不了許多了，他要去看看別的地方什麽情況，後禪房火光沖天，濃煙滾滾，顯然比前院還要糟糕。

“呼……呼……”

無是非跑得很急，只聽得到自己沉重的喘氣聲，一路上過來他看見的屍體越來越多，血在腳下流成了河。他已經來不及一一去辨認那些和尚到底是誰了，他得去救還活着的人……師兄們在哪兒，師父呢？！他們都還活着嗎？

短短一段路好像跑了好久才到，後禪房一片兒連在一起都着了火，無是非沖上去一腳踹開住持的房門，門樞帶着火花“嘩”得一下壓下來，差點把無是非壓在裏面。

無是非用力扇扇飛舞在眼前的火星，大聲喊道：“師父！”

喊了幾聲，沒有人應，無是非又去踹別的禪房。

他踹了幾個房門之後，終于聽到不遠處傳來打鬥的聲音，就在藏經閣附近！無是非急忙朝那邊奔去。

“擺陣！”

剛一走近，無是非就聽到了塵的聲音，他沖出來一看，發現幾個師兄倒是都在，住持站在他們身後，對面站着一群穿黑袍子的人。

衆僧的羅漢陣尚未擺出，對面就動了，其中一人突然沖上來，跟了塵纏鬥在一起。了塵被纏住後，他們的陣自然擺不成。

無是非的這幾位親師兄雖然沒有修過什麽仙法，平時也練習過拳腳功夫，比一般人強很多，了塵跟那黑袍人對打幾個回合，卻被對方一掌拍出，若不是身後的師弟扶住他，他便會倒下去。

衆人驚訝之餘，突覺身邊一陣勁風刮過，随後便見一瘦長的背影擋在自己前面，硬生生接了黑袍人一掌——原來對面的人并沒有想給了塵喘息的機會，他們只想殺人罷了。

沖上去的人自然就是無是非，他跟那黑衣人一對掌，就覺出不對勁的地方——這些人是修真者！！

“□□媽！”

無是非又驚又怒，下手狠辣果斷，絲毫沒有停頓，他拔chu腰間的匕首便往那人脖子上紮。

黑袍人沒想到出家人中會有這樣陰狠的手段，一時不察被無是非紮破了頸動脈，鮮血頓時噴出來，濺了無是非一臉。無是非立刻擡腳踹在黑袍人的心口上，似要将那人踩進泥裏，借着蹬踩的力量，拔匕首、跳到半空，而後一絲兒猶豫都沒有地朝第二個人刺下去。

這些人畢竟訓練有素，被無是非得手一次之後，怎麽可能再讓他成功第二次，那人突然甩出一柄矛，矛頭旋轉着朝無是非扔過來，矛後面長長的鏈條則被那人握在手裏。

無是非矮身躲過的同時也将手裏的匕首從黑袍子胸前劃過，但是他撲了個空，什麽都沒刺到。

“了非！”

“躲開！”

無是非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覺得一陣大力将他拉了回去，他的幾個師兄也擺好了陣，跟那幾個黑袍人打起來。把無是非拉回去的是住持，無是非驚訝地看着他的手，見他掌中隐隐泛出金光——住持竟然也是修真人士？

但是住持并沒有跟無是非解釋太多，他突然轉過身，把無是非擋在身後。

原來從他們後方，也圍過來一群穿黑袍的人，數量更多。

“師父……”

無是非被打了那一掌着實有些厲害，黑袍人下手很重，更不像百裏鳴岐一樣手下留情，無是非覺得自己的內髒都快被他震爛了。

他用力喘口氣，又要重新沖過去，這次卻被了塵攔下，他回頭瞪無是非一眼：“輪不到你出手！”

“要你管！”

“你……！”

無是非很快躲過了塵，沖進那群黑袍子裏面。

他在人群中左右沖殺，倒是殺掉幾個，但是自己一個人畢竟比不了他的師兄們擺陣來得管用，這些黑袍子也不是普通人，沒多久無是非就渾身是傷了。

這時，無是非突然聽到身後一聲爆喝：“金剛羅漢陣，斷——！”

他随即便感到自己的身體再次被黏住了，整個人倒飛出去，他驚訝地回過頭，卻見住持正張開雙手，一只手以金光對抗那群包圍上來的黑袍人，一手将無是非甩了出去。

無是非一下子就明白了住持的意圖：“師父……不要！！”

“了非，走吧……”

無是非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好像撞到了什麽，同時眼前也突然黑下來，他覺得自己好像被甩進了某個奇特的空間中。

無是非想叫，但是叫也叫不出聲，無是非心急如焚，又有些絕望。

——為什麽……為什麽把他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