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耳鬓厮磨?
聽說龍煜來劇組探班了,青紅影視的曹總也趕到劇組作陪,想趁此機會再談一些合作。
兩人有說有笑地到了片場,并沒有打算驚動衆人,只找了一個人少但視野很好的空地,搬了兩張折疊椅坐下。
但演員們還是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倆,見他倆似乎一直在談事,也不好貿然上前去套近乎,只是有的聊天,有的背臺詞,但眼神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就往他倆那邊飄了。
此時正在拍陽沁和某配角的一場戲。
龍煜有些詫異,之前馮修宇給他發了最新的拍攝通告,第一場應該就是顧明希的,是他和展文博在雪地裏尋找線索的一場戲。
為什麽臨時調整了?
他用眼睛掃了片場好幾遍,沒有發現顧明希,不會又不舒服了吧?
沒見到想見的人,倒是看見蒙策一個勁兒往這邊瞟。
兩人四目相對,蒙策對他綻開一個極盡妩媚而又熱情的笑容,龍煜也扯了扯嘴角,朝他招了招手。
蒙策早就按捺不住了,馬上一路小跑趕過來:“龍先生好,曹總好!”
“這場拍的怎麽和通告上的不一樣?”
“好像是在等顧明希的假發吧,因為原計劃今天是不用那個白色假發的,可能就沒有提前準備好。現在就先拍別的。”
他笑得很殷勤,龍煜卻想一巴掌呼到他臉上。
懂不懂尊敬前輩啊?顧老師,顧哥,明希哥……随便哪個稱呼都比他這樣直呼其名聽着舒服啊!
“那你去幫我們拿一份最新的拍攝通告吧。”
他說得很平淡,但在蒙策聽着卻是溫柔的語氣。
“好好好,我這就去!”
龍煜不自覺地又看向化妝間的方向,這一看,頓時眼前一亮,随即連呼吸都窒住了。
顧明希正從化妝間出來,一襲素黑長袍更襯得整個人清瘦颀長,滿頭雪白長發如瀑布般一瀉而下,清雅隽永之中又透着幾分蕭索涼薄,完完全全就是劇中那個讓人疼到骨子裏的雲深。
龍煜還沒有看到他的妝容,就已經覺得他身如玉樹,清美無俦了,待他轉頭跟旁人打招呼時臉上漾起的淡淡笑意,更是差點讓龍煜忘情之下輕呼出聲。
這樣遠觀就足以讓龍煜目眩神迷,他看了看眼前那片白茫茫的人造雪地,心裏不由想着若是坐在雪地裏将這樣的顧明希摟在懷裏,褪掉他身上的黑色長衣,撫摸他順滑的白色長發,再一點點地吻上他那濃密的眉,含情的眼,高挺的鼻和絕美的唇,再順着一路往下……
光這麽想着就如過電擊,他羞恥地發現身下的小煜煜已經有了擡頭之勢,他飛快地瞅了身旁的曹總一眼,貌似随意地翹起了二郎腿,只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
蒙策颠颠兒地拿着兩份拍攝通告過來遞給他倆,并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龍煜見他沒有要走開的意思,只好跟他揮揮手:“你先忙去吧。”
“我今天沒什麽可忙的,龍先生和曹總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可以随時找我。”蒙策積極表态完了才磨磨蹭蹭地走開。
龍煜完全沒空搭理他,他全部的心思都在顧明希身上了,見展文博一邊哇哇叫着一邊快步走向那人:“哎呀呀這是哪兒來的白發美人兒啊?”說着就上了手,在他長長的白發上摸了又摸,勾着他就到一旁坐下了。
竟敢在他眼皮底下勾引他的人?只是他勾引也就算了,那個姓顧的怎麽一點兒要避嫌的意思都沒有?
而且展文博坐着也不老實,手還勾着顧明希的長發一點一點地繞着玩兒。
蒙策還在偷偷地看龍煜,見他完全沒有再和曹總說話,只是死死地盯着某個方向,眼神陰鸷可怖,時而像冰刃,時而像要噴火。
他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終于明白了龍煜的目光是釘在顧明希身上的。
哦,他心下了然了。恍惚從哪兒聽說過顧明希之前得罪了龍煜,所以才會被他半封殺,現在看龍煜這眼神似乎要在顧明希身上灼個洞,嗯,他倆的過節應該确有其事。
該做點兒什麽事兒,既能讨龍煜的歡心,又能讓顧明希吃點兒苦頭呢?
他見顧明希起身往垃圾筒扔了點兒東西,回來後并沒再坐下,而是站着跟展文博說笑着,突然計上心來。
顧明希其實也是覺得展文博對自己的舉止過于親熱,才借着擦完汗扔紙巾的時候跟他保持距離的,他不習慣跟別人太過親密,因此回來後也并沒有再挨着他坐下。
他雖沒有回頭,卻也能感覺到身後龍煜的目光盯得他後背發燙。
其實他剛才扭頭跟別人打招呼的時候已經用眼角餘光看到了不遠處的龍煜,緊接着又瞥到蒙策在他身旁似乎關系親密。
但後來他再也沒往那個方向看,龍煜的事兒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他站着跟展文博聊了一會兒就有些難受了。胃裏不太舒服,雖然早上喝的粥很軟和,他卻覺得所有的米粒兒似乎都黏在胃壁拂之不去,讓他總想咳幾聲或者使勁吞咽幾下将那些米粒抖落下去,但越是這樣,惡心反胃的感覺就越強烈。
胃在造反,頭也跟着湊熱鬧,暈得都有些站不住,覺得展文博的笑聲都有些忽遠忽近。
他趕緊重新坐了回去。
展文博也看出了他不太對勁:“你怎麽了?還不舒服?肚子還疼?”
“頭暈,惡心。”
展文博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不發燒啊,但怎麽一腦門兒虛汗?你這是中暑了吧?來,手伸出來!”
顧明希正一只手捂着嘴強壓着嘔吐感,另一只手已經被展文博拽了過去。
“我給你按一下手腕上這個穴位,一會兒就好!”他使勁按住他手腕,“這叫點按內關穴,惡心,嘔吐,心悸,中暑,偏頭痛都能治……我爸學過一些中醫,經常這樣給我媽按穴位,特別管用!”
從龍煜的角度看過去,只會認為兩人正捂着嘴說悄悄話,是在向其他人诠釋什麽叫耳鬓厮磨。
他差點就想沖過去将展文博一把推開,但見陽沁那場戲似乎終于拍完了,接下來應該就是拍顧明希和展文博那場在雪地裏的戲了,想着他倆也親熱不了多久了,他忍住沖動,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曹總說着話。
顧明希正想本能地拒絕展文博幫他點按穴位,正好戴亮的電話打了進來,他示意自己要接電話,起身走到了牆角處。
展文博随即就跟了過去,顧明希正倚在牆邊接電話,他不由分說就抓起他另一只手,重新為他點按穴位。
顧明希沒再推脫,只是扭過身子面朝牆壁繼續跟電話那頭的戴亮說着話。
實在是……忍無可忍!
龍煜蹭地站起身來,身旁的曹總擡頭看他:“怎麽了?”
“坐着難受,想走走。”
他大步流星往那邊走,見顧明希已經挂了電話,而蒙策正在他身前揮舞着他那把又長又沉的道具重劍,還跟方靜羽和鐘心婕笑:“看我把長劍耍成金箍棒。”
顧明希從牆角轉身的瞬間,蒙策的長劍正好往身後猛地一送,不偏不倚杵在了他的上腹,并直接将他的身體抵回了牆上。
“啊——”顧明希的痛呼聲和龍煜的驚呼聲同時響起。
不同的只是顧明希的痛呼聲被自己吞掉了半截,他捂着胃蹲了下去,一時竟連話都說不出來。
蒙策也蹲他面前裝出一副懊悔自責的樣子:“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正好到我後面來了,你沒事吧……”
“吧”字還沒完全出口,蒙策就覺得自己像被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還沒回過神來就被踹到地上,緊接着臉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耳光,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龍煜。
但龍煜現在留給他的只是一個後腦勺,他半跪在地上摟住顧明希:“明希,你怎麽樣?我先送你去醫院檢查?”
顧明希兩手都杵着胃,只是緊咬着唇,粗重地喘息着。
這時衆人都已圍攏過來了。
龍煜用一條胳膊圈住顧明希,另一只手撿起地上那把長劍。
很重的一把劍。這是蒙策在劇中所使的兵器,劍長1.5米,劍身又寬又大,劍柄又粗又圓,整個影視城都沒有這樣的道具,還是特意定制的。雖是道具,但也足有接近十公斤重。
蒙策當時是劍柄在後戳過去的,也就相當于一根粗壯的木棒直直搗在顧明希的上腹,何況劍身如此沉重,又是将他直接抵在了牆邊,等于蒙策手上的力度和整把劍所有的重量全都壓在了他的胃部。
龍煜想到這兒都替顧明希疼,心疼得仿佛自己胃裏也隐隐開始抽搐,他放下長劍,起身想把他抱起來,他卻抽出壓在腹間的一只手,反手想将他推開。
“別動我……”
“好好好,我不動你,我看一下。松手,你別捂得這麽緊……”龍煜溫柔地哄着他。
他想解開他的長袍看看,但他彎着腰弓着背,長袍又不方便脫,撩也不好撩,他竟有些無從下手。
顧明希輕輕搖頭,還在往外推開他的手。
龍煜還是沒收手:“那我幫你輕輕揉一揉?”
一旁的蒙策完全懵了,是誰告訴他龍煜和顧明希有過節的?看現在這樣,哪像是有過節?分明就是有勾結!
那他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在龍煜眼皮底下給顧明希來這麽一下,讓他痛苦不堪,同時也讓龍煜解氣,在他面前刷刷好感度。
他拿着那柄長劍揮舞了好半天,一邊耍劍一邊觀察顧明希,就是為了在他轉身的剎那裝作無意地戳他,而且他連高度都目測好了,就是要戳他的胃部。
他知道他昨天肚子疼,不想戳他小腹免得真出了大問題,又想着胃是空腔髒器,戳一下會很疼但又不至于像肝髒等實質髒器那麽脆那麽容易破裂,所以是找準了胃部下手的。
但他并沒打算下手這麽重,只是那把長劍太大太重,他駕馭不好,最後那下才失了分寸。
現在看到他好半天起不來,又看到龍煜對他的态度,他真的害怕了,滿背都是汗,就怕他真的有個什麽好歹。
顧明希并沒有讓龍煜給他揉胃,而是越過龍煜向鐘蕊伸出了手。
當然攙扶他起來的不止鐘蕊一個人。
“沒事兒吧?好點兒了嗎?”衆人關切地問。
他站原地深吸了幾口氣,沖大夥兒笑了笑:“沒事兒了。”
龍煜這才喘口氣:“剛才你那樣兒吓死我!真沒事了?”
“誰被那麽大個家夥戳一下不得疼一陣兒啊?”顧明希并沒有看他,只是自己扭了扭腰,活動了幾下,“疼一陣兒就好了,現在真沒事了。”
“你确定不用去醫院檢查檢查?”龍煜還是不放心。
顧明希依然沒搭理他,看向宇文鴻:“接下來是拍我和展師哥的戲吧?那就拍吧,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再拍?”
“真不用了,現在就可以拍了。”
宇文鴻向龍煜投去征詢的目光,龍煜微微點點頭,又叮囑顧明希:“你千萬別逞強,不舒服就馬上停下來啊!”
簡單地補補妝,整整衣衫,聽導演說說戲,這場戲就要開拍了。
蒙策手足無措地站在龍煜身旁:“龍先生,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閉嘴!”龍煜根本沒看他。
顧明希走到哪兒,他的目光就跟到哪兒。
宇文鴻喊了“action”,顧明希從鏡頭的一側快步走向雪地中央的那棵樹,要扒開樹下的積雪找東西,但他走到樹旁卻沒有蹲下,而是單手撐着樹幹,轉頭跟導演這邊擺擺手,又縮回去狠狠按住胃部,彎腰吐了一口。
一口暗紅的血。
那抹暗紅剛砸到雪地上,緊接着他就又噴了一大口血,濺到雪地上全是細細密密的紅點兒。
這次是鮮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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