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在追他

這時鐘蕊也回了病房，龍煜在顧明希床邊彎下腰，很溫柔地叮囑道：“裴大夫說你身體還很虛弱，得好好養養。你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我得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你有什麽不舒服的一定要跟小蕊他們說。”

顧明希心裏和腦子裏都有些亂，似乎根本沒有聽清他說什麽，只是茫然地嗯了一聲。

龍煜走到門口，突然回頭問：“你自己希不希望網友知道被蒙策弄傷住院的是你？”

他是不想讓大家知道的，所以他才封了現場媒體記者的口。

他也想過，如果公開了顧明希和蒙策吵架的視頻，如果不給記者封口費，讓他們發出他在片場吐血暈倒的報道，顧明希現在就能火一把。

但他不想讓他通過這樣的方式火起來。他有信心，到《邊城謀》播出的時候，顧明希一定會大火特火。

何況，他也不想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吐血的場景。

顧明希此時根本沒心思去考慮別的，只是胡亂地搖搖頭：“不希望。”

龍煜走後，顧明希躺床上怎麽都無法入睡，他很累，全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頭雖然沒有之前暈得厲害，但出血後他開始發燒，整個人也是昏昏沉沉的。

他也很想好好睡一覺，但現在滿腦子都是“爬床”兩個字，攪得他心煩意亂。

三個月了，他本來已經心如死灰了，已經跟龍煜劃清一切界限了，現在他又突然出現在他身邊，噓寒問暖極盡呵護。

要說他是虛情假意的話，當時他吐血倒在他懷裏的時候，雖然意識已經不太清楚，卻依然能看出他眼中那巨大的恐懼、焦灼和心疼。

要說他是別有所圖的話，他也想不出他能圖他什麽，尤其是現在得知他的病情之後，還有什麽可圖的？

那他是在可憐他同情他麽？

他想不出龍煜對他究竟是什麽感情，索性開始反過來琢磨。

那自己對龍煜又是什麽感情呢？

如果真的想跟他形同陌路，為什麽又狠不下心将他完完全全推開？

如果真的徹底放下了，為什麽一聽到蒙策爬了他的床就心亂如麻？

一個蒙策他能拒絕，兩個三個甚至無數個蒙策呢？他還能不為所動麽？

他究竟是希望龍煜繼續對他死纏爛打？還是離他越遠越好？

胃裏一陣劇烈的絞痛突然襲來，他揪住身下的床單，想調整呼吸緩解疼痛，但那陣擰絞不僅沒有止歇的趨勢，反而愈演愈烈。

吐血的時候都不怎麽疼，現在反而疼得他想哭。

胃病果然是情緒病。

龍煜到會所見到靳總的時候，他正神色平淡地喝着茶，臉上看不出喜怒。

“龍總來了？”他擡眼瞟他。

他是故意的，他此前也知道他不喜歡被稱龍總，現在他偏要這麽叫。

偏偏龍煜還笑眯眯接受了這個稱呼，自從顧明希今天這麽叫了他，他就覺得這個稱呼聽起來一點兒都不難聽不可憎了。

“不知靳總今天約我來是要談什麽合作？最近又有什麽好項目了？”龍煜在他面前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就喝了一口，“這家會所的蒙頂甘露不是頂級的，改天我送你兩盒頂級的你嘗嘗。”

“免了吧，我又不懂茶。我也不像你那麽高雅脫俗，你追的都是顧明希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我的口味就是蒙策那種會撒嬌能磨人的。”

“你這是誇我家明希還是諷刺他呢？”龍煜淡淡地笑，“像蒙策那樣的在娛樂圈一抓一大把，難不成你對他是認真的？”

“龍總這次做得太過了。”靳總捏着杯子的手指節泛白，似乎竭力忍住不讓自己把一杯茶潑到龍煜臉上，“先不說我對他是不是認真的，好歹他現在還是我的人。我知道是他不懂事，沒情商，但人也被你找來的人打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了，你還不解氣？打傷了他還要毀他的名聲也就算了，為什麽還要把我扯進來？是，我還得感謝你沒有讓我露正臉，但明眼人能不知道嗎？”

“你的人？”龍煜冷笑着将手裏的一沓東西推到了靳總面前，“那就麻煩靳總先管好你的人，別讓他随随便便爬別人的床。”

靳總一看到那沓照片，臉色立刻就變了，還沒看完就擡頭問他：“他爬你的床？”

“照片是視頻截圖，你要想看完整的視頻的話，我這裏有。”他把那張存儲卡放到他杯子旁，“放心，這圖都是我自己的照片打印機打印的，我保證除了我之外，沒人看到這些東西。”

靳總用指甲刮着照片上蒙策的臉，卻是問龍煜：“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昨天晚上。”

“你早就準備抓他的把柄動他？不然怎麽會昨天就早有準備，拍他的視頻？”

“不是。”龍煜随口撒謊，“只是他突然跑我房間來，我在洗澡，他自己就脫成這樣了，我家明希就住對面房間，要是被他撞見了我怎麽說得清楚？所以得留個證據啊，恰好我的運動手環就是個隐形攝像頭，我有時候用來記錄開會內容的，這就派上用場了。”

靳總輕聲冷笑：“我本來還想幫他挽回一點兒形象，現在，呵，他別想有出頭之日了。”

龍煜微不可見地揚了揚唇角：“我還要趕回醫院，下次再請你吃飯跟你賠罪，抱歉本來真沒想把你扯進來的。對了，我們公司馬上要拍一系列行業劇，準備先拍律師的，後續拍醫生的。這兩部是已經有劇本了，律師的這部主演已經敲定了，陳墨和餘情，你有沒有興趣合作？”

“陳墨和餘情演電視劇？我怎麽一點兒沒聽說？”這可都是電影大咖啊，都特痛快就來演這部電視劇，這部劇有這麽大的魅力？

“明擺着絕對賺大錢的劇，我本來想吃獨食嘛！”龍煜笑，“有興趣的話，我明天讓這個項目的負責人跟你們聯系。”

“當然有興趣，醫生的那部也有興趣，那部還沒有确定主演？要不我給你推薦幾個演員？”

“醫生那部我想往後推一推，因為我想給明希留着，他最近沒有檔期。”

“哎喲呵，什麽都惦記着他，我可是記得特別清楚，之前你明确要封殺他來着，現在怎麽又把他捧手心兒裏了？你跟他現在究竟是什麽關系？”

“我在追他，認真的。”

回到顧明希病房門口，聽到宇文鴻的聲音從裏面傳出：“到你演的雲深死的那場，我準備改改，改成你在雪地裏孤苦伶仃地吐血身亡，拍出來絕對更有感覺。其實我也知道這時候跟你提這個不太合适，但你是不知道，你之前在雪地裏吐血的那個畫面真的……吐得銷魂，硬撐着不想倒下的那個樣子也銷魂，要不是龍先生沖過去抱住你，我估計你倒得也會很銷魂……”

門外龍煜咬着牙想，是很銷魂，魂兒都給他銷沒了。

“導演您說的這銷魂到底是褒義還是貶義呢？”顧明希輕聲笑着。

“當然是褒義了。那畫面忒好看！”

“您要真覺得好看那就改吧，怎麽好看怎麽拍。”顧明希頓了頓又說，“要這麽拍的話，我還想給自己加個戲，可以拍雲深臨死之前出現了幻覺，就是我和沁沁擁吻的場景。您要是介意的話就不加了。”

“挺好挺好！幻覺越美越有愛，襯得雲深的死就越慘越可憐，加吧加吧！到時候我們可以看看是你去吻沁沁還是沁沁來吻你更好？”

好你個顧明希，還主動要求加吻戲？龍煜一把推門進去，見顧明希能自由活動的那只手是縮在被子裏的，卻露了個胳膊肘在被子外，一看就知道他的手肯定是抵在胃上的，立馬将矛頭對準了導演：“宇文導演，我知道你敬業，但敬業到跑來跟一個虛弱的病人談工作不太合适吧？”

宇文鴻心裏在喊冤，正想辯解幾句，聽顧明希軟軟地開了口：“跟導演沒關系，是我要求談工作的。”

宇文鴻還是立馬站了起來：“是是是，我也覺得不合适，那明希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還沒等導演關上門，龍煜的手就撫上了顧明希的胃：“胃疼了是嗎？”

對于他越來越頻繁越來越無所顧忌的上手，顧明希還是不能适應。他皺着眉用胳膊擋開了他的手：“龍總日理萬機的，別整天杵在我病房裏行嗎？”

“你趕不走我，別費口舌了。”龍煜繼續見縫插針想去摸他的胃，“一看就知道你胃疼，你怎麽還跟宇文鴻談工作？”

顧明希有些不自在地扭過臉去：“不怎麽疼。”

鐘蕊在一旁撇嘴：“還嘴硬，你一走他就疼哭了，吓得我慌慌張張叫醫生的時候水都打翻了。”

她現在對龍煜的态度也略複雜，既痛恨他之前對她家顧老師所做的那些事，又覺得他現在是真心實意對他好，雖不能給他好臉色，倒也願意跟他說話了。

“誰哭了？別瞎說。”顧明希無力地瞪了鐘蕊一眼，覺得臉上有些發燒。

“這麽疼不會有什麽事兒吧？醫生怎麽說？”龍煜緊張了。

“打了解痙針之後好一些了，醫生也沒說啥。”

“你去吃飯吧，幫我也帶一份。”他很自然地交代鐘蕊。

鐘蕊瞪他一眼，倒也沒拒絕他的要求。

龍煜去衛生間用熱水洗了手，将兩手都放在了顧明希的胃上。

這雙手莫名讓顧明希覺得安心了不少，他漸漸覺得胃裏交織在一起的刺痛和絞痛都沒那麽尖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