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告你入室騷擾

顧明希出院那天，龍煜幫着鐘蕊收拾東西，嘴就沒有停過：

“你回家也得好好休息幾天，不許那麽着急回劇組。”

“回家待幾天又差不多該到第三次化療了，等化療完了過了最難受的那幾天你再回劇組。”

“醫生說的休息，就是絕對的卧床休息，你別因為太無聊就找各種事情來做，回頭又把自己累壞了。”

“吃東西也要多注意，不能随便吃，也不能因為吃不下就不吃，我給你弄的那家營養餐，還會一直給你送餐……”

顧明希現在已經懶得打斷他了。

他愛化身老媽子就由着他去吧，反正出了這醫院，他就不信他還會一直當他的狗皮膏藥。

他總不能一路跟到他家裏賴着不走吧？

但他還真是太小看了他。

他坐在戴亮車裏閉目養神的時候，戴亮卻看着後視鏡告訴他：“龍煜的車在我們後面，跟了一路了。”

他心下一驚，面上還是若無其事：“他愛跟不跟，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讓他進我家的。”

一路到了地下停車場，龍煜的車也跟着下來了。

奇怪，他們這地下停車場沒有識別業主車牌號是進不來的啊，看來有錢果然可以為所欲為。

戴亮和鐘蕊要從後備廂搬東西，讓他先下車自己上樓。他一下車，龍煜也緊随其後下了車。

他忍無可忍了：“龍總你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種跟蹤的游戲幼不幼稚？”

龍煜面不改色：“誰跟蹤你了？我也是要到這個小區，碰巧了，這說明什麽？說明咱倆有緣啊。”

顧明希輕嗤一聲，轉身就往電梯口走。

他上電梯，龍煜也趕在電梯關門之前擠進了電梯，卻也沒有按下別的樓層鍵。

他白了他一眼，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也沒搭理他。龍煜卻是一直盯着電梯上的樓層顯示屏，目不斜視。

他出電梯，龍煜也跟着出了電梯。他站住，回頭看他，龍煜也站定了毫不畏懼地迎向他的目光，兩人對視了片刻。

顧明希突然輕笑道：“龍總，你現在下樓還來得及，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報警了。”

“哦，你報警的理由是什麽？”

“說你入室騷擾。”

“我入誰的室？騷擾誰？”

“一路跟蹤我到我家裏，這還不叫騷擾？”

“我現在還沒進你家裏，你憑什麽告我入室騷擾？”

是嗎？我倒要看你下一步跟不跟進來。顧明希轉身就開了自家房門，正想回頭怼他，見他正站在對面門口，晃了晃手裏的鑰匙跟他笑道：“顧老師原來你住我對面啊，很高興跟你成為鄰居，好鄰居要常來往啊。”說着就自己開了門，又給了他回眸一笑，再慢吞吞關上了門。

顧明希僵在了原地。

他實在是無法保持淡定自若了。他們這是一梯兩戶，對面住的明明是一對小夫妻啊，什麽時候變成龍煜的房子了？

等戴亮和鐘蕊上樓，他第一句話就是：“別再訂之前龍煜在醫院訂的那家營養餐了啊。”

“怎麽了？是不好吃嗎？”

“反正別再訂那家的就是了。”

當天的午餐是鐘蕊按照之前她找的營養師的食譜來做的，營養搭配倒是不錯，但口味嘛，只能是一般般。

鐘蕊将晚餐給他送到書房的時候他正在電腦面前改那個劇本，原本什麽都不想吃，那碗看着挺簡單的粥的香味卻意外地讓他有了些食欲，再一嘗，果然鮮香美味。

“這是什麽粥？味道還挺好。”

“能不好吃嗎？牛骨髓加了紅棗熬的湯，再用那個湯來熬的粥。”

“你什麽時候也會做這麽講究的粥了？”

“不是我做的，是我另外找了一家專做病人營養餐的公司訂的。”

顧明希沒有再追問。管她在誰家訂的呢，只要不是龍煜推薦的那家就行。

這下他才想起，回來都大半天了，對門那人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并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會有事沒事來敲他的門。

他松了一口氣，卻又有些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的失落感。

接下來的兩三天，那家公司的營養餐讓顧明希越來越滿意。無論是粥還是湯還是面條，都很合他的口味，雖然清淡，卻也有滋有味。

對面那人也挺能沉得住氣，到現在也沒敲過他家的門，一次都沒有。

難道他搬到這裏真的不是為了他？真的只是湊巧了？

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任何關于他的事情，三天後終于把那個劇本改出了兩個不同的版本。

第一個是關于硬傷那個情節的微調，他自認為改得還算合理。第二個改動就很大，基本上已經把劇本改得面目全非了，因為不知道制片方或者原編劇能不能接受，他只列了細綱，沒具體寫。

他把改好的劇本給了鐘蕊，一身輕松地睡了一個很舒服的午覺。起床後鐘蕊并不在家裏，可能出去買菜了，他窩到沙發上點開了一部電影看。

電影看到一半，有人敲門，他以為是鐘蕊沒帶鑰匙，直接就開了門，沒想到門外竟然是龍煜，而且那人還滿眼放光，一把就抓住他肩膀激動地晃：“我看了你改的那兩個版本，簡直太驚喜了啊！你怎麽這麽厲害？一出手就把我震住了！你沒準兒真能弄個最佳編劇當當了……”

他确實欣喜若狂，原計劃是過一段時間再讓顧明希知道這劇本究竟是什麽情況，但一看到那兩個版本他就再也按捺不住了。第一個改動并不大，可行度也很高，要圖省事兒的話，直接照這個改就足以。但第二個帶給他的驚喜更大，完全是在原劇本基礎上進行了再創作，情節更跌宕起伏，人物更豐滿立體，結局更出乎意料，但卻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他當即就将那兩個文檔發給了窦伯庸，直接就沖到對面來了。

倒是顧明希站原地懵了好久，什麽？這劇本竟然是龍煜給鐘蕊的？

他有些不悅地掙脫開來，卻又很滿意龍煜對他劇本的反應，最終他也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他，伸手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才是情不自禁。”龍煜嬉皮笑臉，“別嫌棄更別生氣啊。”

“是你們公司的項目啊？早知道我就不看了，更不會改了。”他說着就想關門。

龍煜趁機往裏擠：“不是我們公司的，你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窦伯庸要拍新片嗎？這就是他那新片的劇本。”

顧明希有些驚詫，也就忘了要把他擋在門外：“他的新片怎麽會允許劇本有這種硬傷？他那編劇團隊竟然連這個問題都解決不了嗎？”

“這是他自己寫的劇本，第一次寫嘛，所以肯定有不足。”

“他自己寫的？他不是有自己的禦用編劇嗎？還用他自己寫？”

“他倆今年年初掰了，他沒說具體原因，我也沒好追問。”

顧明希默默地坐回沙發上，又默默地感慨，那合作二三十年的導演和編劇都能說分就分了，這個圈子到底還有沒有能穩固到底的交情？

龍煜繼續湊過來說：“我剛把你改的兩個版本都發給窦伯庸了，我敢保證他也會特別喜歡！”

“你更喜歡哪個版本？”顧明希忽然發問。

“我個人更喜歡第二個版本，但這劇本畢竟不屬于我，最終決定權也不在我手裏。”

顧明希竟然難得地朝他粲然一笑：“我也喜歡第二個，特別喜歡。”

這個笑讓龍煜好半天沒回過神來。要是顧美人兒每天都能對他笑得這麽甜這麽開心該有多好！

顧明希對他笑完了就後悔了，自己這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對着龍煜笑得這麽燦爛？于是他收起笑板起臉：“劇本也幫你改了，你也表達了你的滿意了，怎麽還不走？這次我有理由告你入室騷擾了啊。”

“別啊。這樣吧，為了表示感謝，從今天起，我為你做飯怎麽樣？”

“千萬別！要是你做的飯，我寧願餓死也不吃。”

你都吃我做的飯吃了兩三天了，不是滿意得很嗎？好意思說寧願餓死也不吃我做的飯？龍煜心裏嘀咕着，嘴上卻繼續讨好道：“我不敢說我是大廚，但我做的飯應該挺适合你的口味的。”

顧明希出院後除了第一天的午餐，之後的飯确實都是龍煜做的。

他其實重生之後就很關心顧明希的飲食問題，《邊城謀》開機後，聽說鐘蕊是專門請營養師制訂了專用食譜，又找人每天負責給顧明希做飯并送到片場，他也略微放下心來。

但在醫院看到顧明希吃什麽吐什麽他還是急得不行，又偷偷嘗過鐘蕊和那個做飯阿姨的手藝，覺得還不如自己做的好吃，于是暗地裏跟鐘蕊好說歹說，終于被允許之後每天為顧明希做飯，名義上卻說的是從別家公司訂的營養餐。

他是在英國留學那幾年學會做飯的。他家庭條件非常好，但父母并不慣着他，他的留學生活和家境普通的留學生并無二致，何況他本身也不喜歡一人獨居，所以那些年都是和同學一起在外面合租房子的。

房東和合租的同學都不習慣太大的油煙味兒，因此他那幾年翻來覆去做得最多的就是熬粥、炖湯、煮面、涮火鍋、做涼拌菜和白灼菜，盡可能減少油煙。

久而久之，他能把粥、湯和面條做得花樣百出，卻不會任何炒菜和煎炸食品。

所幸，他擅長做的，恰好是現在顧明希最需要的。

顧明希卻一口回絕道：“你做的飯就算再好吃，我也不會嘗的。”

龍煜那句“你這幾天吃的飯都是我做的”差點就脫口而出，鐘蕊正好在此時開門進屋。

“小蕊你回來得正好，幫我送一下客。”顧明希交代她。

鐘蕊放下手裏的菜就來招呼龍煜：“龍——龍先生你請回吧，顧老師也需要休息。”

她把龍煜送到門口的時候還不忘悄悄囑咐道：“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你等他吃你做的飯已經成了習慣的時候再說，到時候他想戒你做的飯都戒不掉，再挑明了也不怕了。”

龍煜剛回到對門，窦伯庸的電話就打來了：“小煜你給我發的郵件我怎麽打不開啊，你再發一遍吧。”

“好，我馬上發，您趕緊看看，絕對能讓你滿意。”

“對了，有件事兒要告訴你，我那新片還是定徐作為演男一號吧，他為了等我這部片，把最近大半年的檔期都空出來了，把所有片約和綜藝都給推了，我要是再不給他，我也過意不去啊，畢竟是我的禦用男主角，總體來說也符合這個角色。”

龍煜一聽就急了：“那怎麽行？我不是跟你說了還有個最合适的人選，讓您沒見這個人之前千萬不要确定男主角嗎？你要是現在就定了徐作為你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