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 江南的夏天來的似乎很突然,昨個還一副和風煦煦,今天這當空的太陽便淩烈地照射了下來,似乎能将松軟的地面都烤硬。

因為莊子上有極大的池塘,徐徐涼風從湖面上吹過,讓整個莊子上的暑氣似乎都消散了些許。無窮無盡的碧葉在水面接連在一處,粉色的荷花終于綻放開放,由粉及白的花瓣被蓮葉襯托地越發粉嫩。

“姑娘,你把門開開吧,奴婢把飯食端進來,”碧鳶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對着裏面輕聲說道。

阿璇正在看書,這會聽到她的聲音,便擡頭看了眼門口,這才說道:“你把飯菜放在門口,我自己會拿的。”

“姑娘,還是讓奴婢進來伺候你吧,”碧鳶忍不住哀求道。

自打姑娘臉上的胎記消失了,但是整個人卻成了小紅人之後,她就沒出過門。她不僅自己不出門,還不許碧鳶她們進去,這幾日都是碧鳶将飯食放在門口,由她自個端進去。待吃完飯之後,她再将托盤放在門口。

至于衣裳也是每日放在門口,碧鳶收拾了,再拿去婆子漿洗。

所以碧鳶她們也快有三天沒見着阿璇了,這會自然是着急死了,可又不敢硬闖門,生怕惹惱了姑娘。

之前碧竹就因想進門,結果阿璇發了好大一通火,還威脅說道,若是她們敢硬闖進來,就絕不輕饒,待回了府裏,定趕了她們離開。

阿璇平日性子極好,是個好伺候的主子,和丫鬟說話也很是溫和。可如今卻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是真的介意被人看見自己這幅模樣。

碧鳶剛回到自己的房中,沒一會,碧竹就推門進來,她人一進來就問道:“姑娘有讓你進去嗎?”

碧鳶搖頭,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沒一會,她就問:“你說咱們是不是該讓人送個口信給太太?”

“那怎麽行,”碧竹立即便不贊同,她壓低聲音說道:“先前我不過是到了正堂,都沒進內室,姑娘都發了那樣一大通火氣。若是咱們讓人去給太太報信,到時候太太來了,你說姑娘是出來見太太還是不見?”

碧鳶這會也想到這個問題,登時便一屁股坐在床沿邊上,姑娘住着正房,她們作為丫鬟就坐在旁邊的偏房裏頭。

雖說這莊子沒顧家的擺設華麗貴重,可勝在地方寬敞。在顧府的時候,就算她們這樣的大丫鬟都有兩人住一間房子。如今在莊子上,她和碧竹一人有一間房。所以不僅阿璇在這待着的有些樂不思蜀,就連兩個大丫鬟都不太願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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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辦?咱們總不能任由姑娘這般将自己鎖在房裏吧?”碧鳶到底還是擔心阿璇。

平日裏都是自己和碧竹照顧姑娘的起居,如今姑娘要自己打理,也不知這頭發怎麽梳的,衣裳可有好生穿。

碧竹這會也坐了下來,她是個心寬的,反而安慰她說:“要我說,只要姑娘身上褪了那紅色,她肯定就會願意見咱們的。”

“可這都三天了,怎麽還沒退下去,要是一直不退,難不成咱們就讓姑娘一直把自己反鎖在房中,”碧鳶自然也知道,只是如今她擔心的是姑娘身上泛紅的皮膚久久不褪色。

說實在的,那日她瞧見姑娘的雙手都吓了一大跳,更別提她聽姑娘說,全身都是這樣泛紅着。她簡直不敢想象一個人這會這樣,這不就跟妖怪一樣?

當然,她不是罵自家姑娘是妖怪,而是心裏有些怪罪季神醫,只覺得他這個做神醫的實在是太不盡職了。自家姑娘請他來治病,他倒是好了,胎記是給他治沒了,可活生生把自家姑娘變成小紅人了。

“不行,我還得去問問季神醫,看看咱們姑娘身上這紅色到底什麽時候能退下去。”碧鳶忍不住說道。

碧竹倒是沒阻止她。

待下午日頭有些西落的時候,碧鳶估摸着季神醫應該回來時,便往他的院子去了。這幾天也不知,季神醫究竟在忙些什麽,竟是時時不在院子中。

其實季銘也無辜啊,他是知道自己的藥肯定會讓有些反效果,只是他沒想到這藥竟是這般霸道。

于是他被宋寒川逼着想對策,這幾天他都在翻先祖留下來的醫書。季家先祖留下的醫書,只要是季家的嫡系子弟,只要滿了十八歲便可自行抄寫一遍。

所以他們季家但凡是滿了十八歲的嫡子,人人手上都會有一套手抄的醫術。

因着醫術是十分重要的書籍,輕易是不會外傳的,所以季銘當初抄寫的時候,一筆一劃都寫得極認真,他敢保證自己絕對沒有将醫術抄錯了。

看來是先祖自己也沒有用過這種藥材,所以才不知其霸道藥性。

這幾日季銘在附近的山上轉了轉,這才發現這莊子的後山還真是不錯的地方,不僅産茶,還長着不少珍稀的草藥。

季銘正好借着機會,趁機出門,一直到太陽都西下了才回來。

這會碧鳶正被顧十三留住了,他說季銘這幾日都是這個時辰左右回來的。果不其然,等了沒一會,季神醫便背着個背簍從外面進來。

“季神醫,”季銘人還沒到跟前了,碧鳶就趕緊站了起來,恭敬地給他請安。

季銘見碧鳶在這,沒等她開口,自己先問了:“顧姑娘可好些了?”

碧鳶擡頭,眼中盡是猶疑,他可是神醫啊,難道不是應該由他來告訴自己,姑娘這怪病該什麽時候褪掉?

可偏偏季銘說不出口,因為他也是頭一回遇到這樣棘手的事情。這會他也有些後悔,季家的嫡系子孫都要出來游歷四方的,為了的就是救死扶傷,也為了通過這樣不斷的游歷,見識各種疑難雜症,也好提高自個的醫術。

季銘是季家這兩代最出色的大夫,不誇張地說,他從識字之後就被開始看醫書了。不過當時也不管看得懂還是看不懂,反正就是捧在手裏頭,誰知他還就天生該做大夫,這藥材但凡他聞過一回,下次如何都不會忘記了。

所以他就自負地很,十八歲抄完了醫書,就收拾收拾包袱離開了家。誰知剛離開家沒多久,就遇上大難了,要不是路過的宋寒川救了他,只怕季銘這條小命就得交代了。

所以如今宋寒川讓他救張大人也好,讓他給顧姑娘看病也好,他都是心甘情願的,為着就是還這個恩情。

可是不管是治張大人的毒,還是顧姑娘臉上的胎記,他這一路走來都是哆哆嗦嗦的,絲毫沒有名醫應該有的風範。這會季銘才是真正知道,他醫術離大成還差得大遠呢。

但這會他也不敢和宋寒川說實話啊,只得硬着頭皮,給顧姑娘找法子解了如今的困境。

“季神醫,那我們家小姐這病究竟什麽時候能好啊?”碧鳶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此時一直在書房的宋寒川出來了,他皺着眉看了碧鳶一眼,便問:“她還是不讓你們進屋?”

碧鳶和碧竹一樣,一見了宋寒川,兩腿就發軟。當初在廣寧寺的時候,宋寒川挾持她們的事情,兩人雖誰都沒說,可湊在一塊的時候,難免會有些搗鼓,這人究竟是誰,怎麽這般神出鬼沒的。

所以宋寒川一問話,碧鳶也不敢不回答,“姑娘還一個人在屋子裏頭,門窗關的也嚴實,我和碧竹都進不去。”

“你們這奴才做的倒是輕省,只留着主子一個人在屋子裏,竟是不管不問的,”宋寒川這麽幾句話,聲音也不是很高,可那氣勢卻讓碧鳶害怕,更何況他已是隐隐有些惱火了。

顧十三前頭吃了好幾回,不過他也不是全然沒有眼力見的。這會聽着三爺說這樣的話,登時就睜大了眼睛朝着季銘看,雖然心裏隐隐有那樣的感覺,可這會真聽見這樣的話,還是覺得奇怪和驚訝。

宋寒川身份尊貴,再加上如今皇上膝下沒有嫡子,統共就二王爺、三王爺和五王爺這三個兒子。別看二王爺和三王鬥的厲害,可萬一這鹬蚌相争,就讓漁翁得利了呢?

只要這大局一日未定,宋寒川就不止只是皇孫這個身份這麽簡單。

況且宋寒川是個極自律的人,京裏頭像他這麽大的爺們,誰房裏頭沒兩個通房。雖說沒大婚之前,誰都不敢明目張膽地在房裏頭擺人,不過這私底下的小動作卻是不斷的。

可顧十三跟在他身邊這麽久,就沒看見他對誰上過心,房裏的丫鬟,相貌也只是勉強過得去而已。

“不是奴婢不管,實在是姑娘不讓奴婢進屋,”碧鳶是個忠心的,這會被這麽一責難,立即急急辯解。

宋寒川冷眼瞧她,“好了,回去好生伺候你家小姐。至于治病的事,我會督促季銘的,就無須你們這般日日往這裏跑。”他再一次确認了,顧家的丫鬟确實是不太機靈,先前居然有人和顧十三一塊捉魚,現在這個倒是更好了,姑娘也不好好伺候,只知道跑過來問這問那。

待碧鳶一走,季銘立即朝着他說道:“我已經在醫書上找到一個治這個的法子了,只要再給我兩日,定能将她這怪病治好了。”

宋寒川倒是沒罵他,只語重心長地說:“人家到底是個小姑娘,樣貌是頂重要的。原本是請你來治病的,誰知居然被你治成如今的模樣,連房門都不敢出了,你若是有良心,就該好生想想法子。”

季銘被他這麽一說,登時自己是真的沒良心,他趕緊點頭,保證:“三爺你只管放心交給我,這會要是再弄不好,我就是砸了我們季家這塊招牌。”

“你以為你們季家祖宗被你丢的臉還少?”宋寒川都開始懷疑,自個找季銘來給她治病是不是他的失策?

季銘登時尴尬地說不出話。

倒是顧十三适時地說:“你還是趕緊幫顧姑娘治好了吧,這麽成天關在屋子裏,還不得被悶壞了?”

顧十三這句話,倒是讓宋寒川點頭。她那樣活潑的性子,怎麽能忍受在屋子裏關那麽久。不過照着她的說法,額角上的傷疤确實是沒了,可全身變成那樣紅通通的模樣,任誰瞧了都受不住,所以才會寧願忍着悶,也要待在屋子裏。

其實宋寒川特別想去瞧瞧她,可知道她這會是誰都不想見。之前已是開罪與她,雖說他有的是法子進那個門,可到底不願在她心裏頭一壞再壞下去。

這也是他難得有點自知之明。

于是這會他站起緩緩踱步,顯然是在想着心事,淺藍色袍子光滑的緞面,閃過淡淡的銀光。他本就腿長身姿挺拔,這會其他兩人坐着,他這麽來回踱着步,讓其餘兩人有些眼前發暈。

“徐炎他們該回來了吧?”他突然開口。

這話題跳躍的有些快,不過季銘心裏頭還是佩服緊,難怪說這龍子鳳孫,就是和旁人不一樣,就算心裏頭想着別的,可該辦的正經事卻是一樣不缺的。

顧十三點頭,只奇怪王爺不是今個還收到徐炎的飛鴿傳書來着,怎麽這會又這麽問?

“十三,去幫我備馬,”宋寒川立即說道。

顧十三朝他看了一眼,直覺得三爺這會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這麽熱的天,吃冰碗子都來不及呢,還要出去騎馬?

“三爺,要去哪兒,不如我跟三爺一塊去?”雖然心裏頭這麽想,可嘴上卻還是恭恭敬敬地問。

宋寒川只瞄了他一眼,沒吭聲,明顯是不願他跟着。

這會顧十三還來勁了,說道:“三爺,徐炎他們都不在,我得跟着你好時時保護你啊。”

他見顧十三居然還順杆子往上爬了,只上下打量了他兩眼,那眼神中的瞧不上可真是赤裸裸的。顧十三一下子就想起,之前他非要和三爺比試,結果被他兩招搞定了。

“你還是好生待着吧,要是真遇上刺客,我還得先救你,”宋寒川丢下一句話,直讓顧十三一張小白臉臊得通紅,簡直沒發瞧了。

季銘和顧十三一直跟着他出了莊子門,可宋寒川是那種一旦心裏有了主意,誰說都改不了的人。他們站在原地,看着他騎上馬後飛奔着往前。

半晌顧十三才說:“那是進城的方向吧?”

季銘點頭。

一直到下傍晚的時候,宋寒川還沒回來,顧十三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頓足,“早知道就算被三爺罵,我也該跟着一塊去的。這會叫什麽事,主子出門辦事,留下咱們在家裏享福。”

季銘提醒他,“是你,我可不是三爺的奴才。”

“你就是願意當三爺奴才,那還不夠格呢,”顧十三哼了一聲,不客氣反駁回來。

夏天的日頭長,一直到小厮送了晚膳過來,宋寒川還沒回來呢。顧十三這會是真着急了,飯也不吃,就去莊子門口等着了。

一直到天際漸漸暗了下去,只留下一絲餘光照耀整個大地時,路的盡頭那邊才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遠遠的只看見是一個人騎在馬背上。

待到了跟前,顧十三這才看清真是宋寒川。

宋寒川沒想到顧十三會在門口等着自己,他勒住缰繩,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他,笑道:“怎麽沒在院子裏的?站在門口做什麽?”

“還是為了等三爺您,三爺下回你可別再丢下我一人了,”顧十三趕緊上前幫他牽住馬,宋寒川順勢就從馬背上下來。

他本就是腰高腿長之人,這會長腿一跨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一個簡單的下馬動作格外潇灑,有種行雲流水的流暢。

顧十三看他手裏拿着個包袱,正奇怪但還是伸手想幫他拿着。

誰知宋寒川卻自己拽在手裏頭,卻沒交給他。

“三爺,這是什麽呀?”顧十三是個好奇心強的人,再加上沒那麽怕宋寒川,因此什麽都敢問。

難得宋寒川心情好,嘴角都帶着淡淡的笑,只不痛不癢地訓斥他:“不該問的別問。”

******

阿璇已在屋子裏待了整整三天,晚上的時候碧鳶又端了黑乎乎的藥汁過來,光是聞着那味道,她都險些要吐了。

可偏偏看見那淡紅的手掌,卻還是強行捏住鼻尖,一個勁地往下喝。待喝完之後,她就自個拿了蜜棗吃了起來,一臉吃了三顆,才覺得壓住心頭的那陣惡心感。

等臨睡的時候,她又坐在水晶鏡前,使勁地盯着鏡子看,生怕看漏了一點。可怎麽看,臉上的紅色還是一點都沒褪下。

阿璇只得失望地換上睡袍,吹滅了燭火,躺在床上歇息了。

初夏的夜晚,并不寧靜,深夜池塘邊上此起彼伏的蛙叫蟬鳴聲,顯得極是熱鬧。可偏偏這院落之中,處處都是漆黑一片,若不是今日月色不錯,清輝遍布大地,只怕連前面的路都瞧不見。

宋寒川沒想到自己也會這樣的事情,可是這輕車熟路地到了阿璇的院子,他可沒一絲不好意思。

他手裏拿着一個極大的包袱,顯然就是傍晚時,他帶回來的那個。

待他進了院子時,四處都是靜悄悄的。他直接到了正房門口,只是正房的門被從裏面栓了起來。他從袖子處拿出一樣東西,沒一會就聽見細微的吱呀聲,待過了會,落上的門闩就這麽掉了下來。

他作為一個皇孫,會這樣雞鳴狗盜的伎倆,也實在是匪夷所思。皇上兒子少,皇孫自然也不多,所以為了多享享天倫之樂,皇孫到了六歲的時候,都要送到宮裏頭上書房讀書的。那會宋寒川住在皇子所裏,他爹是兒子輩裏頭最小的,他自然就是孫子輩裏頭頂小的。

上頭幾個堂哥也不是說欺負,就是不帶他玩。于是伺候他的老太監,為了給他逗悶,就使出了這麽一手絕活。那老太監在沒進宮的時候,就是個小偷。結果有一會失了手,被人逮住就是一頓打,打斷了命根子,所以他幹脆淨了身進宮。

他跟着老太監學這麽一手,原本只是無聊為了好玩而已。結果這會卻是派上用途了。

他進了屋子之後,裏面一片漆黑,他也沒敢亂動,從懷中掏出一顆夜明珠。夜明珠在黑暗之中,發出螢螢光良,他将肩膀上的包袱取了下來。此時打開包袱,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這才看清包袱裏頭動作,居然亂七八糟什麽都有。

有最新的話本,都是他親自在書局挑的,多是游記,不過也有才子佳人的浪漫話本子。還有面具,各色美人面具,柳葉眉櫻桃嘴,做工極是別致,是他跑了好幾家店搜刮來的,這樣她就可以帶着面具出門,也不怕人瞧見她的臉了。

還有竹蜻蜓、雙陸棋,這些亂七八糟地小玩意,但凡能打發時間的他都買了回來。

那會就是腦子裏這麽一想,就騎着馬往城裏去,跑了這麽遠下來,回來的時候別說後背濕透了,連中褲都濕了一大片。

他自個這會将這些東西擺出來的時候,都覺得實在是匪夷所思,只覺得這事兒不該是自己做的,可不就是無聊至極。偏偏他如今心裏還揚起一股子淡淡的甜,這會還猜測起來,明日她起來後,瞧見這些東西,臉上是驚喜多些呢,還是嬌羞多些?

宋寒川臨走的時候,還想進內室瞧她一眼,可轉念一想,她那般在意讓別人瞧自己的臉。

結果這會內室的門闩被同樣撬開後,他進去後,裏面同樣是漆黑一片。也不知是不是因眼前看不見,這嗅覺似乎變得格外敏銳,他一踏進屋子中,就聞到那若有似無地香味,似是荷花的清香,又待他再仔細要聞時,卻又消失不見。

他又将夜明珠拿在手中,借着微弱的光亮,一直走到床榻前,此時粉白色簾帳将整個床都罩了起來,讓人看不見這裏頭的人。

他輕輕挑起簾帳時,低頭看去,就見她正背對着自己而睡。宋寒川到底是怕她驚醒,從懷中掏出一個精巧的鼻煙壺,抵在她鼻下,讓她嗅了幾口,這才收回鼻煙壺。

待又問了一會,他在床榻上坐下,伸手将睡熟的人慢慢轉了過來,讓她平躺着。

誰知當他的夜明珠舉起時,就看見她白如凝脂的臉蛋,他登時愣了一下,原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個滑稽可愛的小紅人。誰知她的臉蛋還和以前一樣白,不過待他視線稍稍往下看時,這才發現她脖頸處依舊是淡淡的紅色,此時她睡袍有些不整,領口微微往下扯了扯,鎖骨處倒是依舊是紅色。

他這邊明白,應該是季銘的藥效起了效果,她身上的紅色開始褪下了。

待他的視線重新落在她的額角時,才發現原本應該有胎記的地方,什麽都沒留下,即便他壓低身子,拿了夜明珠湊近了看,那處依舊是白皙凝滑,沒有一絲原本胎記的痕跡。

此時她眼睛緊閉,長長的羽睫微微顫抖,光滑飽滿的額下,是如遠山般的秀眉。沒有人不愛美人,而當這樣一個傾世絕麗的美色橫陳在你面前時,宋寒川只覺得喉頭一緊。

宋寒川看着她依舊稍顯稚氣的臉龐,原本就萬裏挑一的美貌,如今再去掉了這胎記,再也沒人能忽視她的美麗了。

他是第一個,見到她祛除胎記的人吧。

當他輕輕俯身,在她額角原本胎記處,落下輕輕一吻時,心中卻是升出全所未有的感覺,滿滿的,漲漲的,有些酸澀,可更多的卻是甜蜜。

所以,這就是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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