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赤子之心
? 不過阿璇最後,還是紅着臉推開了宋寒川,只有一盞幽暗的燭臺在遠處亮着,四下寂靜地要命,兩個人的呼吸,都如戰鼓一般在耳畔響起。
“你以後別這麽唐突,”阿璇似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可一開口,只覺得心髒噗通噗通地拼命亂跳,放佛她多說一句話,就能從嘴裏跳出去。
這會她只覺得渾身發熱,臉頰更是燙得燒手,根本不敢擡頭和他對視。
而這會宋寒川站在床榻旁邊,低頭看着阿璇,都說燈下觀美人,此時朦膿的燭火之下,她越發地眉眼如畫,竟是看得他心口發燙,恨不能将這世間最好的東西,都捧在手心裏頭給她。
他想起那日朦膿的月光之下,他們游湖泛舟,一切都美好的讓人心頭發顫。這一世,他還從未執着地想要得到一個人,光是提到她的名字,心裏就像是貓爪在撓。
“顧令璇,你……”他連名帶姓地叫她,可是話頭到嘴邊了,卻又不知怎麽說下去一樣,他該說什麽呢?
今天他不是沒說過喜歡的話,可她呢,瞧他的眼神都是那樣不善,放佛是什麽甩不開的髒東西。這會宋寒川又自怨自艾起來,幹脆有點破罐子破摔地問,“你有沒有點待見我?”
這叫什麽話,阿璇擡頭看他。
可細細那麽一想,好像也是對的。她是個姑娘家,而且還活了兩輩子,前一世只覺得自個年紀還小,一心只想着跳舞,想着有朝一日登上最高舞臺,對于那些追求者是正眼都不瞧一眼的。
所以兩輩子才遇見這麽一個,瞧着就是個心腸冷硬的人,卻偏偏會用這樣軟和地話哄人,要說不待見,她那日就不會跟他一塊游湖泛舟了。
可要讓她說待見,阿璇不是不知自個如今的狀況的,身上背着婚約還沒擺脫呢,又是這樣的深閨小姐,別說是婚事自己做主,就算是提一句都是不應該的。
她突然有些無奈地想着,若這會是在現代,這樣的他出現在自個跟前,她應該是沒法子拒絕的吧。
“你讓季神醫給我看病,這樣的恩情我是記在心裏頭一輩子的,”阿璇垂着頭,不輕不重地說道,可是說這話的時候,連舌根都是發苦的。
宋寒川雖說預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可是心裏頭還是涼飕飕地,只覺得原本火熱的心,一盆冷水就給澆滅了,就連深夜前來見她的興奮,都熄了一般,難免有些心中惶然。
此時阿璇身着睡衣,青絲披散在肩膀上,只輕輕低頭,柔軟的頭發便披散下來,将臉頰擋住了。
“你若沒事的話,便快些走吧。若是讓旁人瞧見了,只怕我唯有一死了之了,”阿璇木着臉說道,不是有那麽一句話,錯誤的時間遇見錯誤的人,是一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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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麽一個講究規矩禮儀的年代,她連個外男的面都是不能的,可不就是錯誤的時間。要是擱在現代,不管成不成,只要心裏頭動心了,兩個人就能攜手往前走。
至于錯誤的人,按着如今的情形來看,他可不就是錯誤的人,出現的晚不說,除了名字之外,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呢。
一想到這,阿璇內心就更加堅定了,臉上的殷紅已是慢慢退散,留得心中清明。
“你過幾日走,我肯定是不能送你的,所以在此就祝你一路順風,日後鵬程萬裏,”阿璇知道他必是出生富貴人家,所以挑了好話說了兩句,只覺得這人走了之後,日後大概是再見不着了。
不過等她來了之後,或許還可以孫女或者外孫女那麽唏噓感慨一番,你祖母年輕那會,有一個長得極俊俏的小夥子,可是喜歡了,哭着鬧着說喜歡我,不過啊,我是守規矩的人,自然是不會搭理他的。
到了那時候,他依舊還是她心目中那個俊俏無比的小夥子,說不定還成了她心裏頭的白月光。
這麽一想,心裏頭好像也松快了些。
可偏偏有人卻不想這麽簡單地放過她,宋寒川目光盯着她,心裏頭卻是劃過萬千想法。真的就此這麽放手?只要他離開信陽,兩人之間就真的是天各一方了。
她如今身上還背負着婚約,若是他就此放手的話,那麽她就會那個崔謹的妻子,他突然想起今日樹林之中,他在遠處用千裏眼,看着他們站在一處說話,那樣登對的模樣,竟是刺地他心口生疼。
“我不要你記我一輩子的恩情,”他說的極慢,每個字都咬得極重,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我要你喜歡我一輩子,我要你一輩子都待在我的身邊。”
她只是同別人站在一處,他就更受不了,他更不能想象,若是有一天別的男子,站在她的床榻前,看着她這樣嬌豔寧靜的模樣。
阿璇見他還要糾纏不休,心裏頭又是恍惚又是煩擾,不得不說道:“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是有婚約在身的人,所以請宋公子不要再糾纏不休了。若不然讓別人知道了,我真的要青燈古佛常伴一生了。”
此時宋寒川似乎徹底想清楚,即便如今她不喜歡自己又如何,只要自己時時地在她跟前,讓她瞧見,讓她看見,他就不信他會得不到她的心。這世上你喜歡的人,能喜歡你,本就是奢侈至極的事情。如今阿璇既是不喜歡他,那他就讓她喜歡上自己。
所以這會自己把自己說服之後,他便是好性子地同阿璇道:“你父母那處無需擔心,至于你的婚事,我也可以幫你退掉。”
“你憑什麽,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為什麽相信你的話,”阿璇就是見不得他這樣理所當然地模樣。
宋寒川伸手一只手,只見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他将阿璇垂在臉頰一側的秀發撂在耳朵,指尖擦着耳垂而過,如短暫地電流從耳垂處滑過,讓阿璇不自覺地往回一縮。
“我一直沒和你說過我的身份,是因為我此番來江南,乃是受皇上所派遣辦差來的。所以之前沒法子告訴你,如今我要走了,自然不想自己在你心中只是個沒名沒姓的人,”宋寒川解釋道。
他坐在床榻邊上,兩人坐的并不算近,可阿璇卻順時覺得這床榻未免也太狹窄了些。
“我的姓名你已是知道的,我表字東廷,乃是皇上親賜,”他低頭瞧阿璇,卻見這姑娘一直垂着頭,便是繼續往下說,“我父王是皇上的第六子,乃是淳親王,我是淳王府的三爺,也是嫡出長子,我母妃是第二任淳王妃,不過已在十年前過世。”
阿璇聽着他的話,似乎要将這一生都說話。
待他停住聲音之後,房間中安靜地不像樣子。
“如今我告訴你這些,就是想告訴你,我不是平白逗弄你玩的,”宋寒川輕聲說道。
而此時阿璇的一心卻是久久都不能安定,這時候她應該拒絕他。可是她卻什麽話都說不出口,因為這個少年把自己的一顆心捧到跟前,放佛在對她說,喂,你要還是不要。
“我知道了,你快些走吧,”阿璇想來想去,唯有這樣的說法。
她自然也希望自己以後能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塊,她到底骨子裏頭還是現代人,希望自己的丈夫是自己喜歡的,也是喜歡的,這樣在新婚之夜,他掀起大紅蓋頭時,她的臉上才會留下的笑容,而不是苦澀。
可現在她不過是個小丫頭,未來有太多定數,她沒法子因為宋寒川這樣的幾句話,就下定什麽決心。
就在她以為自己的一再拒絕,會讓他死心時,就見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掌,塞給自己一個東西,便是壓低聲音道:“要等我。”
說着,他真的就轉身離開了。
此時燭光搖曳,外面碧鳶呼吸聲似乎小了下去,四周靜地什麽都聽不到。直到她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東西,居然是一枚玉鎖。
她手掌一抖,玉鎖便是落在床上,羊脂玉鎖在燭光中越發晶瑩。這是一枚玉鎖,上頭刻着是駿馬奔騰地圖案,待阿璇再拿起時候,就看見玉鎖背面刻着四個字。
“吾兒寒川。”
她忍不住摸着這四個字,只覺得滾燙滾燙,燙的她指尖都在抖動。
玉鎖,玉鎖,這是鎖住她嗎?
******
“姑娘,姑娘,”當阿璇翻了個身時,就聽見旁邊碧竹的聲音。
她微微睜開了眼睛,只瞥見外頭亮堂的模樣,登時就驚坐了起來,反倒是把叫她的碧竹唬了一跳。
碧竹往後退了一步,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忍不住道:“姑娘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不過她又奇怪,哪有這大清早做噩夢的。
阿璇一條腿支起來,手肘撐在膝蓋上,用手扶着自己的額頭,竟是摸到一頭的冷汗,方才她被碧竹這麽一叫,還以為宋寒川被她們瞧見了,竟是一下就吓出了一身的汗。
“姑娘,”碧竹又輕聲叫了她一聲。
阿璇這才緩緩說道:“你去給我倒杯水來,我渴地厲害。”
碧竹一聽趕緊過去給她倒了杯水,回來後先是将水杯遞進去,才伸手将紗帳拉起來,用兩邊的挂鈎勾住。
阿璇一口氣便将一杯水喝了下去,這才覺得沒那麽口幹舌燥了。如今瞧着這外頭大亮的天光,只覺得昨晚就好像做了一個光怪陸離地夢。
她掀開身上的薄被,讓碧竹伺候自個洗簌。
待碧竹出去時,阿璇便立即将枕頭下的玉鎖拿了出來,将它縮進梳妝家的小盒子裏,這盒子裝着的是她最名貴的首飾,鑰匙也只有她自個有。所以放在這麽顯眼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等挑選衣裳的時候,碧竹給她挑了件鵝黃色長褙子,阿璇瞧了便是搖頭,道,“還是挑件顏色不那麽鮮豔的。”
碧竹有些不解,阿璇便道:“昨個何姐姐在廣寧寺遭了那樣的大難,我同她也是好姐妹一場,今個無論如何都是該去瞧她的。”
碧竹點頭,她昨日雖沒跟着姑娘一塊出去。可顧家那麽多丫鬟婆子跟着去了,所以她自然知道何家的大姑娘,昨日在廣寧寺被一個悍婦用簪子劃傷了臉,而那個女子後來也拉着丈夫一起跳崖死了。
這事可不是件小事,特別是這個何姑娘被毀容了,還真是讓人很是唏噓不已。畢竟她可是貴女,如今容貌毀了,只怕日後是再難嫁出去了。
碧竹明白,便是又去給她挑了月白色素面妝花褙子,又給拿了一條淡灰紫色荷花暗紋長裙搭配,這一身顏色雖有些暗,不過卻阿璇卻勝在膚色瑩潤白皙,容貌絕麗,就是挑了普通的衣裳,都掩蓋不住她的美。
所以碧竹替她挽了發髻之後,不消她吩咐,就挑了簡單樸素的珍珠頭。不過待打扮妥當之後,碧竹看着自家姑娘的樣子,還是覺得吧,姑娘若是去看何姑娘,只怕她心裏頭更難受了。
衛氏今日帶着她去給老太太請安,而大房的姑娘居然也都在。顧蕙見阿璇進來之後,便是止不住朝她打量。
待坐下後,老太太便開口問道:“何家姑娘的事情,可是真的?”
“确實是真的,昨個阿璇和應珩就在當場,不過阿璇是在何家姑娘被劃傷之後,才過去的,但也把她吓得不輕,”衛氏心疼地說道。
老太太不知何芸和阿璇之間的恩怨,這會聽到一個好好的小姑娘毀容了,便是忍不住地說道:“冤孽啊,這好好的姑娘家,竟是就這麽毀了容貌。”
“何姑娘,面容損傷地可嚴重嗎?”此時顧蕙忍不住問道。
阿璇奇怪地瞧了她一眼,顯是沒想到她會這麽着急地問。不過她自然把自己撇幹淨,只說道:“我當時也沒瞧見,我是在何姐姐被人劃傷之後才到的,原本想過去看的,可是大哥哥不讓我去看。”
顧蕙顯然是沒得到自己想聽的答案,略有些失望地嗯了一聲。
衛氏這會适時提到:“昨個我也在寺中,所以我便想今日去何家拜訪,瞧瞧姑娘的怎麽了,畢竟阿璇和何姑娘也是閨中密友,若是有我們能幫得上,也好盡一份心意。”
“二嬸,你也帶我一起去吧,”還沒等老太太發話呢,顧蕙就急急說道。
此時衆人的目光都盯着她看,她也登時明白,自己有些無理了,只得尴尬替自己辯解道:“我同何姑娘已見過好些次了,如今她遭了這樣的事情,按理也該去看看的。”
阿璇瞧見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嘴角卻是揚起一抹笑。
看來她這個三姐姐,也是春心懵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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