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師賢似乎沒有在意,也沒打算幹擾,只是将桌子上的文件撕了,蔥一樣白的十指不沾一滴猩紅的血。
沒多久,帳篷外的殺聲就平伏了,是死亡一樣的安靜。道艾掀了帳篷的簾子,身上沾了不少血進來。他看見穆初桐在,也沒吃驚。原來他一早埋伏在山頭,早就看見穆初桐被帶過來了。
道艾便跟穆初桐笑笑,說:「小穆哥也在啊?」
穆初桐側了側腦袋,沒給什麽反應,顯然還在宕機的狀态裏面。
「該不是吓傻了吧?」道艾問道。
師賢沒有回答,只是打開了帳篷裏頭幾口箱子,裏頭果然是師賢要的東西。師賢看了一下,又問:「外面清理幹淨了麽?」
「箬幫在外面就放了十幾號人,一會兒就清幹淨了,這還要問嗎?」道艾說道。
「不,我是怕小穆見不得那種場面。」師賢看了穆初桐一眼。
穆初桐忽然似重啓了,渾身顫了起來,回看了師賢一眼,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哆嗦着煞白的嘴唇。
師賢笑笑,說:「害怕?」
穆初桐的語言系統終于好了,顫悠悠的聲音從顫抖的嘴唇發出:「怕……我、慫……」
道艾「噗」的笑出來,安慰說:「沒事了,沒事了,都好了,外面那都是些死屍啊爛肉啊斷手斷腳什麽的,不構成什麽威脅!」
穆初桐完全沒有被安慰到,抖得更厲害了,半晌才問:「那……那雞啼哥?」
「哦,他沒事,還幫着咱們清理了好幾個人呢。」道艾說。
「嗯唔……」穆初桐平日自诩轉數快,但現在腦子簡直轉不動了,粘了漿糊一樣,帳篷裏還躺着三條死屍,他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要是看道艾吧,道艾身上都是血,挺怕人的,要是看師賢吧,師賢雖然身上滴血不沾,但看着不知咋的更怕人。
師賢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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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我是要回去荊幫的。」穆初桐答道。
「那我送你吧。」師賢說。
「怎麽好意思?」穆初桐說,「雞啼哥送我就得了。」
道艾說道:「他也挂了彩,可不能了。」
穆初桐挺關心的:「沒事吧?」
「也還行。」道艾說,「不傷性命。」
師賢笑道:「你不是害怕嗎?」
「呃……」穆初桐确實害怕,也不敢出去面對屍橫遍野的殘狀。
師賢便解下了領帶,将它綁住了穆初桐的眼睛。穆初桐只覺眼前一暗,手上卻多了某人指掌的溫度。
「我帶你出去。」師賢牽着穆初桐,扶着他起來。
穆初桐的膝蓋一直發顫,眼前卻是黑暗一片,只能依靠師賢的帶路。忽然一陣風吹了過來,帶着血腥味。穆初桐便知道自己到了帳篷外了,他忽将師賢的手握緊,問道:「我、我沒踩着什麽——東西吧?」
師賢搖頭,說:「怕得這麽厲害?」
穆初桐還沒反應過來,忽然腳下一輕,整個身體像是被擡了起來。穆初桐吓得下意識地抓緊離他最近的東西——在這個情況下,便是抓緊了師賢的肩膀,摸到的都是西裝上絲絨的柔軟溫暖。
師賢抱着穆初桐,将他送上了那座屬于荊幫的豪華越野車。道艾則留在營地負責善後。
穆初桐坐回到座椅上的時候,依舊是瑟瑟發抖的,表現出一個怕死暈血慫貨應有的态度。
師賢扭過頭,看着穆初桐。穆初桐的膚色本就頗為白皙,現在因為驚吓恐懼,整張臉都是雪似的白,襯着遮蓋是雙眼的紅絨領帶、和淩亂垂下的黑發,更顯白得傲雪淩霜了。
他笑笑,沒有說什麽,看着車裏還插着鑰匙,便索性發動了車輛。
感覺到車身啓動了,穆初桐才小聲詢問:「我能把領帶摘下來了嗎?」
「可以。」師賢回答,雖然感覺有些惋惜。
穆初桐顫抖着手指将領帶摘下,問道:「您怎麽親自開車送我?」
「我早就眼饞他這輛車了。」師賢笑笑,「正好試試。」
穆初桐其實對車研究不深,剛剛聽到那個箬幫小頭目說這車要好幾千萬,也吓好大一跳,現在聽師賢這麽說,更是怔了:「這車有什麽來頭嗎?」
「有的。」師賢答,「這原本是荊幫老幫主的車,後來又讓久蠻在A國請了位蜚聲國際的專家來改裝過。是一輛很好的車。我曾向久蠻提議,用我的一輛飛機來換,他都拒絕了。」
穆初桐大驚失色:「這麽厲害嗎?那肯定也不止那個小弟說的值個幾千萬吧?」
「金錢很難衡量它的價值。」師賢回答。
穆初桐倒有些不安起來:「那久蠻大哥怎麽會用這麽好的車來接我?」
「我猜,」師賢說,「他應該也在附近。」
「嗯?」穆初桐大驚。
師賢說道:「這輛車他一般是自用的,大約我與毒罂私下見面的消息走漏了風聲。他便跟過來了,又因為他有事要接你,可惜身邊沒有可用的車了,便調用了這一臺給你——盡管說迫不得已,但他肯讓你坐這臺車,而不是去打劫另一臺車給你用,也顯得出來他是把你當自己人的。」
穆初桐算是回過神來,察覺出不妥當,便說:「可總不能讓您送我去那麽遠的地方啊?您的兄弟呢?還有,這兒應該還挺危險的吧,不知道還有沒有箬幫的人呀!」
師賢笑道:「毒罂已經死了,他們亂做一團,誰還會管你我?」
「嗯……」穆初桐還是覺得不妥當,「可、可随便找一個人送我就行了,哪能勞駕您呢?我面子哪有這麽大啊?」
師賢微微側過臉,帶笑看他一眼:「你的面子就是有這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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