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星月山莊（七）

這邊唐統領剛死，外面就大軍圍困, 怎麽看都像是一場陰謀。

“如果唐統領只是一顆棋子, 為什麽要這樣虐殺他？”趙挽之不解, “殺了他就能達成一樣的效果。”

顧程回頭看了一眼愈加顯得陰森森的桃花林，“說不定下手的人就是個變态呢？”

蹲在樹上的富貴蹦下來, 繞着他們轉了一圈。

顧程低頭摸摸它的腦袋，“你看到了什麽？”

富貴拿爪子指了指不遠處正在安慰祝蕊的萬俟寒。

“他？不可能，沒有作案時間。”作為今天的新郎官, 他根本沒有空閑時間跑出來殺人。

富貴想了想, 從旁邊叼了一根樹枝來, 然後靠兩個後腿站着，前爪離地, 用右爪的爪子勾住那根樹枝, 小腦袋昂着呈現四十五度望天姿勢。

……

……

很好, 很形象。

“也就是說, 你只是看到他站着，并沒有看到他殺人？”趙挽之忍着笑說。

富貴點點頭。

趙衍之看了一下四周, “什麽時候？”

富貴想了想, 在地上畫了五道印子。

“在我們來之前五分鐘？”顧程驚訝, “不可能啊, 那時候萬俟寒一直在我們的視線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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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挽之想了想, “只是長得像，還是雙胞胎？穿的衣服呢，那個萬俟寒也穿着這樣的衣服麽。”

富貴又點頭。

“難道是武俠世界的所謂易容？”趙衍之猜。

他們在最後耽擱了這麽會兒, 之後才跟上随着萬俟昇他們往門口走去。

果然像是之前下仆報告的那樣，星月山莊外已經被大軍圍住了，不少江湖人擠在門口議論紛紛，有人想出去卻被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給攔住了。

一旁的鎮西王世子臉色有些難看，分開人群走上前去，“陸将軍，不知你是奉誰的旨意對星月山莊動兵？”

“原來是世子，”大軍之中有一人一騎越衆而出，他神色淡淡，拿出虎符，“自然是奉聖上旨意，前來捉拿外族賊子，星月山莊勾結外族意圖謀反，事情不曾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

鎮西王世子眉間一皺，這罪名着實太過嚴重，就算是他想幫星月山莊說話，也得估量一下後果。

這時卻有江湖人士鼓噪起來，“我們與星月山莊無關，只是來喝一杯喜酒，為何将我們也關在此處？”

“等到查清你們當真與星月山莊無關，自會放你們離開，不過此時還請好好待着。”這位陸将軍似乎脾氣不怎麽好。

萬俟昇在這種情況下也并未驚慌失措，反倒一拱手說，“将軍這般說，可是有什麽證據？”

“證據，自然是有的。”陸将軍看向莊內，“不知唐統領現在何處，我收到唐統領密函，說是已經掌握重要證據——”

萬俟昇的臉色沉下來，他顯然沒想到，與他相交多年的唐統領，竟然背叛了他，還準備與這位陸将軍來個裏應外合。

可是，唐統領已經死了，之前萬俟昇以為這是朝廷動的手，意圖将唐統領之死栽贓在他的頭上，畢竟那邊人剛死這邊大軍就圍莊，實在太巧合了一些。現在看來似乎又不像，這殺人者反倒好似在幫他，将所謂“掌握證據”的唐統領給殺掉了。

就在陸将軍詢問唐統領所在的時候，在場的人群又一陣騷動，有一人越衆而出，“阿昇，發生了什麽？”

這是個烏發華服環佩叮當的美貌婦人，她和萬俟昇極其相似的容貌彰顯着兩人毫無疑問的血緣關系。

顧程聽到旁邊的江湖人在竊竊私語，這位應當是現任星月山莊莊主萬俟昇的親姐姐萬俟晴，聽聞比萬俟昇要大兩歲，她沒有嫁給江湖人，反倒嫁給了寧德侯楊維。

這位侯夫人保養良好，絲毫看不出比萬俟昇還大兩歲的模樣，只是姐弟之間看來不甚親密。

陸将軍很顯然也認識這位侯夫人，他眯了眯眼睛道：“楊夫人，本将奉聖上之命調查星月山莊之案，夫人既嫁給了侯爺，應當明白本将軍的苦衷。還請不要為難本将，等調查結束，本将願親自從夫人回府。”

不論是鎮西王世子還是這位寧德侯夫人，似乎都不能讓這位陸将軍有所收斂，他嘴上說得再恭敬，面上卻冷硬肅然，顯然絲毫不給通融的機會。

萬俟昇只得說，“還請将軍到莊中喝一杯水酒，要查盡管查，我星月山莊無愧于心，自然不怕那等卑鄙小人的栽贓陷害。”

顧程心想，這莊主還挺會說話，在場的江湖人怎麽多，他就差直說不管查到什麽都是朝廷栽贓的，我才沒幹。

星月山莊在江湖人中一向名聲良好，他這樣一說果然人群中議論紛紛，倒是支持他的偏多。

不管這群江湖人怎麽說，陸将軍一直面上淡淡，對于萬俟昇的邀請，他直接拒絕了，“本将還是在莊外等候比較好。”

就在這時，唐統領的那幾個手下匆匆從莊中跑了出來，神色緊繃地跑入外面軍中才稍稍放松下來，一人湊到陸将軍的耳邊輕聲說話，陸将軍的臉色顯而易見地難看起來。

“還請所有人都不要離開，唐統領在莊中遭遇不測，本将必會将兇手繩之於法！”他目光尖銳地盯着萬俟昇，萬俟昇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陸将軍冷笑一聲，“當真膽大妄為，竟敢虐殺朝廷命官。”

萬俟昇帶着微笑，“唐兄本是我好友，要抓殺他的兇手，本莊主自會配合。”

于是，最終在莊前不歡而散。

因為顧程他們早被安排了很不錯的住處，在這種時候還有些江湖人跑回桌上去又胡吃海喝了一通，才去安排好的住處休息，顧程他們那一桌的飯菜卻幾乎沒動。在見到唐統領那令人反胃的屍體之後，他們桌上的人幾乎都沒什麽胃口吃飯了。

顧程三人是對已經冷透了的飯菜毫無興趣，回去自己弄點東西吃，吉祥和富貴跑得不見蹤影，直到他們吃完了，兩只貓才跑了回來，顧程倒了貓糧給它們，再看向外面黑沉沉的夜色，那些大紅燈籠依然沒有撤去，遠遠的似乎有喧嘩的聲音傳來，使得整個環境都透着一股詭異的陰森。

這時，吉祥忽然擡起頭來，鼻子嗅了嗅，對着顧程“喵”了一聲。

顧程看過來，“又出事了？”

貓的嗅覺本來就比人要敏銳，吉祥是他們中唯一一個突破到二階的，本來就很強的嗅覺又得到了加強。

它帶着顧程三人從院子裏出去，一路又往桃花林的方向去了。

聽聞那位陸将軍在聽說這裏是唐統領被殺的地方之後，已經帶人封鎖了桃花林，這會兒應該沒人能進去才對。但是，對于武林中人而言，這種封鎖……未必有用。即便是大軍将山莊團團圍住，對于真正的高手而言，趁亂逃出去也不算太難。

這會兒他們到的時候，并沒有士兵還在附近守着，反而有幾個士兵在附近的桃花樹下不停嘔吐。

所以，他們往裏走的時候并沒有攔住他們。

“那是桑小喙。”趙挽之說。

作為神捕之女，和朝廷的關系還算不錯，所以陸将軍請她查案還是很正常的。

不過這會兒，看樣子不是在調查唐統領之死，而是又發生了什麽。

這一回，嘔吐的可不僅僅是那些士兵了，連萬俟寒都在一旁扶着樹幹嘔，可見畫面絕對不好看。

遠遠的，顧程就看到了一口缸，同樣是放在桃花樹下，與之前那個看似吊死的唐統領不一樣，這具屍體大約是在缸裏。

桑小喙看到他們來了沒有說什麽，她的面色也有些發白，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哪怕見過的屍體不在少數，可到這種程度的，令她也感到為難。

三人走近，就看到了一個正對着他們的腦袋，這人神色猙獰滿臉血污，嘴巴大張着，口中暗紅色的東西像是一截腸子又或是其他什麽，黑發淩亂地團在頭頂，看領口，這位也許穿的是一件新郎的衣服。

“好像是之前那個……萬俟莊主的姐姐？”因為這人死相太難看，連趙衍之都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她。

這個死人的面容與之前那個雍容華貴的美婦人實在已經是天壤之別。

再走近些，才能看到這口大缸裏已經滿是鮮血，大約到了她的胸部，但從她脖頸和臉上的血污來看，倒像是她被溺死在這大半缸血中一樣，而且，她口中的東西，真的是腸子和好似被嚼碎的其餘內髒的碎片。

……畫面确實很能引起人胃部不适，即便是不懂刑偵的人，大約也可以看得出來，她口中被塞這些東西的時候還活着，換句話說，在她活着的時候，被迫吃下了這些東西，想想非常令人作嘔。

這時桑小喙說，“我覺得，這些應該是唐統領的肉和被掏出的內髒。”

萬俟莊主臉色蒼白，“你是說，那個兇手将唐興身上割下的肉和從唐興肚子裏掏出的內髒，逼着我姐姐吃下去？”

“沒錯，”桑小喙深深吸了口氣，指揮陸将軍身邊膽大些的那幾個士兵，“将她從缸裏提出來，放到那邊的白布上吧。”

那幾個士兵看了一眼自家将軍，見到陸将軍點點頭，他們只能硬着頭皮上前，将缸中的屍體拎了出來。

然而，屍體剛被拎出來大半，露出那鼓起的肚子時，他們都吓了一跳，手一松屍體就又回落，濺了他們一身腥臭的血跡。

桑小喙在屍體落下的瞬間已經往後飄了一段距離，她再怎麽膽大，不懼怕面對屍體，到底還是個女人，并不希望自己身上也濺上髒污。

“害怕什麽，我不是說了，她吃下了那些肉和內髒嗎？肚子被撐大了也是正常情況，放心好了，她肯定不是懷孕。”桑小喙沒好氣地說。

萬俟莊主怒瞪着她，桑小喙卻根本不怕他。

屍體終于被放在了白布上，果然，那隆起的肚子簡直像是懷胎八月的孕婦，可是顧程知道，桑小喙說得沒錯，應當是這萬俟晴還沒死的時候，就被逼着吃下了唐統領的肉和內髒，活生生撐成這樣的。

這真的太重口味了，連他也有些想吐，身旁的趙衍之臉色青白，有潔癖症的他已經實在受不了了，不論是氣味還是畫面，都在挑戰他的神經。趙挽之雖然好一些，臉色也不太好。

這兇殺案的級別……有點不一般啊。

“真成了恐怖片了。”趙挽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