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心安之處

顧程在歷史上學過，天下總歸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 其實說穿了就是和平太久, 總會亂一下。

這個世界的八國格局已經維持很久了, 但說句實話，比如地盟山國和洪辰、大荒, 壓根兒不能算是一個國家了，世事變化，只是勉強還維持着一個八國的名稱而已。

即便是他們這些異世界來客不出現, 亂象也已經有了端倪。

不過還是要說, 他們的運氣不錯, 開局很好，宇啓國本就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時候, 他們過來的時間真是恰到好處。

如今宇啓國已經不複存在, 只剩下一個人民共和國, 占據的地盤越來越大, 顧程覺得，前綴加上個藍星都沒毛病。雖然亞奇·莫蘭頓帶着一批外國人跑去大荒那邊搞事情去了, 但是留在共和國這邊和他們一起建設的外國人還是很多的。當初在龍城的不僅僅是那些白種黑種的外國人, 亞洲這邊的黃種人和他們更沒有隔閡, 又沒有大海相隔, 到龍城的時間比那些飛機過來的外國人更早一些, 這麽多年過去，他們基本融入了龍城，也融入了這個國家。

而且, 他們畢竟是從一個星球來的，和這個世界的人比，他們反倒是成了一個故鄉的人。

當共和國的情報送到鎮國侯的案頭時，他幾乎以為自己在看一個荒誕不經的傳奇故事。

自從他起事之後，顧程三人給了他極大的幫助，這等幫助不僅僅是他們身為門客的特殊本事，還以很低廉的價格和他做了一些兵器和糧草上的生意。這時候鎮國侯才意識到，自己的這三位門客或許是別有目的。

不過直到現在，他和對方還保持着良好的關系，他們給自己提供了質量極佳做工精良的盔甲和鋒利堅硬所有規格大小都一模一樣的制式武器，只需要花用并不多的金銀，就能從他們手中買到一種奇怪的“餅”，吃一點點就極其頂餓，還隐約有些香甜的葷腥肉味，比他們原本的幹糧口味也要好得多。

鎮國侯很需要這種合作關系，他對顧程三人自然需要更加客氣一些。

“确認情報無誤？”

“侯爺，這個什麽共和國的各層組織十分嚴密，我們的人員極難滲透。他們拿下宇啓國的時間太短暫，我們能夠得到的信息也不多……因為現在是合作關系，我們只抓了幾個小人物，沒敢有太大動作。不過有一些信息他們都是公開的，沒有隐瞞，還寫到了最新的書籍裏教給他們學堂裏的孩子。”

鎮國侯皺着眉，“這寫得也太荒誕了。”

“……侯爺，據我所見，倒也不算荒誕。”這個被派去的探子說。

鎮國侯将信将疑，“你是說現在的宇啓國當真是這樣？”

“差不多。這些年裏也不知那些人是如何辦到的，這個叫共和國的地方街道不知道是用什麽鋪就，就像是整塊的磚石一般平整堅硬。我特地去他們修路的地方觀察過，他們用一種鋼鐵機關獸在鋪就道路，竟不需要多少人工……還有那些房屋，都建得很高，且似是全然用磚石建成，更令人驚異的是，他們居然用一種透明度極高的水晶來做窗戶。田地裏滿滿都是糧食，我偷偷取了一些回來，讓擅長農事的老農看過，據說都是他從未見過的良種。”探子遲疑了一下說，“侯爺，那個共和國有非常多的學堂，那些賤民的子女，都能被送到學堂裏去。據說一個女孩兒只要送到學堂去，每個月都能免費在學堂領取一袋食物……”

探子開始一點一點說他的所見所聞，鎮國侯還是很信任這個探子的，如若不然，他會覺得這個探子是被對方策反之後來糊弄他的。

如果探子說的都是真的，那這個所謂的“共和國”，當真十分可怕。

“替我将照顧顧先生他們起居的幾個人都叫過來，我有話要吩咐。”

“是，侯爺。”

顧程和趙衍之都清楚他們現在一直被鎮國侯全方面監控着，比起他們，趙挽之那邊反而好一些。

他們跟着鎮國侯住在軍營裏，軍營分為男營和女營，男營這邊是鎮國侯親自坐鎮，眼線也較多。女營那邊是亓鴻月負責，她和趙挽之的關系很好，反倒身邊沒有那麽多眼睛。

“我們能做的都做了，鎮國侯已經有了絕對的優勢，要說對我們有恩情的話也還得差不多了。”趙衍之瞥向不遠處盯着他們的小厮。

顧程點點頭，“和挽之說一聲吧，我們今天晚上就離開。”

鎮國侯不會知道任何地方都困不住他們，到了這個地步，如果等到鎮國侯真的登上王位，恐怕對于他們的控制會更嚴。任何一個只要有點腦子的皇帝，都知道現在那邊兒的共和國是個多大的威脅。

“黎微微那條線已經和亓天央拉上關系了。”趙挽之那邊反饋過來這條消息。

顧程一直知道黎微微和徐夜星一行人已經到達天合國了，他們一直在通過衛星電話和顧程三人聯絡，最近他們這邊的眼線太多了，電話基本都是打到趙挽之那邊。

鎮國侯如果現在就當上了皇帝，那情況對他們是有些不利的，天合國本來就國力強盛，現在共和國還沒能完全吞下黃慶和宙轅，還需要一點時間。

亓天央這種人未必不知道他們的心思，但是作為原本的皇帝他別無選擇。如果他是那種各種方面都不出色的皇帝，或許還會考慮一下為了國家放棄繼續打下去，然而他不是。自問是個明君，就這樣被推翻他太不甘了，但凡有點希望，他就不會放棄。

顧程心知肚明這是一件很冷酷的事，任何戰争都是殘忍的，要讓天合國繼續打仗，也就意味着天合國要有更多的人流離失所深受戰争之苦。

只不過十年末世，他們這些新人類已經不剩下多少同情心了，能将掠奪者的身份轉變為建設者，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像是在天合國攪風攪雨這種事，本來才是新人類們的專長。

“剛好，我們也正是時候可以撤退。”

當天夜裏，三人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失蹤”了，鎮國侯第二天一早收到消息的時候大發雷霆，将軍營附近五百裏地皮都快翻過來了，怎麽都想不通他們是怎麽消失的。

武聖可以說是非常強大，但是他的軍營裏武聖可不在少數，即便是打不過他們，要在這群武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父親，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了。”亓鴻月平靜地說，“上京那邊的探子回來了嗎？我擔心的是他們走了之後，和上京那邊連上線。”她将一把長刀放在桌上，雪亮的刀身折射出她冷若冰霜的面容，再沒有平時和趙挽之談笑時的模樣，“這批長刀我們也買到了五萬把，還是太少了。”

鎮國侯一聽就知道她是什麽意思，頓時臉色更難看了。

亓鴻月嘆氣，“我費盡心思和趙挽之拉關系，父親你卻不聽我的勸，那些眼線看得如此嚴密，他們定然會心生不滿的。”

“但你也看到那個共和國的消息了，這種合作的關系……令我實在心生不安。”

亓鴻月搖頭，“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希望他們沒有去找亓天央吧。”

“我已經派人盯着去上京的路了。”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顧程三人離開的時候，亓天央和這些共和國來使已經談好了第一批生意。有黎微微在，能夠清楚知道亓天央的底線，這筆生意賺得還是很肥的。

顧程三人回到了吳家莊，選擇這個地方，也是因為他們還想去看一眼尋木。

同守在吳家莊這裏的人打了個招呼，孟平波那邊發來通行令，他們才得以進入後山。

在到達這個世界的通道附近，他們看到了一片閃着淡淡熒光的綠牆。

這就是如今的尋木，又到了綠實要結果的時候，平時尋木也還和他們在自己世界看到的那樣，巨大繁茂，只有在綠實要結果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一棟綠牆出現。

顧程伸出手，一縷指風打在綠牆上，就好比撓癢癢一樣，綠牆連丁點兒反應都沒有，壓根兒打不破它外層的防護。

“尋木還真是小氣，果然現在完全不想給任何人綠實了啊。”趙挽之抱怨說。

趙衍之沒好氣，“它都費盡心思給新人類找到出路了，也算是仁至義盡。”

從通道過去，三人回了昆侖山頂一趟，他們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也是有點感情的。

昆侖山愈加陡峭尖聳，他們站在山頂遠眺，這個世界仍然荒蕪，仿佛籠着一層淡淡的灰色調，唯有尋木綠意盎然，像是一點蓬勃的希望。

事實也是如此。

尋木、鹽湖、昆侖山，終究是給這個世界找到了一條生路。

“估計戰争還會延續很久吧。”趙挽之看着遠方嘆氣。

“嗯，不過沒關系，我看咱們建設的速度也很快啊，也不會很久的。”顧程笑着說。

末世之時，許多人是度日如年，如今有了希望和盼頭，一年也不過彈指一揮間而已。

趙衍之什麽都沒有說，悄悄伸出手來握住了顧程的手。

“我們在一起還會很久吧？”他的聲音飄散在風裏，好似呢喃，“不，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末世之時，他們能夠互相依靠，這種險惡的環境反而對于感情來說是最佳的固化劑。

沒有什麽比并肩作戰生死相随的情誼更可靠。

然而，末世已經漸漸遠去了，所有人的生活已經煥發了新的生機，趙衍之很清楚，以前的顧程和他不一樣，他原本并不是喜歡男人的。

在鎮國侯府的那些日子，多的是人愛慕他，也不乏很多優秀的男女。

不管與顧程在一起多少年，趙衍之總是帶着些許不安，和十年前并沒有多少區別。

而且時至今日，如果從未和顧程在一起過，那不過是他一個夢境中的奢望沒有未來的暗戀也就算了，他還是可以忍着痛放棄的。

如今他得到了，與這個人在一起了，若是再失去，可就要了他的命了。

顧程沒有看他，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反握住趙衍之的手。

“是，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趙衍之笑了，趙挽之在一旁撇嘴，伸了個懶腰說，“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了，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麽膩歪，我先走了，還有點東西要收拾。”

這個家裏，還留着他們放在這裏的很多東西，這一次，他們本就是來搬家的。

只要最在乎的人在身邊，他鄉亦是家。

天光明亮，昆侖山上寒風凜冽，趙挽之潇灑利落地轉身離開，只剩下顧程和趙衍之并肩而立。

互相依偎，顧程感到趙衍之的掌心是熟悉的溫暖，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

在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反而從未得到于他而言這樣珍貴而純粹的感情。

即便是換了一個世界又怎樣，如此相伴，就是心安之處。

一切都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着急，還有番外，明天開始更新番外啦！

番外內容會在标題和內容提要上标明，請選擇性訂閱。

愛你們，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