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發現符紋

王冉拿下口罩擦了擦鼻涕,看着大黑的數據直皺眉頭。

“有什麽問題嗎?”她的同事問她。

“李博,你看看。”王冉把報告單遞給同事。

李博看完,并不覺得有問題,“數據對比之前應該還算正常範圍內,應該沒什麽吧,金屬含量有點偏高,但據說舒教授這次的體檢報告同樣如此,應該是環境造成。”

王冉搖搖頭,把之前的數據直接在電腦中拉出來,然後和新的數據進行比較,再做成對比圖,“你現在再看看。”

李博彎腰,盯着電腦屏幕看,有了清晰的數據對比圖,差異一下就看了出來,“啊,所有數值都有了變化。”

“對!每一個數值都有變化,有高有低,看似都在正常範圍內,但請問你一個月前剛做的體檢報告的詳細數值會和一個月後的每一個數值都不一樣嗎?”王冉指着屏幕說了好幾個專業術語,“這些都是重點監控項目,雖然都在理論的正常值範圍,但是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而且你們不覺得大黑作為一只狗,智商太高了嗎?”

“舒教授教得好吧,你看馬戲團那些動物還能做算術題呢。”李博不以為意,盯着數據看了一會兒,“你想做二十四小時跟蹤監測?”

王冉遲疑,抽出一張面紙,“除此之外,我希望能……”

李博立刻豎起手指,“不要忘了那只狗的主人是誰,我們對大黑動任何手腳,那位都能看得出來,而且那位大概再過一會兒就要來接大黑了。”

王冉不忿,一邊擦鼻水一邊說:“我一直都覺得把那樣一只狗交給私人撫養一事根本不合理,大黑的情況就應該留在研究所裏二十四小時監控,可舒教授他還帶着大黑到處跑!都沒人管他嗎?”

李博拍拍她的椅背,“你不是第一個提出抗議的,但前面提出來并死活要求留下大黑的都離開了我們研究所。哦,還有一點忘記跟你說了,一開始大黑可不是在我們這裏定期檢查,而是另一家更有權威性的機構,但是那個機構想要活體解剖大黑,徹底惹惱了舒展,結果也不知道那位舒教授做了什麽,那機構不但直接就從我國撤離,還被狠狠罰了一筆款子,最後大黑還重新回到了舒教授手裏。”

另一頭正在做大黑另一項檢查的研究員擡起頭,沖這邊笑:“你不如直接告訴王博,人舒教授帶大黑過來定期檢查,可都是交了費用的。換言之,我們也就是一只狗的健康體檢單位,我們的職責就是向舒教授和有關部門提交大黑每期的體檢資料,你可以把自己的專業判斷寫在報告中,但是別做其他多餘的事情。另外,大黑在我們看來和普通狗不一樣,但實際上,大黑可比普通狗還安全。阿嚏!”

李博笑,“怎麽你也感冒了?”

研究員瞅瞅趕緊帶上口罩的王冉,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好意思,傳染大家了。”王冉做了個歉笑,轉回身,心裏還是感到不服,同時一個原本讓她搖擺不定的想法也正在變得堅定。

今天跟她在同一家單位但不是同一個研究室的男朋友跟往常一樣來找她吃中午飯。

那時她已經簽了保密協議,不止她,他們這家研究單位只要在這棟樓上班的都簽了,他們的工作內容也被固定,幾名老研究員被調到其他地方,來了幾名陌生的研究員,而且看上面的意思,以後這邊實驗室的主導者都是那幾個陌生人。

她原本已經做到二助,可就因為這些新來的研究員以及他們自己帶來的人手,她被降到三助,這還是因為她是之前能直接接觸大黑的那一批研究員之一。

她男友因為不是重要研究員,也是計劃被調離的人之一,今天中午就是他們在一起吃的近期最後一頓午飯。

她把降級的事跟她男朋友抱怨了,她男朋友也知道大黑存在,雖然單位讓他們把大黑的事情保密,但她相信自己的男友,男友也答應她不會把她告訴他的事情說出去。

本來以為只是一次普通的抱怨,但她男友忽然跟她說,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跳槽,而他今天過來就是來跟她談這件事,說是有個極好的機會等着她,如果做好了,出國進入世界排名前一百的研究室都不成問題。

她男友建議她弄一點大黑的毛發和血液,如果有往期和最新的研究報告更好,總之只要是和大黑有關的,多多益善。等他今晚和其他人一起離開的時候會有人接應他,幫他們把東西帶出去。而根據她能提供的素材,她能得到的報酬也不同,最低報酬都是百萬華夏幣起步,最高不但有錢拿,還能讓她直接進入可以立刻發表論文的熱門項目組和研究室。

利和名,以及未來的發展,還有男友的尊重和愛。

王冉遲疑,不過是因為她害怕被查出來,看着那麽多軍人還有外面那個空間門,她也知道這裏被封鎖有國家涉入,她也隐約聽說大黑和舒教授似乎穿越了那扇空間門。

王冉不是不明白她男友為什麽突然跟她提出這樣的事情,對方因為專業能力不夠硬沒能被留下,以後的發展前途也不明,在走的時候如果能撈一把,那當然更好。她也知道如果真按男友說的那麽做,肯定不對。一旦暴露,她的人生就完了。

但是!

不是說富貴險中求嗎?

不是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嗎?

王冉不止想要錢,她更想要別人用敬仰的目光看她,更想要站在業內大牛才能站的位置上,而這些顯然不是天天按按儀器按鈕、做一些枯乏無味的重複工作,或者給真正的研究員收集資料、采集數據就能做到。

王冉終于下定決心。

王冉看大家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她用身體擋住室內監控攝像頭的方向,拿出手機偷偷把電腦屏幕上的數據和剛才打印出來的報告都拍了一遍。

至于大黑的血液和毛發,她之前已經偷偷截留了一點。

王冉做得不算多隐秘,但她深知這種研究室內的監控只要不出事都不會有人去查看,而為了節省內存,監控錄像每隔一周就自動删除一次,她只要等到一周以後,監控一删,誰也不會知道她做了什麽。

“阿嚏!”王冉捂住被噴濕的口罩,想她正好可以借此休息一會兒去見就要離開的男友。

舒展站在D3實驗室門口等到了他家大黑。

大黑一看到他就往他身上撲,“汪!”

舒展拍它腦袋,不讓它亂舔,謝過研究員,接過牽引繩就走。

旁邊一名女研究員走出來,低着頭腳步匆匆地往電梯那邊走。

大黑忽然沖着那女研究員的背影汪汪一陣大叫,還一副要追上去咬她的樣子。

女研究員吓了一跳,匆忙跑進電梯,快速按了關門。

舒展喝止它。

大黑發出委屈的叫聲。

舒展帶着大黑走進新上來的電梯,也不管電梯裏已經裝了實時監控,他直接就問大黑:“我們一個個問題來,首先,今天的檢查和往日不一樣嗎?”

“汪!”一樣。

“那女的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

大黑一聽激動了,立刻告狀:“汪!汪汪汪!”那個女的,她今天老是用看五香狗肉的目光盯着我,她還試圖比平時多抽我血,被我叫得害怕了,才沒敢下手。

舒展看它這麽精神放心了。這狗賊得很,如果真有人做了常規以外的檢測,它肯定會用各種方法示意他,上次人家研究員不小心多紮了它一針,它出來後看到他死活不肯走,扯着他的衣擺帶他進去找人,然後沖着那個研究員汪汪直叫,還把自己多紮了一針的狗腿伸到他面前給他看。

現在大黑雖然叫得厲害,但并沒有非要他出頭的意思,應該是沒怎麽吃虧。

電梯停下,有人進來,是科研隊的崔明志。

崔明志一進來看到半人高的大黑,立刻往門邊上站了站,客氣地道:“大黑這是做完檢查了?”

舒展嗯了聲。

大黑抖了抖毛。

“舒教授,您說的報告什麽時候放到共享盤上呀?”崔明志感到鼻子有點癢,忍住沒抓。

“明天吧。”舒展懶洋洋地道。

“那我們就期待了,現在大家可都在等着接觸新世界的瑰麗呢。”崔明志呵呵一笑,接着就像是要說悄悄話一樣,向舒展那邊走近一步。

大黑猛地擡起頭。

崔明志剎住腳步。

舒展看向他,“崔研究員有什麽事嗎?”

崔明志露出一副他要說悄悄話的樣子,壓低聲音道:“我聽到一個消息,有人想打大黑的主意,他們說直接研究你有違人權,上面也不會允許,但是大黑就不一樣了,到底它只是一只狗,而且随着時間過去,他們擔心空間門和對面在大黑身上産生的各種數據變化會消失,所以他們打算近期就對大黑下手。你小心一點。”

舒展笑了笑,低頭對大黑說:“兒砸,聽好了,如果有人欺負你,告訴爸爸,爸爸整死他。”

“汪!”死狗一看有人撐腰,那狗仗人勢的德性展露得淋漓盡致。

崔明志看大黑不懷好意地盯住他,下意識腿軟,電梯門一開就飛速走出去了,“舒教授,有事歡迎找我,再……阿嚏!”

舒展帶着大黑去了研究室,不過大黑沒有進去裏面,習慣性把自己當監工,在外面監督實驗狗們的工作。

舒展檢查了自家實驗室下各項目的研究進度,該批的批,該表揚的表揚,又從李運手裏拿到一份名單。

舒展抖了抖那份名單,轉頭就進了辦公室去打電話罵人了。

名單上的人也不是都有資格讓他罵一罵,舒展只挑了兩個人,向他們明确傳達:本人還未死,你們又不是我兒孫,那麽急着搶奪你叔叔的財産,是窮得過不下去了,還是江郎才盡所有資歷都是造假,如今自己弄不出科研成果,就想要謀奪別人的?

那兩人被他說得差點氣出心髒病。

“我接了國家未來五十年計劃一個重點科研項目,因為任務重、時間緊,本來想找一些人一起合作,不過……以你們的水準,現在想接這個項目還不太可能。”舒展嘆息一聲,挂上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氣得把自己手機都砸了,又趕緊找了一臺新電話趕緊到處打聽消息,詢問重點扶持項目的事情。

以舒展的資歷和地位,他的研究項目根本接不完,手頭上的研究資金從來沒缺過,毫不誇張地說,他的實驗室門口每天都有十來個國內國外的醫藥財閥派來的人蹲守,一旦他有什麽成果出來,都是沖鋒一樣沖過來送錢送利潤,就怕被別人搶先。

而其他大小牛們,有的混得也還行,至少餓不死自己,但絕大多數都處在溫飽線,每年都為了研究資金和各方扯皮,那種有研究結果的還好,賣掉了還能換一部分錢,那些研究十幾二十年都沒什麽成果的,那真的是要看某些公司願不願意去做這個“慈善”了。

為此,國家級的重點扶持項目就變得很重要,這種項目一般給資金都比較豐厚,而且說出去也比較有面子,如果能參與進去,算是名利雙收的一種捷徑。

但是任何好事情,基本上都是僧多粥少,華夏還有論資排輩和人情推薦的情況存在,往往一個扶持項目剛立項,裏面的茅坑就已經被人占滿。

所以業界內的互相通氣真的很重要。

現在舒展“不小心”說漏嘴,他們當然要趕緊去查一查,如果有機會,當然是參一腳最好——不缺錢不缺項目的舒大國寶都積極參與的工程,那是普通工程嗎?

至于仇恨?他們有什麽仇恨嗎?不就是在舒教授失蹤後想要接手他的實驗室,這也是為了防止資源浪費嘛。何況他們不是沒搶過來嗎,都是同行,只要沒真正踩到底線——謀奪偷盜別人的研究成果,那就沒啥隔夜仇。大不了大家各做各的項目,見面互刺兩句就是。

舒展在實驗室一直待到傍晚六點多,他在對那一套衣褲做最詳細的材料和工藝分析,直到李運喊他吃飯。

“後勤部組織起來了嗎?”舒展問。

李運點頭,拿了一本小冊子遞給舒展:“這是後勤隊送來的,上面有今後一段時間我們的生活安排等等。我看了下,附近一座教職工宿舍樓将在今晚十二點以前全部整理出來,新世界部的人以後都将住進那棟宿舍樓。不過您可以選擇繼續住在實驗室。”

舒展翻了翻冊子,看到宿舍樓照片就知道是自己住的那一棟,“我兩頭跑。大黑更喜歡宿舍那邊。食堂怎麽安排?理發室有嗎?”

“食堂在本棟大樓一樓,以前就有一個,只是大家不常用,現在正式開啓,裏面還會準備一個小超市。”李運不愧是舒展禦用多年的好助手,他把舒展沒問的也都告訴他了,最後說道:“理發室應該也會有,我等下問問,您稍等。哦,後勤部門的辦公地點以後就在一樓,我等下會把他們和安保的電話貼到門口白板上。聽說大樓的安保也全都由新防務隊的人接手了。”

舒展等了不到兩分鐘,就從李運口中得知,明天在宿舍一樓就有完備的理發室。

“後勤隊的人問是誰要理發,說如果是您的話,他們可以立刻安排人過來。”李運補充道。

舒展想了想,擺擺手,“算了,沒必要這麽勞師動衆,我回宿舍找找,我記得我以前買過一個推子。”

李運立刻自告奮勇:“我給您推。”

舒展也沒拒絕,“好啊。”

舒教授堂而皇之拿了個手持電子檢測儀說要回宿舍,一樓新來的防務隊守衛們也不好阻攔,在叮囑他不能離開警戒線範圍以外後,放行。

饒是如此,也有兩名軍人跟着舒展、李運和大黑,把他們一路送到舒展的宿舍門口。

舒展走出實驗大樓大門時特意看了眼那個空間門,那門就像個橢圓形約有兩米高一米寬的光鏡,離地約五十厘米,就那麽懸空停在那兒。

教職工宿舍樓正在搬遷中,數百軍人進進出出,每一家每一戶的東西全都打包裝箱,都不用戶主在,全都給搞得妥妥當當,保證連張衛生紙都不會遺留。

舒展吐氣,揉了揉狗兒子的腦袋,這就是國家的力量。不過一天時間,兩棟實驗大樓裏不相幹的人員全都被清空,留下的人全都簽了保密協議,所有實驗室和儀器都被征用,新的大量的儀器還在不斷運來。一棟醫學教學樓也被征用,師生将全部被轉移到新校區上課。宿舍樓幾百戶家庭搬遷加安置,所有房間重新布置。

一樁樁一件件,花費無數人力、物力、財力,而國家花了這麽大代價,怎麽可能在最後就接受幾張單薄的學術報告?

他之前以為穿越到天柱星是他藥劑生涯的一大機緣和突破,他高興咋的就咋的,但如今他不敢這麽想了。

侵略……

只要想到這個詞,舒展就頭疼。

真是!就不能讓他悄悄地穿嗎?

而且現在這個空間門似乎只對他和大黑有反應,這看起來像是他占了莫大便宜,但同樣一旦有什麽惡劣後果出現,他就是首當其沖的最大罪人。

罪人?舒展冷笑,他可對這頂大帽子不感興趣。

李運這個身兼數職的,一進宿舍就把屋裏堆積一個月的灰塵擦擦洗洗,舒教授本人則拿電子檢測儀把全屋檢查了一遍,最後确定屋裏沒有任何監控和竊聽設備。

舒展找了推子出來,套上雨衣,坐在陽臺裏。

陽臺外面五米處依附大樓外立面建起了像腳架一樣的隔離牆,牆上從上到下挂着大片大片的白色塑料布。

以前他從陽臺可以直接看到不遠處的校內湖泊、林蔭道,然後是運動場,現在這些風景都看不到了,讓人有點喪。還好科研人員在宿舍待的時間也不會太長,壓抑就壓抑了,陽臺能曬洗衣服就行。

大黑好玩地圍着他轉來轉去。

舒展趕它離開,怕它把碎發弄得到處都是。

李運動作熟練,他在學生期間為了省錢,就買了個推子和宿舍的室友們互相推,他的技術是最好的。

李運先用剪刀修建了一下舒展過長的頭發,然後才用推子。

推着推着,李運按了停止按鈕。

“教授……”

“嗯?”

“你的頭皮上……”李運撥開舒展的頭發,一點點查看。

舒展給他弄得有點癢,擡頭,“我的頭皮怎麽了?很髒嗎?”

“不是,是……您是不是在頭皮上做過藝術紋身?”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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