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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姨娘将碗紅棗蓮子羹放在了蘇熙萱的手邊,見她還在低頭為柳氏做着針線,忍不住摸了摸蘇熙萱的肩頭:“要不姨娘幫你做吧,你歇一歇......”
蘇熙萱連頭都沒有擡起:“要是姨娘做了,針腳必定不一樣,被太太看見就不好了。”她若不這樣沒心沒肺的奉承柳氏,柳氏又怎麽會放松對她的警惕。
範姨娘看着蘇熙萱白瓷般的肌膚不禁心裏酸澀,女兒心思樣貌樣樣不輸別人,偏偏只是因為不是太太生的便要受這樣的折磨,她艱澀的道:“你若是太太生的,該多好.....”
蘇熙萱終于擡起了頭:“姨娘說的這是什麽話,能做姨娘的女兒我從來都不後悔,在說,要過什麽樣的日子最終靠的也是自己,便不是太太生的,我以後也不會比別人差!”
範姨娘到底一笑:“你真是老天給姨娘的恩賜!”
蘇老太太才剛剛從佛堂裏出來,坐在榻上閉目養神,丫頭跪在一旁替她松腿,半響才聽得蘇老太太開口:“我有多久沒有見過大丫頭了?”
侍候在一旁的劉媽媽聽見蘇老太太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蘇老太太嘴裏的大丫頭說的是大老爺的庶長女蘇梓萱,思索了片刻才道:“只生下的時候見過一回,也有十四年沒見過面了。”
蘇老太太忽的睜開了眼,模糊中只記得蘇梓萱駭人的半邊臉卻在記不清其他,輕嘆了一口:“也是個苦命的,你叫人把她帶過來給我瞧瞧。”
劉媽媽一愣,忙道:“連澤少爺都被吓着了,您還是.....”
蘇老太太的眼忽的淩厲了起來:“她是我的親孫女,有什麽好怕的!我老婆子別的沒有膽量到還有,又不是那些毛頭小子只看容貌。”
蘇老太太不高興,劉媽媽在不敢開口,忙應了一聲,出去招手叫了個小丫頭過去跑一趟。
玳瑁覺得今日的蘇梓萱心情格外的好,便是抄佛經都比平時快了不少,她一面給地上的杜鵑花澆水一面笑着湊趣:“小姐瞧着心情到好,是不是遇上了什麽好事?”
是好事,老天的恩賜,那樣一處妙境別人都不知道,她能将東西放進去又能拿出來,這就已經足夠讓她欣喜萬分了,南去的路上最必要的是吃穿,她在家裏無人問津,茂哥也漸漸失寵,若不備上足夠的東西,便會像上一世一般狼狽不堪,在生死的邊緣走上一遭,餓的見到什麽都兩眼放光的日子她可不想在過。
那裏面樹上飄落的翡翠樹葉,那樣的渾然天成,若不是天生,世間哪裏有能工巧匠做出這樣的東西,又是極佳的品相,若是拿去出手,價格肯定不菲,置辦東西的銀兩都是現成的,她怎麽能不高興,生活好似忽然就豁然開朗與衆不同了起來,讓她覺得格外的欣喜明媚。
她抿嘴一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玳瑁整日都同蘇梓萱在一起,發生了什麽又怎麽能不知道,想着大抵也只是些不起眼的小事,但只要蘇梓萱高興她便也高興,配合着撅嘴:“小姐連我也瞞着!”卻是滿眼的笑意。
“大小姐在不在,老太太請大小姐過去一趟!”
小丫頭尖細的聲音在屋外響起,玳瑁和蘇梓萱聽得同時一怔,玳瑁看了一眼蘇梓萱走了出去,見個青衣的小丫頭,笑着道:“你是哪個院子的,有什麽事?”
“我是老太太院子裏的丫頭,老太太叫大小姐過去一趟。”小丫頭的眼裏不免顯出幾分倨傲。玳瑁的眼裏卻露出幾分狐疑,小丫頭大抵是看了出來,怕自己的差事辦不好,這才急了:“這種事情我一個做下人的哪裏敢開口亂說!是劉媽媽吩咐我的,要是我對你說的是假話,就叫天打五雷轟!
玳瑁到笑了起來:“我哪裏是不信你,快不要發誓了,即來了進來喝口茶在走吧!”
小丫頭有些猶豫,瞧見玳瑁和氣又好看,只是想起外頭對大小姐的傳言還是搖了搖頭:“不了,我還有事要先回去,請姐姐讓大小姐快一些,老太太可不喜歡等人。”一面說一面跑着離開。
屋子裏的蘇梓萱也聽到了,上輩子沒有的事情沒想到這一次卻遇上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日的事情傳到了老太太的耳朵裏,叫老太太想起了她,才想要見一見。
玳瑁看起來很激動:“老太太竟然會想起小姐!到底穿那一套衣裳去好一些?那身桃紅的還是蜜色的?”
玳瑁已然挑選起了衣裳,蘇梓萱便坐在了鏡子前将随意绾起的發髻散開,梳了個簡潔的靈蛇髻,為數不多的頭飾裏挑出了一對玫瑰花樣的珠花簪在發間,簡單又清新。
可以見客的衣裳總共也就兩身,玳瑁到底選了一身喜慶些的桃紅色,梅花紋琵琶襟的上裳下頭是一條銀紋繡百蝶度花裙,腰裏系着玳瑁新繡的香包和王姨娘留下的壓裙角的一塊玉佩,又在外頭披着一件還半新的織錦鑲毛大氅,一身打扮也算能見得了老太太,玳瑁還是緊張:“會不會穿的叫老太太不滿意?”
“老太太明察秋毫看的出我們是不是盡力了,在說我這樣貌誰又會去注意我到底穿的好不好。”蘇梓萱說的淡然,玳瑁卻忽的覺得一腔熱情全然熄滅,大小姐長的不好看,不叫老太太說吓人就好,只是到底消沉不是她的本性,片刻她又笑了起來,到給蘇梓萱打氣:“小姐不要怕,老太太一定會喜歡小姐的!”
惹的蘇梓萱一笑:“放心吧,我不會叫你失望的。”
冬日裏本是萬物都蕭條的時候,蘇侯府的後院裏卻十步一株梅樹,煞是繁茂好看,蘇梓萱的心情也跟着明朗了起來,從她的院子到老太太的院子需要些時間,道路她有些陌生,都是玳瑁走在前頭領路,時不時的說兩句:“小姐瞧見的北面的那個高一些的閣樓就是翠墨閣,站在上頭府上的大半景致一覽無餘.....那個亭子叫佳雪亭,老爺冬日裏最喜歡了,一面對着湖水一面對着梅林,景致最好......在往前走一些就是太太的正院,後頭的兩個院子一個是二小姐的一個是三小姐的,老太太的院子到偏一些,老太太喜靜,往常也不要人去跟前.....”
有下人路過瞧見玳瑁領着個半邊臉都是胎記的女子猜着就是大小姐蘇梓萱,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的走遠,連請安問候都不曾,仿若生怕被吓着一般,蘇梓萱只是淡淡一笑,世人皆看皮相,這無可厚非。
蘇老太太的墨安院掩映在兩株蒼勁的松柏之後,連院門上的匾額瞧着都有些年頭,守門的仆婦瞧見了蘇梓萱和玳瑁雖露着訝異卻并沒有失禮:“大小姐來了,老太太在裏面候着。”
有小丫頭低着頭迎了出來,行了禮帶着蘇梓萱向裏走。
從仆婦的身上就能看見主子的風範,墨安院的下人們行動之間透出的氣息叫蘇梓萱對蘇老太太無形之中便多了敬意,轉過個抄手游廊進了個四合院落,正屋的廊下立着侍候的丫頭,還有鳥雀的鳴叫聲,有丫頭笑着迎了上來:“大小姐可來了,老太太在裏面候着。”
白皙高挑的丫頭跟玳瑁到有幾分相似,對着蘇梓萱好似對着蘇家其他的小姐一般露着恭敬卻沒有卑微和讨好,玳瑁叫了一聲白玉姐姐,蘇梓萱便也微微點頭:“勞煩姐姐來接我。”
白玉眼裏微微露出的驚訝,讓蘇梓萱多少有些不解,只是丫頭已經打起了簾子她便随着白玉一道走了進去。
滿室生香溫暖卻不悶熱,修剪的雅致的茶花或高或低擺在堂前透着典雅和幾分富貴,轉過一道十二扇的花鳥屏風,便見着個滿頭黑發的老太太坐在榻上,手裏攆着一串金剛佛珠,後頭侍候着幾個丫頭和媽媽,白玉輕喚了一聲才見着蘇老太太睜開了眼,溫和的面頰上那一雙眼卻透出鋒利,只是依然掩藏在了歲月的沉澱之下,也足可見蘇老太太年輕時候的為人,蘇梓萱已經拜了下去。
婉轉的聲音并不露着惶恐卻是難得的透着超脫年紀的淡然,蘇老太太的目光停留在了蘇梓萱的身上,烏黑的發髻上那兩朵珠花顯然是精心挑選的很适合主人,身上的衣裳雖不是全新卻也還算體面,并沒有刻意露出窘迫也沒有刻意掩飾什麽,這一份淡定自若實在難得。
蘇老太太微微颔首:“你起來吧。”
丫頭端了杌子叫蘇梓萱坐下,聽得蘇老太太開口道:“好些時候沒有見你,不知道你如今情形怎樣,今日瞧着也還算不錯,都長了這麽大,平日裏都做些什麽打發時間?”好似祖孫兩只是幾日沒見一般。
“孫女平時看書抄佛經。”
仿若是沒有料到蘇梓萱會做這些事情,蘇老太太一頓,瞧着她臉頰上觸目驚心的印記淡淡的道:“誰到教會了你認字,也算是個有心的。”
“是我姨娘王氏。”
蘇老太太攆着佛珠的手終于停了下來,目光裏好似多了幾分懷念:“也難怪,你姨娘一直是個聰慧的。”頓了頓才道:“抄了幾本佛經?”
“自十歲起至如今四年裏所抄佛經數百本。”
連一旁的劉媽媽都看了過來,蘇老太太的眼裏終于多了幾分重視:“怎麽就想到了抄佛經?”
“姨娘說我臉有印記,本是無緣出世的人,只是佛祖憐惜在閻王面前替我說話才叫我得以降世,經歷人世繁華,佛祖恩德不敢相望,唯有抄寫佛經銘心志。”
口齒清晰,句句婉轉,若不看相貌足以叫人浮想翩翩,佛祖若不憐惜,隔絕世外的幼女又如何能長成這般?
方媽媽将一盞新做的燕窩捧給柳氏,輕聲同柳氏說着話:“......大少爺自那日從大小姐那裏回來在沒有提起過什麽,前兩日大小姐暈過去又去了一次,想來是看見了大小姐的屋子裝扮一新更不打算跟太太鬧騰了,說到底大少爺是太太養大的,還是更看重太太的。”
柳氏看了一眼在一旁的軟榻上玩耍的茗哥,到底将眼裏的一絲同情抹去:“大少爺要是不提去學堂,叫下頭人也不要在他跟前提起,只引着他好好玩着。”
太太這是為了茗哥一心要将大少爺養歪,大少爺那樣聰慧可人的一個孩子實在是可惜了,方媽媽低應了一聲,見着大丫頭翠榮從外頭進來:“太太,老太太今日忽然将大小姐叫到跟前問話,這會又同大小姐一起往大小姐的院子裏去了!”
柳氏猛的站了起來,老太太這是怎麽呢?她一想到老太太那一雙眼就猛的打了個哆嗦,焦急的吩咐:“快侍候着我換衣裳,我要過去看看!”
方媽媽一面侍候一面勸着:“您也別太心急,大小姐又不會亂說什麽。”
柳氏煩躁的道:“我擔心的是老太太!瞞得住別人瞞不住老太太,只一看就什麽都見了分曉,若是這個時候叫老太太生氣我,我還怎麽勸着老太太為夢萱在晉王妃跟前說話?!”
方媽媽見自己說錯了話,就不敢在開口,大小姐是個面人沒主意沒膽子從來不足為慮,怕的就是惹怒了老太太,那可真就闖了大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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