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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會本身并無甚看頭,每五年舉行一次,也出不了什麽驚天動地的拍品。然而虞梓吟來找他,說要來時,樊典還以為他有什麽需要的物什,想着要幫他一齊拍下。
如今看來,他猜錯了。那人自進了包廂,就一直興味缺缺地看着外面,仿佛什麽也驚不了他。虞梓吟本生得俊美,眉目含情,作出如此情态,卻少了幾分生氣顏色。
這虞九少爺究竟發生了什麽?樊典猶記得,初見虞梓吟時,他絲毫不愧為一屆英才,縱使有些許傲氣,也只是給那意氣風發添了幾點佐助。
但若是死嬰剖丹之事發生在他身上,樊典自認為沒有那個毅力茍活,更何況,虞九少爺曾是人上之人,這一身修為,與他而言只怕意義更重。
樊典不知,此時虞梓吟的心思,也飄到了當年,“曾經苦大仇深,試圖求死的小修士,如今已可獨當一面了。”
虞梓吟曾經輕狂,也不怎顧惜禮教,仗着修為上蹿下跳,到主人家赴宴,也常是酒飲一旬便借口脫身,帶着韓墨随處游蕩——反正那些人也只要虞梓吟這個名字赴宴,又不是他這個人。
某日載玄宗召開了個勞什子大會,虞梓吟自是依照慣例,脫逃至載玄宗後山,卻見得樊典正要拔劍自刎,一時好奇,便救了下來。
在聽到樊典是因別人一句“終生不得結丹”而萬念俱灰時,虞梓吟毫不客氣地拿奪過來的劍劍身拍上他的頭,罵道:“蠢。”
“你這劍修,心志如此脆弱,是如何活至今日的?”
樊典聞言,怒不可遏,出招便向虞梓吟轟去。理所應當的,攻擊被韓墨輕易化解。
虞梓吟卻揮去韓墨,把劍抛将給樊典,親自上陣與樊典讨教一番。訂正,是虞梓吟虐了樊典一番。
樊典亦不服軟,屢敗屢戰,終于二人都沒了興趣,一齊收招。
虞梓吟猶嫌不夠,勾唇笑道:“你道是衆口铄金,我豈不知?可悠悠之口難填,要是天下人都像你一樣,動辄自盡,今日死一千,明日死一萬,還能有人得道成仙否?”
虞梓吟這話卻似說給自己聽:“他們說,六歲入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我如今已是聽不到這等話了;他們說,耳順之年以前築基,必定爆體而亡,我仍舊活得逍遙自在。如今我生身三百二十載,已結元嬰……有了這等實力,他人說過的話,誰還放在眼裏?”
樊典聽這話,哪能還不知他的身份?忙起身要拜。虞梓吟也不推辭,受了他這禮,此後時日對他也多有照料。
現在想起,那時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罷了。他這一生,閑有之,成有之,亂有之,唯獨沒有逍遙過一天。先前是虞家,後來是韓墨,今日與當時又有何差別?不過都是自己畫地為牢,還将責任推卸于人罷了。做出個反抗的樣子,給誰看?有求于人,自會被制肘。心甘情願,苦中作樂總比哀哀怨怨,癡癡纏纏好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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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梓吟出完神,手又不經意間去摸他那乾坤袋,卻摸了個空。
他心裏一跳,暗道可惡。尋常乾坤袋會與主人有所感應,所在位置自是一清二楚,且不說那小賊偷盜之時必定切斷了這感應,單說他還未成功使乾坤袋認主,這麻煩就多了幾分。擡眼一看那紅染,一雙丹鳳眼已是吊起,果有得色,想也知道是誰做的手腳。
“這是瞅準了我找不到證據啊……”虞梓吟心裏有了定論,卻出乎預料地平靜至極,仿佛并未丢掉重要之物,只是有一趟勢在必行的行程一樣。
他咬破指尖,憑空繪制出一個頗為複雜的法陣,是為循着他與乾坤袋那稀薄的感應,追尋其所在。靈力繞過拍賣場,甚至整個梵星城,在浮空之城的禁制處并不意外地被仙力桎梏。
“你們的制造者尚且認我為主,不過幾絲稀薄的仙力罷了,竟敢攔我?”映襯着虞梓吟的想法,他釋放靈力後,那些仙力齊齊讓出一條通路,還有些許散了出來,纏繞于虞梓吟靈力之上,似在守護。
虞梓吟靜心凝神,也不管身側二人或擔憂疑惑或饒有興味的眼神,一心向着乾坤袋的下落之處找去。
他此番動作,韓墨亦心有所感,苦笑一聲。
這次位置倒是一清二楚了。既然如此,他前幾日是何必去借窺蒼鏡,平白惹了一身臭罵呢。想歸想,韓墨并未停下手中設陣步驟,倏忽間又恢複了平常那般高深莫測而存在感微弱的模樣。
且說那虞梓吟,半柱香後終于得了乾坤袋的下落。
“倒真是‘下落’了,竟是在地面上。”那倉、井二道交際已成死地,這人把乾坤袋丢到那裏,真是恨人不死。且看那紅染臉色,是篤定了他拿不回乾坤袋的,這死地之中必定還有陷阱。
虞梓吟心下冷笑,反手抽出樊典佩劍——既非本命劍,那就先借來一用吧。拿到手後,方察覺這劍頗為眼熟,竟似三百年前樊典用來自刎的那把。
虞梓吟拱手道:“借劍一用。近幾日承蒙關照,今日就此別過。若是你不小氣,這劍就先送我吧。”說完拂袖而去,樊典一頭霧水,擡步就想跟去,卻被虞梓吟喝住,只能看那人面有薄怒地離開——恍惚間竟看見了當年那意氣風發的虞九少爺影子。
虞梓吟憑着載玄宗令牌一路通行,到了梵星城接近乾坤袋落處的邊緣,竟一躍而下,禦起随手撈來的飛劍,徑直向下,吓壞了周圍一衆修士——只是不見那本該落下的禁制攻擊。
虞梓吟于半空再次繪制法陣,凝于劍尖,而後自己養起神來,不再控劍,任憑飛劍将他帶走。
“是我急躁了……”落地時,虞梓吟幾乎是被飛劍甩到地面,恰逢丹田舊傷未愈,引發劇痛,他站立不穩,端的要跪倒在地。所幸他幾個趔趄,也算穩住了身形。然還未站穩,又聽得一串笑聲:“虞九少爺竟向我這小女子行如此大禮,真是愧不敢當。”
“姑娘還是別多心的好。”虞梓吟平了靈氣,擡首望向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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