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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辦公室裏大家都來得晚了，從上梁到下梁歪成一片。

霍駿先送了小男朋友去學校才回來上班，神态像只吃飽喝足的老貓。賴以珂是宿醉之後頭疼欲裂，眯縫着眼一邊給自己灌咖啡一邊改文案。魏聞非情況最嚴重，在事務纏身之際還是請了一上午的假，過了午飯時間才現身，眼底透着疲倦的青黑色，走路也不太順暢。賴以珂意味深長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揶揄之意溢于言表，但魏聞非挺住了，那冰山似的小表情沒有露出一絲裂紋。這一回是賴以珂輸了。非主流少女晃了晃自己的綠毛，感覺眼前這位目測在肉體上遭受了一夜折磨，但在心靈上有了一點成長。

魏聞非的屁股剛接觸到椅子，就小聲抽了口氣，手機的新消息跳出，是唐骥冉發來的：“想你。”

魏聞非沒理。

“才分開不到一個小時就想你了。”

魏聞非嫌棄地把手機拿遠了，想想又怕被別人看見，于是只能大人大量地把手機收回來，唐骥冉又說：“昨天真棒。現在還難受嗎？”魏聞非終于回了一個字：“滾。”

唐骥冉連發了幾個Q版美少女哭泣的表情，娘炮至極，魏聞非嗤之以鼻卻禁不住翹起了嘴角。之後魏聞非朝始作俑者抱怨，他剛把一個樣式過時的軟墊淘汰掉，今天每坐一分鐘都想多砍唐骥冉一次。

結果一個小時不到魏聞非就收到了快遞。他看着那個巨大的盒子以為裏面應該有八十個坐墊，快遞員吭哧吭哧給他搬進來，打開一看，裏面是個座椅。

魏聞非嘴角抽動了一下，這個牌子他認識，這椅子抵得上他一個月工資。不過片刻之後他就收起了自己表情，淡定地簽收。面對辦公室裏其他人的目光，魏聞非一臉坦然：“年紀大了，偶爾想對自己好一點，別圍觀了。”

賴以珂表情魔幻地看着他，給他飛快發消息：“等等，這是狼狽為奸了嗎？你他媽的……投誠這麽快！”

魏聞非擡了擡眉毛，心中不無得意：“我就不能年少輕狂一次？”

他得承認是他快堅持不住了，那幾天對唐骥冉的漠視和拒絕，也是他在跟自己的自制力作鬥争。昨天在酒吧那樣尴尬的場合裏遇到，他本來應該繼續無視，可看到唐骥冉的那一刻，魏聞非才突然有種感覺，其實他是不讨厭唐骥冉的，甚至有一點點的……期待。

大概是酒精作用，他不把唐骥冉當作甲方來看，只把他當一個有點纏人，有點蠻橫的年輕情人，又好像沒那麽難以接受。他的身體比他誠實，在唐骥冉的一時蹂躏一時安撫之下，淪陷得很快。

賴以珂仿佛看到自己的大白菜被拱，內心沉痛不已：“喂，你有沒有聽過，甲方渣男勾搭做設計的女朋友，最後發現只是想讓她白幹活兒的狗血故事？”魏聞非愣了愣，但玩笑歸玩笑，賴以珂也有分寸，不等魏聞非回話就揮揮手：“行吧，你決定了我就不該勸了。确實得趁着年輕談戀愛，不然等一把年紀再初戀，跟Howard似的，我瞧着都丢人。”

突然被兩雙眼睛盯上的霍駿警覺了一下：“什麽？”

賴以珂：“我們在說，萊萊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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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駿樂壞了：“對啊，可不是哦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眉眼，那小模樣，哦哈哈哈哈哈。”

魏聞非推了推眼鏡，向賴以珂道：“你說得對。”

賴以珂不忍直視，拍拍魏聞非的肩膀：“去吧，為了不要成為第二個Howard。”魏聞非忍不住想笑，然後他答應了下班後跟唐骥冉一起去工廠看包裝盒打樣。

以前霍駿同他說過，一個好的設計師作品會受他本人的秉性影響很多。魏聞非一直是個注重細節的人，上班的西裝要一絲不染，頭發要梳得清爽利落，他的設計也是繁複精致，叫人看了會嘆服。但他還不夠大膽，他沒有把自己敞開，霍駿說這話的時候，露出有些癡迷和向往的表情：“人都應該去賭一次，學會敞開自己，找到一個讓你願意為之破碎的人。Victor，如果你體驗過了，你的設計一定會再上一個臺階。”

魏聞非也蠢蠢欲動，他知道那種玄妙的激情是一份難得的體驗。可他不是霍駿，霍駿是個極有韌性的人，魏聞非相信他就算破碎了一千次，也會在第一千零一次把自己重新拼裝回來。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需要這個冷淡刻薄的殼子，也許摔碎了，就再也沒有拼裝回來的機會了。

下班後唐骥冉如約接他去工廠，他把魏聞非的手送到唇邊親了親，目光濕潤而真摯：“真的很感謝你，工廠那邊出的樣顏色一直都不對，要讓你加班了。”

魏聞非斜睨他一眼，倨傲又矜持的樣子：“你早該叫我，只有我知道什麽顏色是對的。”

唐骥冉看得心癢，湊過去親他的嘴唇，故作煩惱地譴責他：“你在勾引我。”

魏聞非彎着唇角把他推開，心裏倒有些微得意，有人為自己神魂颠倒，還是唐骥冉這樣優秀的年輕人，這是叫人愉悅的自我認知。

唐骥冉牽着他往工廠裏面走，說以前不知道對顏色這麽麻煩。魏聞非“嗯”了一聲：“對顏色就是這樣，兩臺電腦之間的色差也可能毀了一幅好作品。實物印刷就更需要謹慎，随時根據機器打印的實際情況來調整用色，因為大貨會直接到達消費者手中，如果他們的觀感不好，得到的反饋就會很一般。”

一套四個樣式，因為涉及授權的紋樣素材，一點都不能出錯。魏聞非下班時間才過來，工廠路程又遠，沒留神就發現已經是深夜。魏聞非起身的時候感覺腰酸不已，但把一切都定下來也讓他松了一口氣。這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可以看到自己的想法變成實物，再把偏差降到最低表達出來。

唐骥冉給他遞了一杯熱水，低聲說辛苦了，接着要送他回家。

到了車上發現唐骥冉變戲法似的抱出一捧玫瑰。夜色之下玫瑰上的閃粉發亮，如此的俗氣，簡直像在路邊随便買的一束花，但又如此的耀眼，唐骥冉遞過來：“給我的非非。”

魏聞非在他的注視下心尖發顫，他想，也許……他也可以試一次看看，看看自己會不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