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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是在他還沒醒的時候打來的，魏聞非因為職業習慣晝夜颠倒，這個點還沒揉開眼睛，稀裏糊塗就接了，那頭唐骥冉的聲音顯得十分低沉：“昨天你們代老板跟我說了你遞交辭呈的事，非非，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魏聞非坐起身來，垂着頭聽他說話，現在腦子還有點暈乎。唐骥冉的聲音忽而溫柔起來，卻更叫人心慌：“你不要以為你不跟老代說他就不知道是霍駿挖的你，先前他帶着你們老牌文案出走已經很招老代忌諱，你再跟過去，真以為代老板是沒有脾氣的人？”

魏聞非眼底的迷糊被清明所替代，他臉色不太好看了，慢吞吞地說：“你威脅不到我。”唐骥冉笑了一下，他的聲音隔着聽筒傳來還是像刮搔在魏聞非心上，唐骥冉語氣分外柔和，有點哄誘的意思：“你覺得霍駿會護着你？你知道他最近在融資麽？我碰巧聽說他現在的意向投資人，跟老代從前關系很好呢。”

這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魏聞非要是跟霍駿走，代總就能因為報挖牆腳之仇給霍駿融資的事情使絆子。唐骥冉這麽說出來了，就意味着即使老代原本沒這麽想，唐骥冉也會促使他這麽想。融資對一個剛起步的公司來說當然是重要的，即便錯失這個投資人還有機會找下一個資方，魏聞非又怎麽可能有臉讓霍駿因為自己白白招這麽個晦氣？他本身就是最怕給別人添麻煩的人啊。

魏聞非臉色一變：“唐骥冉，我哪裏對不起你了？”

唐骥冉捏緊了自己的手機，抿了抿嘴，他也希望自己知道答案。這種損人毫不利己的事情，他做成了也沒多高興，聽到魏聞非這麽問反而心裏更堵。魏聞非當然沒有哪裏對不起他，但他為什麽拼着傷人傷己也要這樣幹，這個原因唐骥冉不敢細想。他換了個話題，好聲好氣地勸他：“非非，你留在輕文，唐味齋五年的推廣全都給你。霍駿最多融資之後給你股份，按照他現在的規模即使你分到很多股錢也不會多到哪裏去。但是我可以給你按銷售額提點，只會比他能給的更多……”魏聞非直接掐斷了電話，他靠在床頭沉默了許久。他覺得唐骥冉大概是瘋了，他竟然提出把自己看得最重的那塊蛋糕分給他，即使未必會分走多少，他也覺得這不像唐骥冉。

魏聞非再查看郵件，系統顯示他的辭職申請已經被退回。可以預見，如果跟老代再去聊的話又是一場言語上的暗戰。

魏聞非考慮了許久，最終給霍駿去了一個電話，他面無表情，努力讓語氣聽起來輕松一點：“我猜老年人覺少才這麽早給你打這個電話。”霍駿的聲音沒有睡意，那邊傳來盤子的聲響，應該是早就起來了，他笑道：“幹嘛呢，我的設計師大人什麽時候來喜提靠窗的寶座？”

魏聞非用力抓緊了被子，不自覺地語氣沉重起來：“Howard。”

那邊可能聽出異樣，停下說笑等他把話說完，“我是來跟你說，我改變主意的，”也許是怕自己後悔，魏聞非說得飛快：“我不能去你那裏了，你準備抱着我的工位哭死吧。”

霍駿狐疑：“什麽情況？”他的聲音是很沉穩的，沒有拔高聲調去質疑也克制了驚訝，這讓魏聞非稍稍好受了一些，他沉默了片刻：“輕文給我升職加薪了，我要留下來發大財。”

霍駿也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道：“是你自己做出的決定嗎？”

魏聞非：“是。”

霍駿又問：“我能知道真實的原因嗎？”

魏聞非眼底一熱，他把聽筒拿開一點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冷淡地答複：“不能。”

“我現在心很痛，”霍駿調整了一下語氣，“不過想到部門會給你管，竟然覺得有點合适，而且我萬一倒閉了還有人可投靠。”魏聞非十分感激他的不追問，也感激他的玩笑給足了自己體面。他道：“那你得巴結好我，不然我不念舊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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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駿笑了一聲，又倏然收住，他在電話那頭鄭重道：“聞非，職場上講真情實感難免顯得目的不純，但是遇到對脾氣和胃口的人太難得了。你不說的原因我不問，但當你想要說的時候，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幫你。如果留在輕文是你自己的決定，我希望你能做得比我們從前更好。”魏聞非挂掉電話之後長長舒出一口氣，他有時候真的佩服霍駿，他對這個世界永遠有付出信任的勇氣和熱情，從不擔心會被辜負。大清早接到自己這個電話，就不能是他魏聞非自己見異思遷，坐總監的位置坐得無比高興麽？

放下電話，魏聞非把那封被打回的辭職申請删掉，他已經不打算再去找老代說了。只給唐骥冉發了一條消息：“如你所願。”

他和唐骥冉的聊天頁面，拉上去看都是這段時間的回憶，有唐骥冉跟他抱怨吐槽的時候，也有唐骥冉對他狗腿讨好的時候，只是如今看來……魏聞非無法想象唐骥冉懷揣着怎樣的清醒去跟他說這些。戀愛就像傳染病，他已經病症日益加重，以為唐骥冉也被他傳染，但怎知道唐骥冉是一早就打過疫苗的人，根本無所畏懼。這樣清醒地看着他沉淪，大概是一件殘忍又享受的事情吧。

過後魏聞非也想潇灑地把手機卡扔出去，不聲不響跟唐骥冉毫無瓜葛。但工作上事情太多，也只能徒勞地拉黑了唐骥冉，但他知道兩人不久就會再遇上，這個舉動除了讓他暫時稍微快意一點，并沒有什麽實在的用處。

再說那頭，唐骥冉收到消息之後立馬給魏聞非撥了電話過去，但始終沒有接通。他忽然心慌了起來，覺得他好像是失去了什麽，明明魏聞非已經老老實實留在輕文了，他卻還是心裏有一塊怎麽都補不上，沒着沒落的。

其實說來他已經對霍駿幾乎沒有印象，只是聽到魏聞非要去找霍駿的時候他有點氣不順，他下意識地抗拒魏聞非對霍駿表現出的信任和推崇。如果他還能保持屬于唐骥冉一貫的冷靜，就會考慮到魏聞非離開輕文與否跟他關系不大，唐味齋每年要做的營銷那麽多，本來就不是一家可以吃下來的。如果他看重魏聞非，他大可以把案子也分一部分給到霍駿的公司去做，這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損失。可一想到魏聞非那麽歡欣期待地要去找霍駿，唐骥冉就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莫名的不爽，他做了這麽一件無聊的事，當收到魏聞非消息的時候唐骥冉更慌了，慌亂之餘他甚至感覺到了委屈和無力。

他們為什麽要鬧別扭呢，之前每天也都過得很快活。他們以前那麽親密那麽好，唐味齋和輕文也合作得好好的，他難道會讓魏聞非吃虧麽，魏聞非沒事找什麽霍駿呢？

唐骥冉貓不是狗不是的，公司待不下去，見着誰都煩，只能回了一趟家。

家裏新來了一個做飯阿姨給他榨果汁，裏面糖加多了又惹得唐骥冉不高興，不過他當面沒有表現，只是跟他媽抱怨了這個事。他媽脾氣比他爸還要好，安慰他說這個阿姨魚做的好吃就留下來了，想找一個人樣樣都合意是不可能的，能做到這樣就很好了。唐骥冉覺得不是，他跟魏聞非在一起的時候就樣樣都很合心意，如果不是魏聞非忽然翻臉，他現在過得不知道有多快活。

他媽看到他這幅少女懷春的樣子，忍不住笑道：“跟季家的幺女處得挺好啊？”唐骥冉立馬就不答應了：“媽你想什麽呢，我能看上那種一輩子心智未成年的少女嗎？”他媽疑惑道：“哎？我怎麽聽說，她跟你最近還來往挺多的呢。”季蘇木她家是賣藥的，也算老字號，因為該死的門當戶對，他倆就這麽被長輩湊合到了一起，季蘇木身負糾正唐骥冉取向的期待，但事實好像不是那麽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