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魏聞非在群裏最後确認了一遍細化過的方案，然後關掉了自己的手機。他跟老代提休年假的時候，老代批得無比痛快，這個節骨眼上來說，他只要不走，所有無傷大雅的要求老代都能同意。何況這已經相當合情理，他們上一個大項目剛結束不久，之後又有幾個大項目輪着來，老代特意多給魏聞非批了幾天假，叫他好好放松一下再投入工作。

先前唐味齋根據他們的初版方案給了一些修改建議，大多是為了更加匹配産品做出的調整，思路大方向沒動。這幾天的溝通唐味齋那邊都是萬璿在接頭，唐骥冉還躺在魏聞非的黑名單裏，他有心去找魏聞非說話，但到底年輕氣盛，發了幾次顯示消息是被拒收的狀态心裏就有點不對付，一邊幽怨一邊委屈，怎麽魏聞非就突然之間不喜歡他了呢，這都幾天了，有什麽小脾氣還沒消嗎？他小時候不管做了多調皮搗蛋的事情，只要認錯了就能得到原諒，很少有人跟他生隔夜的氣。

最讓唐骥冉覺得不對勁的還是他從未對誰有過這樣長久的念想，魏聞非那邊冷着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尋常有這種情況他早該轉移目标，何必上趕着去讨他的嫌。但他卻又覺得這小幽怨和小酸楚反而勾兌出了一點叫他心動的甜味，是他從來沒有嘗過的，心裏這樣被一個人勾着，輾轉反側，求而不得。他不知道這種情緒會持續到什麽時候，不過因為新鮮，雖然現在這情緒也惱人得很，感覺卻不算壞。

萬璿那邊跟他說等二次提報之後該定的就要定下來了，問唐骥冉是不是按照先前說好的安排。唐骥冉說先不着急，這次輕文的提報他自己去聽。萬璿一出辦公室的門，唐骥冉有點坐不住，他真的想魏聞非了，奈何各種聯系方式都被拉黑……他正在考慮要不要假公濟私一下的時候，季蘇木發了消息來：“小唐哥，什麽時候帶我去輕文互動？”

唐骥冉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于是隔天韓思萊奉命去門口接人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盛裝打扮的唐骥冉外帶一個盛裝打扮的小姑娘。他當時愣了一愣，覺得這個配置應該是去什麽發布會才對，來聽方案真是可惜了。唐骥冉也愣了一下，一見是情敵，一時不知道該跟季蘇木站得近一點好還是遠一點好。

韓思萊最先反應過來跟他們打了招呼，把他們往會議室帶。季蘇木好奇心十足，一路上偷偷打量輕文的環境，不像跟着甲方爸爸過來擺譜的，反而像個來打卡的粉絲，還總想偷偷拍個照。韓思萊忍不住問她是不是在找什麽，季蘇木紅着臉搖搖頭，像一只喝高了的小鹿。韓思萊也有點莫名，根據他的情商分析，小唐總八成是出了一招臭棋，想給魏聞非添堵來着，但這位女伴好像在狀況外。他只能和氣地提醒季蘇木拍照的時候不要拍到工作人員的屏幕，季蘇木忙不疊跟他道歉，說一定會注意的。

眼看着快到魏聞非他們的工位附近，唐骥冉不滿地看了一眼綴在後面跟韓思萊說話的季蘇木，言語卻溫柔：“蘇木，跟上來，怕你走丢了。”季蘇木“哦”了一聲一路小跑跟上去，有不少工作人員已經擡頭看他們了，唐骥冉笑了笑，刻意等了她一會兒。

臨到他們辦公區域的時候，唐骥冉傻眼，魏聞非的電腦黑着，工位也是空的。“唐總，會議室在這邊。”韓思萊的聲音适時響起，唐骥冉才想明白，哦，人應該在會議室等着他呢，這才打起精神帶着季蘇木往裏走。會議室的門半敞着，季蘇木猶豫着到了門口，小聲道：“你們未公開的項目我就不聽啦，我去四處逛逛吧。”唐骥冉瞧着半掩的門，聲音提高了一些：“都帶你來了還怕你聽麽，我對你沒有什麽可隐瞞的。”季蘇木用看傻子的目光瞟了他一眼，她心思完全不在這裏，已經有些急了：“不是說好了來了我就自由活動嗎？”唐骥冉壓低了聲音：“你要是不配合，回去我就告訴你爺爺你在追一個非主流。”季蘇木含恨妥協。

他們這麽進去之後，會議室的氣氛凝固了三秒。唐骥冉沒料到魏聞非根本不在裏面。Bruce和Elaine也沒想到小唐總聽方案還帶了一個女伴過來。唐骥冉直接問：“還有人呢？”Bruce對這位少爺态度極好，趕緊回答：“馬上就來。”結果唐骥冉等到的是剛從衛生間回來的老代。

最靠邊的韓思萊關上了會議室門，這意味着不會再有人進來了。Bruce熟練地把投影弄好：“那我們就開始吧。”

唐骥冉忍不住了：“你們負責人呢？”

老代沒想到他還有這個疑問：“這，之前跟萬經理溝通過的呀，聞非去休年假了。方案都是在他走之前定好的，今天Bruce來說。”唐骥冉差點吐血。再看看身邊這位盛裝打扮的腦殘少女，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很傻逼的事。大家都看出他臉色不好了，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唐骥冉沉着張臉：“我就随口一問，你們先說吧。”

Bruce這才開始講，方案細化得很令他滿意，中途唐骥冉臉色慢慢緩和下來。他說東西做得不錯，老代立馬給他介紹：“這是聞非他們部門新來的Bruce，能力很強……”唐骥冉點了點頭，道：“海報是Victor設計的吧，我認的出來。”

老代人精一樣，聽懂了這話就不再努力推介別人。旁觀全程的韓思萊默默嘆了一口氣。

Advertisement

結束之後老代要請他們吃飯，讓兩位貴客稍坐會兒他去拿個東西。唐骥冉同意了，但季蘇木那意思還不想走，她個頭不高，穿了個高跟鞋還得踮腳和唐骥冉說話，急急跟他争辯什麽。這一幕給Elaine萌得死去活來，她偷偷按了拍照鍵下來。

唐骥冉被她煩得眉毛擰起：“你找人總得知道叫什麽名兒啊，我都帶你來了，怎麽叫說話不算數？”季蘇木又小聲嘚啵嘚了一句，唐骥冉道：“那直接找代總問不行麽，我印象裏有這個人，但也不知道是誰。”季蘇木有點生氣：“我沒法開口問一個老男人這種問題。”唐骥冉随手一指，點到韓思萊：“那你找他。”

季蘇木思考半晌，悄咪咪挪了過來：“那個，小哥哥，你們公司，是不是有一個紅綠頭發的人？”

韓思萊這回真的被鎮住，半晌沒說話，緩過來才開口：“你是說，Claire？”“啊，原來是叫這個名字的嗎？你能帶我去找她嗎？”

韓思萊有點不忍心地指出：“Claire姐姐已經離職了。”季蘇木的臉瞬間垮了下去。

回去路上唐骥冉一路被季蘇木埋怨假傳情報，唐骥冉确實有印象輕文有這麽一個人，畢竟一個非主流出現在生活裏還是很打眼的，但他對這些都沒花心思去記。“哎？怎麽能叫我騙你，沒多久我還看到她好伐啦。”那非主流還跟魏聞非喝過酒，他怎麽料到會離職這麽快，現在一回想，傳說中霍駿挖走的那個老牌文案應該是她？唐骥冉不禁哆嗦了一下，嫌棄道：“小季你這都什麽品位，你家裏知道嗎？”

“才不是，Claire是很有內心的人。”她把手機屏幕幾乎怼到唐骥冉臉上，他不得不看，那正是微博ID為“紅毛綠毛C”的一個人寫的一段話：玫瑰的種子會綻開花朵，蘋果的種子會結出果實，唯有愛意的種子，一旦埋下了，可能生出千百種東西。失望嫉恨，欣喜歡愉，一切都是從愛開始的。

唐骥冉忽然間像被什麽戳中了似的，他回憶起魏聞非當初與他争吵時的神情，後知後覺地從中讀出了更多。那也是……從愛意的種子上生長出來的東西嗎？唐骥冉心尖發顫，魏聞非……對他有情，就連冷戰別扭，也是因為，他心裏曾經有過這樣的種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