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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一起去。”司京墨放下了筷子，跟着站起身。

江亦想說不用，話未出口，就對上了司京墨深潭一般的眸子。

左邊胸膛驟然收緊，在這一刻，江亦才猛然清醒。

司京墨喜歡的是方凡，不是旁邊的盛詩，所以即便盛詩主動湊上去，司京墨也沒有什麽反應。

反倒是他，反應未免太大了一些。

他跟司京墨，不過是朋友關系，他根本就沒有理由生氣。

那他到底是在憤怒什麽呢？

還是說他是在替朋友不滿？

江亦想不清楚，一向明亮的杏眼裏帶上了他自己都未曾發現的黯淡。

方凡喝得正開心，看見司京墨和江亦來了，大老遠就伸手招呼他們：“江亦！來一起喝酒！”

江亦有些頭疼，走近笑道：“你還能喝嗎？都已經喝了這麽多了。”

方凡伸手攬着江亦的肩膀，遞給江亦一個酒杯，順手給他倒滿了酒：“我這不是高興嗎？去年亦哥你沒有來我們班，你是不知道我們運動會時怎麽被其他班嘲笑……”

“說來這次能夠拿到第二名，你和司哥也功不可沒！”方凡揚起酒瓶，“來，我敬你！”

江亦對酒精沒有多大的興趣，一向也是秉承着能夠躲就躲掉的原則。

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鬼迷心竅了，就想跟方凡敞開了喝。

端起酒杯，江亦和方凡輕輕一碰，仰頭就一口幹了。

“喝！”

“喝！”方凡笑了起來。

江亦臉上的笑也多了幾分真，但若是仔細看，還能從他燦爛的笑中發現幾分藏得有些深的酸澀。

觥籌交錯中，推杯又換盞。熱鬧的氣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歡笑聲、嬉鬧聲，一聲更比一聲高。

司京墨就站在旁邊的陰影裏，深邃的目光落在江亦搭在方凡肩膀上的手上，臉上是藏不住的陰翳，垂在一旁的手緊緊收緊，努力壓抑着心底不斷翻騰的情緒。

喝了一會兒，江亦似乎這才想起一旁被他刻意遺忘的司京墨。

方凡半倚在江亦身上，拿着酒瓶繼續叫嚷：“亦哥！來我們繼續喝！”

江亦扶着他，笑容有些無奈：“你等一下，我找一下司……”

話沒說完，江亦就看見了旁邊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呼吸頓時一滞。

猛地一下回頭，江亦瞳孔驟然一縮。

司京墨就站在不遠處的角落裏，火鍋店的燈光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留出了一塊陰影。司京墨半邊身子沐浴在燈光下，半邊身子藏在黑暗中。

光影糅雜，越發顯得他身材颀長，就連臉上深邃的五官，也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柔和。

就是這樣一幅好看的畫面，旁邊卻多了一個刺眼的存在——

盛詩和司京墨并肩站着，言笑晏晏，微微擡起頭，略施粉黛的五官格外小巧精致，正笑着不知道在和司京墨說什麽。

江亦只覺得眼睛像是被什麽刺了一般，有些痛，下一刻眸中盡數被紅色占據。

在司京墨的視線投過來之前，他猛地收回了視線。

方凡不解地擡起頭，醉意朦胧的眼睛看着江亦：“怎麽了？你剛剛說……嗝……說什麽？”

江亦眼角發紅，輕輕搖頭，伸手揉了揉眼睛，故作輕松地一笑：“沒什麽……我大概喝得有點多了。我們繼續。”

方凡早就醉了，聽到這話格外開心，猛地一下舉起手裏的酒瓶：“好！喝！”

“喝！”江亦拿過桌上的啤酒，開了瓶蓋就對着瓶嘴喝了一大口。

方凡豎起大拇指：“亦哥！牛逼！”

笑容是掩飾其他情緒最好的保護傘，江亦笑容越發燦爛：“沒有凡凡牛逼！來，喝！我們今晚不醉不歸！”

其他人見狀，自然不甘落後，紛紛丢下自己手裏的酒杯：“不能被方凡比下去了！來，都給我拿酒瓶吹！”

“幹！”

“……”

越是想喝醉的人，越是喝不醉。

江亦酒量本來就好，等到周圍的人都倒了一大批，他也沒有半分醉意，反而越發清醒。

如果不是他因為酒精臉上泛起了紅暈，誰也看不出他是喝了酒的。

又一瓶啤酒下肚，方凡終于堅持不住了，抱住江亦的胳膊，表情很是痛苦：“亦哥……唔，我不行了……”

江亦放下手裏的酒瓶，趕緊扶住方凡：“要吐了？”

方凡已經說不出話了，只能痛苦地點了點頭。

江亦想也沒想，就扶着方凡往廁所走去。

“我現在帶你過去，你再忍一下，馬上就到了。”

方凡雖然醉了，但好在還能聽進去江亦在講什麽，乖乖被江亦帶去廁所，好幾次幹嘔都被他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等到了廁所，他甚至還開口問了江亦：“我……亦哥，我現在能吐了嗎？”

江亦哭笑不得：“可以了，你小心點。”

方凡胡亂地點着頭，正準備吐的時候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一臉為難地看着江亦。

江亦有些疑惑：“怎麽了？”

方凡“唔”了一聲，趕緊捂住自己的嘴，等到想嘔吐的感覺過去，才紅着眼睛道：“亦哥，你先出去行、行嗎？我吐……不好看……”

江亦足足愣了一秒，下一秒無奈笑了一下：“好，那我就在衛生間外面等你，你好了叫我，小心一點，地上比較滑。”

方凡鼓起腮，胡亂地點着頭，他實在是有些堅持不住了。

江亦說完也就先出去了，順手把門給掩上了。

廁所外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點了熏香，很清爽的檸檬味兒。因為和大廳有一段距離，遠離了那些嘈雜喧嚣，安靜又舒适，讓江亦一直繃緊的神經都微微放松了下來。

但也沒有放松太久，不消片刻，江亦就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還沒等江亦看清楚是誰，就聽到了一道熟悉的男聲——

“這裏已經沒有人了，你有什麽事情就在這裏說吧。”

江亦屏住呼吸，就連之前斜靠在牆壁上的身子都微微站直了，他下意識想走，可走廊的盡頭就是廁所，他根本就沒有地方能去。

只能慶幸司京墨沒有往裏面走，隔着一個拐角，沒有發現這邊的江亦。

随後響起的一道女聲江亦也很是熟悉，是盛詩的聲音。

“這裏……不會有其他人過來吧？”盛詩聲音裏有幾分猶豫和忐忑，聲音刻意壓低。

司京墨聲音沒有起伏，還是一貫的冷淡：“不會，他們基本上都在另一邊的廁所。你有事的話快點說吧，我還有事。”

盛詩咬了咬下嘴唇，擡眼看着面前的男生。

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盛詩才小聲開口：“我……我猶豫了很久，最後我還是想說出來。司京墨，我、我喜歡你。”

就算沒有見面，江亦也能夠猜到，現在盛詩的臉上肯定是滿布紅暈，昳麗的面容上七分羞，三分盼，就等着面前的男生說話。

不僅是盛詩在等，江亦也在等。

只是兩人誰都沒有料到，他們誰都沒有等到司京墨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盡是煎熬。

到底還是盛詩沒忍住，先開了口：“你……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司京墨聲音冷淡：“沒有。”

江亦差點笑了出來。

怎麽會有司京墨這樣的人？女生都跟他表白了，他竟然什麽都不想說？

不說盛詩，如果是江亦的話……

江亦陡然一驚，他為什麽要用自己做比喻？

如果是他的話……

一股麻意從頭皮升起，帶着電流，一路噼裏啪啦，在江亦耳邊炸開，熱氣在胸腔翻湧，又順着經脈爬滿了江亦全身，就連手心都滲出了細細薄汗。

“你、你這話說得我都不知道怎麽接了。”盛詩笑了起來，打斷了江亦的沉思。

司京墨還是沒有說話。

盛詩似乎又想了想，再次開口：“其實我知道司京墨你已經有了喜歡的Omega，但是我就是賊心不死，還想試試。我從高一見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歡你了，本來是想着等高考結束就跟你表白。誰想中途卻知道你有了喜歡的人，這個消息對我的打擊有點大……”

“今天我也就是一沖動，所以才會想着跟你表白。”

半晌，司京墨終于淡淡地應了一聲。

盛詩此時此刻很想伸手捂臉，但為了在喜歡的人面前保持最美的儀态，她還是忍住了。

又過了幾秒，她才顫聲問：“那……我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可以嗎？”

聲音很輕很低，還帶着惹人憐惜的請求之意。

司京墨微微移開目光：“我不喜歡你，沒有什麽想法。抱歉。”

一點都不紳士。

江亦在心裏吐槽。

的确很不紳士，不僅不紳士，這回答還很氣人。所以在聽到這話後，盛詩眼睛直接紅了。

但她還是有些不死心：“我……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我喜歡了你這麽久……如果之後你還沒有戀愛，也不能考慮一下我嗎？我可以一直等你的！”

一晚上了，這是司京墨第一次把目光落在盛詩身上。盛詩本來是欣喜的，可又在觸及司京墨的視線後，瞬間如至冰窖。

司京墨漆黑的眼底裏沒有一絲情緒，就這樣冷冰冰地凝視着盛詩，不留一絲情面：“就算我沒有跟他在一起，我也不會再跟任何人在一起。你等我的這個舉動，本身就沒有意義。抱歉，我先離開了。”

一陣腳步聲由近到遠，随後是一聲壓抑到極點的抽泣聲。

聽到這聲音，連帶着江亦的眼眶也跟着紅了。左邊的胸膛裏面很痛，像是什麽被撕裂一般，破爛不堪。

就在司京墨冷漠的聲音裏，也在盛詩小聲的抽泣裏，江亦終于明白了之前令他無比困擾的情緒。

不想讓司京墨接近任何人，盛詩主動過來他會生氣，看見司京墨會臉紅心跳……

這所有的反應，都在無比清晰地說明一件事——江亦動心了。

可司京墨這人又實在太殘忍，在江亦動心的這一剎那，又将他的心撕了個稀巴爛。

拒絕盛詩的話，又何嘗不是在拒絕江亦？

江亦眼角發紅，鼻頭也泛酸。

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亦哥？”不知道過了多久，廁所裏傳來了方凡的聲音。

江亦瞬間回神。

在進去的那一剎那，江亦腦子裏突然晃過了一個念頭，如果是方凡的話……似乎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吧？

江亦嘴角挂着一抹苦笑，下一刻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

吐完了胃裏的酒，方凡已經清醒了一些，但還是能夠看到臉上明顯的醉意。現在時間不早了，他們也該回去了。

方凡沖江亦抱歉地一笑：“麻煩亦哥了。”

江亦聳肩：“沒事，走吧，我們先回去。”

等到他們回去，果然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看見江亦和方凡過來，司京墨快步上前，語氣裏帶着明顯的焦急：“你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很久。”

江亦沒敢看司京墨，扯了扯旁邊的方凡：“凡凡剛剛有些不舒服，我帶着他去廁所了，他沒事，你不用擔心。”

說着，江亦還沖司京墨笑了笑。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臉上這笑有多勉強多難看。

方凡喝得的确有些多，這時候也沒有覺察出什麽不對，還對司京墨道：“對，不用擔心，我們現在就可以結束了，我先去結賬……”

江亦趕緊開口：“我陪你一起去。”

司京墨嘴唇抿緊，沒有說話，卻眼尖地看見了江亦殘留着紅痕的眼角。

江亦在躲自己，司京墨想。

可為什麽呢？江亦為什麽要躲自己呢？

司京墨眸色幽深，凝視着方凡和江亦靠在一起的背影，眼底再次浮起一片陰翳。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傻子終于動心了，只是還有些誤會需要解開~再給小亦一點時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