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戰友會面

靜靜的夜，只有被褥那細微的摩擦聲響，在屋裏輕輕回蕩，趙剛躺在榻上，背對身後的人，這一夜怎麽也無法入睡。

——我告訴你趙剛！從你踏進獨立團開始，你老趙就得注定是我李雲龍的人，別人怎麽看随他去看，愛怎麽想我李雲龍也管不着，我只知道，我老李看準了，只要一眼，這一輩子就是你趙剛了！——

混沌的大腦，總在一直回想着白天裏，李雲龍說的這話，铿锵有力的話語猶如一把大鼓，狠狠砸在心口，讓人心驚跳個不停。

李雲龍做事，向來全憑自己樂不樂意，想不想做，要不要做，顧慮，那不是他會的，可是這件事，他會不會又是一時沖動，畢竟他們都是男人，若在将來，李雲龍遇見了他真心看上的女人，那到時候自己該如何自處……

“你們文化人就是思想複雜”身後的人突然懶洋洋的開口，趙剛一怔，輕嘆出聲：“你不是睡着了嗎？”

“這一整個下午，你老趙都心事重重的，你說我還能睡得着嗎？”

“……”

至白天李雲龍跟趙剛把話說明之後，趙剛便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對于李雲龍的那句話，趙剛沒有回複，李雲龍也不想把他逼得過緊，一切又好像回了原點上似的，什麽都沒有改變……

翻個身，拉拉身上的被褥，李雲龍似是在自言自語般底喃：“抗戰的這年頭，咱們這群在刀尖上過活的人什麽時候會突然沒了，都不知道，能有一天就算是一天，太遙遠的東西，我想不到那塊去，要是我連眼下的都弄不好，更別說什麽以後了”他李雲龍就是這樣，總是把眼前的事排在第一位，至于以後，那是以後的事：“你們文化的思想遙遠，包袱比我們大老爺們更加宏大，可是在這樣的年頭，到底有幾個人真的可以站到最後……？”騎兵連的孫德勝，不論是槍法身手還是作戰經驗，都不輸趙剛，甚至過之，可是呢……最後魂歸塵土。

這次的突圍，整個獨立團的幹部傷亡了三分之二，只剩下不到半個獨立團都不到的五百多人，一營回來的人，只有張大彪一個人，便是那二營長沈泉，三營長王懷保，一二三的連和五連的連長，總共二十多個營連排的幹部都沒能回來……

生死的瞬息之間，誰能真正站到最後？

騎兵連他李雲龍可是做了遠久的打算，結果如何？才多久而已，整個連的戰士都化了塵土，炮兵的柱子，也是在他李雲龍身邊打炮，結果小日本的機槍掃來，李雲龍還來不及拔槍，柱子也沒了，從參加抗日直到今天，多少次的生生死死，生離死別他見得太多太多了，男兒保家衛國，早将生死放在一邊，可是……當有人會讓你畏懼生死之時，害怕更像是一顆不安的因素，随時都有爆炸的可能……

趙剛皺眉，垂下眼簾沒有說話，也許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這樣的感情，在他的認識裏面真的可以徹底接受嗎……

一夜，趙剛的腦袋裏想着的全是李雲龍的事，直到快要淩晨的時候這才總算磕眼睡了片刻，一覺醒來的時候，床榻外的人也不知道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趙剛微微蹩眉，剛一穿戴整齊，便聽得那豪亮的笑聲從小院外隐隐傳來。

“老丁啊，你小子怎麽想起到我這兒來了”最先入耳的是李雲龍的聲音，聽他口裏喚的人名，趙剛心頭有些發懵，老丁？誰啊？開門出去，剛一站在門口，卻看見那邊的幾人說說笑笑的從小院門口走了進來。

“我的新一團讓你揀了個便宜，你小子淨吃現成兒的”李雲龍的沉聲抱怨，顯然這丫的還對當初的事，心有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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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灰色軍衣的丁偉跟在他的身後，聽他那聲音笑道：“你要不惹事，我還去不了新一團呢，你當我願意去啊？”丁偉面色嫌棄，提起往事也是一肚子的苦水：“老子在三分區招兵買馬部隊已經三千多人馬了，你給個師長都不換呢”可偏偏楞是給調去了新一團。

李雲龍失笑出聲，孔捷跟在兩人背後，也是笑嘆：“老李，老丁奉命要去總部，路過我的防區，聽說你也在附近，非要來看看啊”

三人笑談，已經走到屋前，趙剛站在門口，瞧着跟在李雲龍身邊的兩人，踏步出去，李雲龍看他起色不錯，臉上挂着笑：“老趙，孔捷你認識，丁偉，新一團的團長”

“你好”有人介紹，趙剛嘴角挂着淡淡的弧，朝丁偉伸出了手，兩人交握，彼此間也算作了認識。

李雲龍站在一邊，看着兩人：“我們都是四方面軍的老戰友了”這次老朋友見面，李雲龍樂呵的跟揀了金子似的。

趙剛看他們一眼，心想自己似乎不太合适插在他們中間，便也說道：“好，你們老戰友好好聊聊，我去查哨了”

“好”李雲龍點頭，可一想着趙剛肚子裏的那娃，又連忙補了一句：“把和尚帶着，別出事了，一會喝酒等你回來”

喝酒嗎？趙剛想說讓他少喝一些，可人家畢竟是朋友見面不喝點也說不過去，最後卻仍是點頭說好，音落人已經大步踏了出去。

看趙剛出去，三人踏步進屋，李雲龍心情太好，立馬招呼着兩人入座，又将上次從張大彪那裏挖來的燒酒拿了出來，擺放桌上。

丁偉看着那在碗裏叮當搖晃的水酒，突然問了一句：“老李啊，找到老婆沒有？”

“現在還沒找呢，這不是打仗嘛”雙手剝着花生殼，李雲龍想也不想就開口。丁偉眸光斜斜，別有深意的朝他看去。

“老李他哪有那個本事？你看他長得傻大黑粗的，早把婦女們吓跑了”逮着機會丁偉損他，心想估計也就只有那趙剛膽子，經得住李雲龍這野狼的騷擾。

丁偉不明狀況，笑着接到：“我琢磨這是，誰跟他誰倒黴，當戰士那會兒我跟他一個班的，這小子睡覺打呼嚕比發動機還響，開始全班戰士給他吵得呀，後來也都習慣了，最後發展到老李要是不打呼嚕，全班人都不睡覺”

李雲龍端着酒碗，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聽丁偉那話哈哈笑道：“有一次，連長派我去偵察，我回來都已經半夜了，我一進屋，這班裏的七八個人眼睛睜得像個鈴铛，我就奇怪了，弟兄們怎麽不睡覺啊？大夥說了，你不打呼嚕我們睡得着嗎？”瞎掰胡扯誰不會啊？他李雲龍可玩兒得比誰都溜。

三人失笑，豪亮的笑聲在屋裏陣陣回蕩開來。

孔捷又道：“後來老李躺下，沒三十秒鐘，雷聲便想起，戰士們總是松了口氣，沒一會全睡着了，可誰知道半夜的時候，敵人摸上來了，那一顆炮彈就在院子裏爆炸了，好，你猜怎麽着？大夥誰都沒醒，還以為老李打呼嚕了”丁偉這人，用那嚴肅的表情将整句話說完，未了最後一句，本該是嚴肅正經卻偏偏透着樂趣，一時間孔捷放聲大笑。丁偉坐在椅子上，表情還是依舊正經無比：“大夥誰都沒醒，倒是把老李給炸醒了，這小子抄起槍就出去了”說倒這裏丁偉就有些郁悶了：“你說這事怪不怪，老李一出去全班人都醒了，怎麽回事？”

孔捷不知道，睜着一雙眼睛看着丁偉，等待他的答案，丁偉一笑，看了李雲龍一眼笑着續罵道：“聽不見他打呼嚕，能他媽的不想嗎？”

聲落，三人再次噴笑。也真虧了丁偉，明明看起來這麽君子正經的一人兒，沒想到說起話來，也這麽帶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