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懷孕
楚茗最後是從後門離開酒店的。
為什麽要走後門,因為白轶一直寸步不離地緊跟在他身後,臉色陰郁目光戾氣,還幾次想去抓他的手,被他毫不客氣地擺開了。
地下停車場,楚茗才剛剛拉開車門,白轶就一個箭步沖上來把人強行塞進副駕駛座,用安全帶綁好後“砰”地一聲甩上了車門。
楚茗:“……”
白轶面無表情地坐進駕駛座,踩下了油門。
燈火輝煌的酒店很快被甩在車後,只有兩人的車廂裏,氣氛一度凝滞。
在車子經過紅綠燈時,楚茗低頭拿出手機。本來想給柏湯發個短信解釋一下自己的去向,卻發現手機不知什麽時候沒電關機了。
白轶沉聲道:“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楚茗随手把手機一揣,偏頭靠在了車窗邊。
白轶:“……”
他沉默幾秒,又道:“我是到了酒店門口才碰見那個人的。”
楚茗阖上眼,顯然并不想理他。
白轶微微皺眉,幾次張口想說些什麽,然而話到嘴邊,最終也沒出口。
車廂再次陷入一片僵滞,楚茗安靜地靠在座椅上,過了一會,他的眉頭微微蹙起,無聲地捂住了胃部。
他沒吃晚飯,又在宴會上喝了酒,現在胃正一抽一抽地絞痛,仿佛一根慢慢扭緊的粗繩,疼得人全身繃緊。
他蜷縮在座椅上,咬着牙關,冷汗沿着額角滑落,打濕柔軟的黑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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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忽然停下,楚茗聽見車門打開又關上,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那邊,只是獨自忍受着胃部的疼痛。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幾分鐘,也可能是幾小時,楚茗聞到一股香味,有什麽溫熱的東西被送到他嘴邊,他下意識地張嘴,入口是一調羹香甜綿軟的熱粥。
楚茗睜眼,看見面色微沉的白轶端着一份從餐廳裏訂來的粥,正舀了第二調羹要喂給他。
他默了幾秒,低聲說了句“謝謝”,随後就接過碗自己慢慢吃了起來。
空蕩蕩的胃裏多了份沉甸甸的熱量,疼痛也被緩解不少。碗裏的粥很快見底,楚茗舒了口氣,感覺算是緩了過來。
他對白轶道了聲謝,态度客氣而禮貌,只是神色略有些疏離。
白轶臉上不見明顯的喜怒,他把空食盒丢進路邊的垃圾箱,又坐回駕駛座,啓動了車子。
車子平穩行駛在路上,半小時後,停在了別墅前。
白轶修長而骨節分明的十指曲起搭在方向盤上,坐姿筆挺,目不旁視,等着旁邊的人先下車。
然而過了幾分鐘,旁邊都沒什麽動靜。
男人扭頭,看見副駕駛座上的楚茗一只手自然地垂下,靠在座椅上沉沉睡着了。
白轶:“……”
他下車繞到副駕駛那邊,打開車門,單手繞過青年單薄的後脊,輕而易舉地将他打橫抱起。
随着這個動作,楚茗無意識地偏頭輕輕抵住白轶肩膀,他的五官在月色下精致而柔和,纖長的眼睫覆落,在白皙的肌膚上打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白轶低頭看了懷裏的人一會,把人抱回房間,輕輕放到了床上。
手機忽然振鈴,他匆匆掩上房門,走到門外拿出了手機。
走廊只開了一盞小燈,黯淡的燈光下,手機屏幕中的“季澤”兩字分外醒目。
白轶沉默不語,他深邃的眉眼埋在走廊的陰影之中,辨不出過多的情緒。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就在電話即将挂斷的時候,他最終按下了接通鍵。
“白轶?”
那頭的季澤嗓音輕揚,聽起來十分愉悅,“十點了,你該來找我了。”
他慢悠悠報出一個酒店名字與房間號,又笑了一聲:“我在房間裏等你,快一點。”
白轶:“知道了。”
他說完便挂斷了電話,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
——
早上,八點。
一夜緊閉的大門被打開,依然是一襲筆挺西裝的男人出現在玄關。他似乎一夜未睡,眼下有烏青,神色疲憊。
廚房那裏飄來一股香氣,白轶換鞋的動作微頓,循着味道走了過去。
廚房裏的是楚茗,他穿着輕簡的家居服,微微低着頭,露出黑發下一小截白皙的後頸。
砂鍋裏咕嘟咕嘟煮着軟糯綿稠的小米粥,霧氣缥缈升騰,青年端着一杯牛奶靠在邊上,懶洋洋地沐浴在晨光底下,纖長的背影有種令人心動的柔軟舒适。
白轶在廚房門口定定地凝視他數秒,無聲地走進去,從背後環抱住了他。
楚茗:“麻煩讓一下,謝謝。”
“……”
白轶默默松開手,看着他收火端粥,一個人出了廚房,走到餐桌那邊去了。
餐桌上擺着幾樣早點,兩副碗筷——碗筷是白轶拿的,他坐在楚茗旁邊,兩個人安靜地吃着早餐,相對無言。
一頓早餐就在這麽一種尴尬的氣氛中過去,直到楚茗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粥,放下筷子,擡頭。
“你有事嗎?”
白轶:“沒有。”
“那我有,”
楚茗十指交扣,以一種自然的姿态淡淡道,“關于我們的婚姻,你——”
白轶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那個人是誰?”
“……”
楚茗的話被他這麽一卡,頓了幾秒才道,“誰?”
“昨天和你在一起的那個人,”
提到柏湯,白轶眸光頓時沉了下來,“他是誰?”
“他是我的學長,”
楚茗盯着男人看了幾秒,略帶嘲諷地一笑,“想多了,我可不是你這樣的人。”
他不等白轶再說什麽,把碗筷一收,起身。
白轶:“他——”
“砰”的一聲巨響,楚茗重重把桌椅塞回餐桌底下,聲音之大,完全蓋住了他的話。
白轶:“……”
楚茗:“洗碗,謝謝。”
抛下這句話,他不再理白轶,自己走到客廳去了。
餐桌那裏詭異地沉默幾秒,沒過多久,居然真的有水聲響起——白盛當家人被趕去洗碗了。
楚茗坐在沙發上低頭刷手機,孟游給他發了條短信邀他過幾天出去玩,楚茗回了個“好”,沒過多久,孟游又給他發了張截圖,配了個憤怒的“靠”字。
那是一張熱搜截圖,“季澤白轶”這個話題被頂上了熱搜第一,楚茗在微博點開了這條熱搜,入眼是昨晚的宴會上季澤和白轶在一起時的大圖。
不知道是不是拍攝角度的原因,照片裏兩個人姿态格外親密,甚至有幾張看起來就像是在接吻。
在同性婚姻合法的今天,大多數人對同性戀早已不像幾十年前那樣排斥。熱搜底下除了一小片質疑與刻意的辱罵之外,更多的是季澤以前的粉絲表示心碎或送上祝福,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楊玫的粉絲空降,和季粉撕了起來——畢竟幾天前,白轶才和楊玫鬧出過緋聞。
楚茗粗略地掃了眼那些評論,退出了微博。
這三年來白轶并不少緋聞——或者說從楚茗和他結婚後他就沒有刻意壓過緋聞,對此,楚茗也早就習慣了。
廚房裏的水聲停了,他擡頭看見來到客廳的白轶從茶幾上抽出一張紙巾擦拭手上水漬,手指微擡,指間那枚銀色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人身上穿的依然是昨天晚宴上那套名貴西裝,這說明他一夜未歸,也沒來得及換衣服。
白轶擦幹了手上的水,正要說些什麽,就見眼前的人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向樓上走去。
他拉住了楚茗的手,道:“幫我換藥。”
楚茗道:“有很多人願意幫你換藥,你可以去找他們。”
白轶低聲道:“我不要別人。”
楚茗原本不打算理會他,但沒想到男人居然一聲不吭地拎着醫藥箱跟了他一路。西裝外套早就被脫下,修身的白襯衫上隐有血色。
楚茗偶然瞥見了那份血跡,默了數秒,最終還是讓他進了房間。
染血的紗布被摘下,白轶手臂上的傷口原本已經結痂,現在又不知為什麽開裂了。楚茗坐在床邊,低頭給他換上了新藥。
換藥的過程并不漫長,但是換着換着,他就感覺自己肩上多了一份重量。
“……白轶!”
白轶沒說話,他松開環住楚茗肩膀的手,往後仰倒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眉頭微鎖,看起來十分疲憊。
楚茗在床邊居高臨下地打量
了他一會,道:“往旁邊讓讓,你躺的是我的位置。”
白轶抓住了他的手。
“……”
楚茗甩開他的手,收拾好藥箱出了房間。
玄關那裏,門鈴聲不斷響起。楚茗過去打開大門,看見了門後的洛蘇。
“楚導!”
洛蘇道,“老板在家嗎?”
楚茗:“在,怎麽了?”
“這裏有幾份文件需要他簽署,還有他的手機落在辦公室了。”
洛蘇說着,把一堆東西塞給了楚茗。
楚茗單手抱着那一疊文件,把白轶的手機拿在了手裏。
“還有什麽事嗎?”
洛蘇搖頭道:“沒有了,我先回公司啦,楚導再見!”
“好,再見。”
楚茗與她告別,目送她開車離開了。
等人走後,楚茗回到房間。床上的白轶已經睡着了,他也沒去打擾,輕輕地把那一堆文件和手機放在了床頭。
嗡——
一道短信提醒音突兀地響起,在安靜的房間中格外清晰。楚茗手一頓,看見了那條新收到的短信。
那是楊玫發來的短信,很短,只有幾個字,卻令他身形微僵,當即定在了原地——
【白總,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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