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學長
細碎的雨點打在窗上, 斷斷續續,連綿不絕。
一場小雨令空氣也染上寒氣,涼嗖嗖地直往衣領裏鑽。楚茗無意識地偏過臉, 被一只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托住後腦, 又被蓋上了一件溫暖的大衣。
汗水染濕黑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間。他渾身的體力都被耗盡, 擡不起手, 只能昏昏沉沉地阖着眼睛, 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熟悉又寬穩的懷抱之中。
“記憶……尚不清楚能否徹底恢複……”
迷迷糊糊間, 有人在不斷地說些什麽。
“對, 需要時間……”
“其實還有個方法……如果當年的事件能重演,那麽他——”
那人的聲音被另一道低沉的男聲打斷了。
“我不會讓他陷入危險之中。”
轟隆——
一道驚雷橫斬劈開天空,大雨瓢潑砸下。楚茗被雨聲驚醒,勉強睜開了眼睛。
車子破開雨水,平穩地行駛在路上。他側首,看見駕駛座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轶?”
喉嚨幹澀發癢,楚茗說完,又忍不住低咳了幾下。
“是我。”
白轶踩下剎車, 從保溫水壺裏給他倒出一杯溫水, 手掌貼上了他冰涼而沒有血色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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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點水, 再休息一下。”
楚茗接過紙杯慢慢喝下, 舒了一口氣,精疲力盡地靠在了椅背上。
當藥劑被注射入身體之後,随之而來的痛苦比他想象得要更加劇烈, 如果不是季澤死死按住了他,他甚至可能會控制不住地自殘。
緩了一會,他按着額頭,重新坐直了上半身。
“我的記憶……似乎并沒有恢複。”
他低聲道,“但是腦子裏亂糟糟的,總有些很模糊的東西……我想不起來。”
明明已經得到了解藥,他的狀态卻比之前還要糟糕一些。不只是體力上的巨大消耗,還有大腦渾渾噩噩,仿佛被強行塞入了一團亂麻,什麽都是混亂不堪的。
“這是正常現象,”
白轶擦去他額角的汗水,又把他冷冰冰的手握在掌心裏,“過幾天你的記憶就會慢慢回來了。”
楚茗默了一下,道:“如果我不接受之前的治療,直接打那支藥劑,會怎麽樣?”
白轶道:“你的身體會承受不住,直接崩潰。”
“是嗎,差點死了一遭啊。”
楚茗淡淡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麽,又阖上了眼。
他的精力還沒有恢複,現在仍處于十分虛弱的狀态。剛才僅僅是和白轶說了幾句話,那股無力感就又伴随着困倦湧了回來。
車窗外仍然下着大雨,楚茗偏頭靠在車窗上聽了一會雨聲,任由自己被倦意的潮水一點點吞沒。
車子繼續行駛在路上,一小時後,雨勢收歇,車子也停在了一棟別墅前。
駕駛座上的白轶安靜地等待了一會,發現青年還是沉沉睡着,并沒有醒來的意思,便下車繞到副駕駛座那邊,打開車門,俯身将他再次抱了起來。
被抱起來時楚茗似乎正在做夢,感覺到男人的氣息,喃喃念了句什麽。
“學長……”
“……”
白轶擡步上臺階的動作一頓,低頭,挨着楚茗額頭輕聲道:“再喊一遍。”
楚茗安安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裏,沒有聽到,也沒有回應。
白轶盯着他的睡顏看了幾秒,微微勾了下唇角,輕輕笑了一聲。
他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幾分,穩穩地抱住自己的人,把他帶回家去了。
——
這幾天的雨一直下個不停,楚茗記得自己睡着時還在下雨,醒來已是傍晚,大雨依然沒有停歇。
他的手機嗡嗡地響,好幾個未接來電和短信被發了過來。楚茗拿起來一看,這才想起來他晚上還有一場業內舉辦的宴會要參加。
腦子還有些暈暈乎乎的不太清醒,他揉了揉眉心,長長地嘆了口氣,翻身下床……
然後就頓住了。
房間裏擺設他非常熟悉,熟悉到一開始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因為這裏是白轶的別墅,他和白轶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其實不用多想也能猜出白轶會把自己帶回來,所以楚茗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後就照常換上衣服,起身走出了房間。
走廊上,男人正端着一杯牛奶穩步走過來,楚茗才剛出門,就和他撞了個面。
“去哪裏。”
白轶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按住他的手臂,“牛奶。”
他這個姿勢其實是借着身高與體型優勢把楚茗堵在了門口不讓人走,明明做着小動作,面上卻仍是一副風輕雲淡,沉穩端重。
楚茗接過牛奶喝了一口,道:“晚上有場宴會,讓一下,我回家換衣服。”
“留在這裏,”
白轶聞言蹙起了眉頭,“你應該在家休息。”
“別玩文字游戲,”
楚茗微微一笑,“這裏又不是我的家……我現在休息得挺好的,雖然記憶還沒有恢複,但我總不能一直待着不動吧。”
他把杯子重新塞回白轶手裏,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給自己讓路。
“今晚公司有一場會議,我脫不了身。”
白轶給他讓了路,但還是跟在他身邊,“但如果有意外,立刻聯系我。”
“只是場宴會而已。”
楚茗想了想,又道,“雖然不太可能,但如果真的碰到了和‘那邊’有關系的……是報警,還是第一時間聯系季澤?”
“……聯系季澤。”
白轶說這話時語氣依然沒有什麽太大變化,但從他的神情中,楚茗卻微妙地窺出了一種……“自己親手把自己愛人往自己情敵那邊推了一下”的不爽。
“有些事情不屬于明面上的組織管理,是由影子負責。”
楚茗:“知道了,那季澤還挺帥的。”
白轶:“……”
楚茗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微笑着張嘴,做出了一個口型。
那個口型是——學長。
白轶神色稍動,楚茗卻已經淡淡然地轉過頭,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下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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